掌控三十萬重兵,曾國藩為何不稱帝?
曾國藩(1811~1872年),字居武,號滌生,湖南湘鄉縣人(今屬雙峰縣),是中國近代歷史上最具影響的人物之一。
他從湖南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以一介書生進京趕考,二十八歲便考中了進士,從此以後,他一步一個台階地走上仕途之路,並成為軍機大臣穆彰阿的得意門生。先後任翰林院庶吉士,累遷侍讀、侍講學士、文淵閣直閣事、內閣學士、稽察中書科事務、禮部侍郎及署兵部、工部,刑部、吏部侍郎等職,直到一品官位。
曾國藩所處的年代,是清王朝由乾隆盛世走向沒落、衰敗的轉折時期,此時內憂外患接踵而來,交相煎迫。曾國藩曾因母喪返鄉。卻恰逢太平天國橫掃湖湘大地,清王朝統治岌岌可危。曾國藩趁勢在家鄉組建了一支湘軍。為平定太平天國運動立下了汗馬功勞,被清王朝封為一等勇毅侯。成為清代以文人而封武侯的第一人,後歷任兩江總督、直隸總督,官至一品。死後謚「文正」。
他曾被人推許為孔子、朱子以後,再度復興儒學的先哲:建樹功業、轉移運世的偉大賢者,清朝咸、同中興第一名臣。
曾國藩對後世影響深遠,中國現代史上最著名的兩位領袖蔣介石和毛澤東都對其褒揚有加。蔣研讀曾國藩著作。終身不倦,還摘錄曾國藩及胡林翼言論編成《曾胡治兵語錄》發給黃埔學員,人手一冊;毛早在青年時代就說過:「愚於近人,獨服曾文正,觀其收拾洪楊一役,完滿無缺。使以今人易其位,其能有如彼之完滿乎?」
曾國藩的湘軍集團在攻佔天京前後,達到鼎盛。據此,不少人認為曾國藩當時已具有自立的實力。但曾國藩為什麼沒有反清自立呢?
一是曾國藩要做的就是中興名臣、儒家典範
曾國藩出生的湖南,在清中後期以前,經濟文化一直處於落後狀態,直到道光年間,仍落後於全國多數省份。當時,湖南「財賦全盛時,才敵一大縣,院司之選在直省下等」。曾國藩本人也稱湖南為「山國荒僻之亞」,所以,「道、成前湘士殊少知名」。既遠離全國的政治文化中心,又與文化發達的江浙地區很少往來,遂使湖南士人思想保守,消息閉塞,很不容易接受外部思想影響。這種情況造成湖南學界的兩個顯著特點:一是程朱理學一直居於統治地位,一是注重經世濟用。清代乾嘉以來漢學風行海內,「而湖湘允依先生傳述,以義理經濟為精閎,見有言字體、音義者,恆戒以逐末遺本」。湖南的這種學術風氣對曾國藩這一代士人影響很大,可以說是曾國藩集團形成的思想基礎。當時湖南有兩個名氣很大的書院:嶽麓書院和城南書院,清代乾嘉以來,這兩大書院都講習宋學,注重實用,實際成為培養曾國藩集團的思想教育基地。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劉蓉、羅澤南、郭嵩燾、劉長佑、曾國荃等都在這裡學習過。
曾國藩祖父曾玉屏對其影響亦頗大。玉屏教育子孫「君子在下則排一方之難。在上則息萬物之囂…『以懦弱無剛為大恥,故男兒自立,必須有倔強之氣」。這些都成為曾國藩做人的格言。曾國藩「自八歲起侍府君於家塾」。其父曾麟書是個忠於封建禮教的教書先生,經常向兒子灌輸封建思想。道光十三年(1833),曾國藩入嶽麓書院學習,在這裡,開始比較系統的接受封建思想教育和湖南學風的熏陶。對其思想的形成和發展產生了很大影響。
中進士後,曾國藩開始了十二年的京官生涯。他在詩歌中經常抒發感慨,表白志向,自比李斯、陳平、諸葛亮等「布衣之相」。在給親友的信中說得更為坦率,「凡僕人之所志,其大者蓋欲行仁義於天下,使萬物各得其分;其小者則欲寡過其身,行道於妻子,立不悖之言以垂教於鄉黨」。又說:「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與之量,有內聖外王之業……不愧為天地之完人。」並以「不為聖賢,便為禽獸,莫問收穫,但問耕耘」銘於座右,用來鞭策自己。
可見,曾國藩的思想,就是要按修、齊、治、平的儒家準則,為清廷干一番事業,成為忠實維護封建秩序的一代聖賢。要他起兵反清,無異於反自己。
不過,思想上的原因,是主觀的,並非主因,重要的還是客觀因素。就當時的客觀環境來說,曾國藩如果反清自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呢?這就要看政治和軍事形勢啦。
