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得益彰：明清傢具鑲嵌裝飾

文 | 明清傢具研習社

研習君語

前四期，我們分別研習了明清傢具的結構、線腳、雕刻、攢斗的裝飾工藝。

如果說這幾個裝飾手法均是利用單一性木材的內部裝飾，那麼我們今天要研習的【鑲嵌裝飾】便是著眼於多種材質融合的外放型手法。

木與木、木與玉、木與石、木與瓷、木與螺鈿、木與牙角……它們雖來自五湖四海，但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藝術」與「美」走在了一起，相得益彰。

今天，是連載的第五期。

通常所言鑲嵌，是以金、石等貴重之物裝入木器或漆器上，組成各種各樣的紋飾或圖畫。

這裡面，其實包含著兩層意思。鑲，指以物相配合。嵌，則是指把東西卡在空隙之中。

所以我們平時講鑲嵌，更偏向於後者。關於這一點，也是前輩先生沒有講清楚的地方，「鑲木」與「嵌木」絕對是兩種不同的裝飾手法。

所以在這裡研習君也斗膽給「鑲嵌」下一個較廣的定義：

鑲嵌，系指把一種物體（客體）安裝在另一種物體（主體）之上，使兩種物體（主體與客體）構成渾然一體的一種裝飾工藝。

具體表現在明清傢具中，「鑲」表現為用木材攢邊，內裝其他材質的面板；「嵌」則表現為在傢具表面挖槽剔溝，把其他材質的嵌件裝入槽內粘牢，這也就是王世襄先生講的「填嵌」。

鑲嵌手法是依靠材質和紋樣與木地在色澤、質地和紋理上的差異構成裝飾畫面，從而達到視覺層次衝擊的裝飾效果。

明清傢具的鑲嵌手法整體說來有鑲木、鑲竹、鑲石、鑲瓷、嵌木、嵌竹、嵌瓷、嵌玉、嵌螺鈿、嵌骨、嵌牙角以及百寶嵌等等，下面我們一一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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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鑲嵌

木鑲嵌，分「鑲木」及「嵌木」兩種。

鑲木多是以整塊木板裝入另一種材質的框中，以桌面心、靠背板、櫃櫥門板、床圍子板最為常見。

黃花梨鑲癭木平頭案

背板鑲癭木四齣頭官帽椅

鑲紫檀龍紋卡子花鹿角椅

嵌木則是以相對較小的木塊雕刻成形狀及花紋，嵌入另一材質的面板預留卡槽中，有時也常常和其他材質一起組成百寶嵌的一部分。

紫檀嵌檀香木夔龍福磬紋寶座

紫檀嵌檀香木夔龍福磬紋寶座修復過程

軟紙片拷貝

硬紙片拷貝

拷貝到取好的木料上

鎪好的木料

鋼銼找形

砂紙打磨

上色

嵌入粘接

木鑲嵌最常見的是癭木，因為癭木不僅有細密旋轉的花紋，富有裝飾性，而且不易開裂、漲縮，故大多用來製成板材，鑲裝在明顯的部位。

背板鑲癭木南官帽椅

黃花梨鑲癭木面圓角櫃

除癭木外，常見的木鑲嵌用材還有黃楊木、楠木等等，因為黃楊木和楠木色淺，容易與黃花梨、紫檀、紅木色澤對比鮮明。

紫檀鑲楠木羅漢床

在木鑲嵌中還有一種非常特殊的鑲嵌工藝——百衲鑲。

百衲鑲，是指用小片木材拚鬥成圖案，作為傢具的貼面。百衲鑲是一種木材的鑲嵌方法，並不是以軟木作胎，硬木貼面的包鑲工藝，應當區分開來。

紫檀百衲鑲桌麵條桌

百衲鑲最著名的，當屬蘇州西園的大畫案，遠望不見有何裝飾，就近觀看，表面全作冰綻紋，它是用黃花梨小片拚鬥而成，故名為「千拼台」。遺憾的是未有照片傳世。

黃花梨百衲鑲千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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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鑲嵌

石的鑲嵌與木鑲嵌同理，同樣分鑲石與嵌石兩種。因嵌石多與百寶嵌有所交集，歸入百寶嵌，這裡我們主要講鑲石。

在明清傢具中，桌案面板、椅子靠背、羅漢床圍板、掛屏、案上的小座屏均有以石板作鑲裝的實物可以看到，且觀賞性極佳。

黃花梨背板鑲雲石官帽椅

黃花梨鑲雲石面桌

酸枝木鑲雲石羅漢床

用於家具鑲嵌的石材以「雲石」最為常見。據歷史記載，早在唐代，雲石就已被開發利用，當時稱作「礎石」，又稱「點蒼石」，至明代稱為「大理石」。

明清時期，是大理石文化的鼎盛時期，大理石作為上貢朝庭之貢品，士大夫達官顯貴以家中擺有大理石屏風為榮，大理石一時成為達官