二是曾國潘所處的政治形勢
太平天國革命本身並無什麼建設性,其對社會及對民眾的生產生活帶來的破壞作用卻是巨大的。馬克思在《中國紀事》中對其評價就不怎麼樣,「除了改朝換代以外。他們(天國)沒有給自己提出任何任務,他們給予民眾的驚慌比給予老統治者的驚慌還要厲害」,「顯然,太平軍就是中國人的幻想所描繪的那個魔鬼的化身。但是,只有在中國才能有這類魔鬼,這類魔鬼是停滯的社會生活的產物」。甚至與洪教主同一陣營的另一起義領導人苗沛霖也看不起洪。苗曾有一聯諷刺天國與清廷:「什麼天主教,敢稱天父天兄,喪天倫,滅天理,竟把青天白日攪得天昏,何時伸天儀天威,天才有眼;這些地方官,儘是地痞地棍,暗地鬼,明地人,可憐福地名區鬧成地獄,到處抽地丁地稅,地也無皮。」洪教主定都天京後,據說,除了封楊秀清為「萬歲」那次外,至死未出過天王府。
直到天京陷落前不久,李秀成勸其「讓城別走」,但教主迷戀他的安樂窩,不肯移駕,並斥責李秀成說:「朕鐵桶江山,爾不扶,有人扶,爾說無兵,朕之天兵,多過於水,何懼曾妖者乎!」
曾國藩鎮壓太平天國,打著恢復中華傳統文化的旗幟,以保衛儒教和忠君愛國相號召,取得了士人階層和部分民眾的支持。
蔣介石在《曾胡治兵語錄白話解》中也說:滿清王朝之所以能夠中興,太平天國之所以失敗,其原因並非人才消長的緣故,而實際上是道德事業興盛衰替的證明。曾國藩如果反清自立,首先在道德上就處於劣勢,不會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曾國藩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道德劣勢必然會轉為政治劣勢。此其不利處一。
早在咸豐十年(1861)七八月間,曾國藩為擴大圍攻安慶的湘軍,特在湖南設東征局,於湖南本省厘金之外加抽半厘,解送曾國藩大營。由於重複抽厘,致使商賈疲睏,民怨沸騰,一開始就受到湖南各階層紳民的攻擊和反對,有人甚至揚言要將該局燒掉。曾國藩無奈,只好與士紳約定,待攻陷天京後即將東征局裁撤。湘軍攻陷天京後,湖南方面立刻要求停收東征厘金。曾國藩以歸還欠餉為由,拖延了將近一年。才正式奏請清廷停收東征厘。而後來又發生新的情況,湘軍另一著名將領楊岳斌(即楊載福,為避同治皇帝愛新覺羅·載淳諱而改名)。時任陝甘總督,在甘肅鎮壓回民起義,楊奏請改東征局為西征局,將原解曾國藩大營之厘改解甘肅。這樣,名稱雖改,厘金並未廢除。湘人對曾國藩的怨氣可想而知。
湘軍在攻陷天京後,對天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製造了天京浩劫。 「淫掠之慘,具載各書,湘軍各載金銀子女,聯檣而上,萬目共睹」。其行為與後來日軍的「南京大屠殺」並無二致,不同的只是殺人數量沒日軍多(因為那時天京城沒那麼多人)而已。曾國荃部下重要將領李臣典更是極端,隨意擄掠婦女,竟因姦淫過度而致病,十餘天后死亡。當時李臣典才二十七歲,壯年遽亡,引發種種議論,曾國藩兄弟為其多方掩蓋,但終究隱瞞不住真相,實情還是廣為人知,「公(李臣典)恃年壯氣盛,不謹,疾之由也」。曾國荃在天京陷落後,「於此中獲資數千萬……除報效若干外其餘悉輦於家」。此後,曾國荃在家大量搶購民田,廣起宅地,一副暴發戶派頭,致使民怨沸騰,輿論大嘩,「老饕」之名滿天下。而曾國藩卻為其弟抱委屈,說「吾弟所獲無幾,而『老饕』之名遍天下,亦太冤矣」,珠為好笑。曾國藩本人廉則廉矣,其弟國荃卻實不堪一「廉」字。曾國藩小女兒曾紀芬說,她九叔「每克一名城、奏一凱戰,必請假回家一次,頗以求田問舍自晦」。湘軍所作所為,不僅為民眾所痛恨,也引起統治階級中一部分人的不滿。稍後的理學家夏震武就斥責曾國藩說:「行軍以紀律為先,立國以紀綱為重,救民水火之中而不戒淫掠,兵亦賊矣!」甚至連曾國藩本人,也不得不承認湘軍在天京的所為是一場浩劫,「自五季以來生靈塗炭殆無逾於今日」。
由上可見,曾國藩若反清自立,在政治上很難得到廣大士人及民眾的支持。而失去這種支持,其軍事上又能有多大作為呢?
三是攻滅太平天國後的軍事形勢
軍事實力才是決定曾國藩能否反清自立的最主要因素。那麼,在湘軍攻陷天京後,軍事上的優勢是否在曾國藩這邊呢?
曾國藩能直接指揮調動的軍隊數量較少。湘軍佔領天京後,總數達到三十萬人,這是廣義上的數量,即整個湘軍集團的兵力。曾國藩直接指揮的軍隊才十二萬人,且內部派系複雜,各樹一幟:左宗棠的四萬人早已成獨立狀態;江中義、席寶田兩軍一萬人已撥歸沈葆楨,而早在攻陷天京前,曾、沈二人已因江西厘金之爭鬧翻;鮑超、周寬世兩軍二萬餘人也在赴援江西不久,即撥給沈葆楨管轄。不過鮑超是曾國藩死黨,如果曾國藩造反,他是極有可能歸附曾國藩的。這樣,曾的嫡系部隊不過只有曾國荃的五萬之眾。
湘軍內部分化嚴重。天京陷落前,湘軍集團多名重要將領已位至督撫,根本就沒有造反的動力。彭玉麟(1857年授安徽巡撫,力辭未就)、沈葆楨(1861年任江西巡撫,沈是福建侯官人,林則徐外甥。此處把他列入湘軍集團,是因為沈屬下兵勇多為湘人)、李鴻章(1862年江蘇巡撫)、左宗棠(1862年浙江巡撫)、劉蓉(1863年陝西巡撫)、劉長佑(1860年任廣西巡撫,1862年兩江總督,1863年直隸總督)、楊岳斌(1864年天京陷落前一個月,授陝甘總督)、劉坤一(1864年江西巡撫)。其中,只有彭玉麟可以稱得上是曾國藩死黨。
曾國藩弟曾國荃與湘軍多位將領關係不和。湘軍克複金陵,尤其在處死李秀成後,眾人「爭指目曾國荃」,「諸宿將如多隆阿、楊岳斌、彭玉麟、鮑超等欲告去,人輒疑與國荃不和且言江寧輜貨盡人軍中」。這些人對曾國荃成見很深倒是不假,不過多隆阿在克複金陵前倆月即已戰死。王閩運此處把他列出來。恐也因與曾國荃有舊隙使然。
要這些督撫們冒生命危險去跟著曾國藩造反,可能性不大。即便造反成功又如何?又不可能人人做皇帝。
左宗棠、李鴻章的立場。此處把左、李單列,是因為他們的重要性和能力遠非其他湘系將領可比,曾若欲反清自立,不取得左、李的支持,是毫無成功希望的。
曾國藩若反清,自然不能再打著道德的旗號,因為以當時社會眼光看,他造反本身就不道德,那就只能高舉民族旗幟。但早在嘉慶初年白蓮教起義後,漢族廣大知識分子為了維護自己的切身利益,同時也因為他們看不到滿清有如元朝那樣迅速敗亡的跡象,政治態度已產生根本性變化,對清廷由反對或不合作轉為擁護、歸順,甚至主動、自覺地去維護清廷的統治,逐漸將自身利益與滿清連為一體。這種情況下,民族旗幟已不可能對漢人中的精英階層產生很大的凝聚力。尤其左宗棠,在多種場合對曾國藩都頗有微言。自1861年至天京陷落,兩人幾乎不通音訊(其間,1862年,曾國藩仍舉薦左任浙撫)。曾國藩曾作聯嘲諷左:「季子自稱高(左宗棠字季高),仕不在朝,隱不在山,與人意見輒相左。」左則反唇相譏:「藩臣當衛國,進不能戰,退不能守,問君經濟有何曾?」雖為戲言,但也說明了兩人關係並不太融洽。李鴻章就更是個投機派,可以推測,曾國藩造反,初期李會不偏不倚,倘曾國藩順利尚好,倘一不順,李極有可能背後捅刀,幫助清廷對付曾國藩。
其實,曾國藩在平定太平天國後曾經料到,「清命不過五十年,想要南北朝也不可得」。既然曾國藩選擇了這樣的復國道路,那麼他一時表達對清王室的忠心也自在情理之中。
※「九州」與「神州」,哪個能夠代表中國?
※血肉長城,抗戰中讓鬼子聞風喪膽的「四大名團」
TAG:清風明月逍遙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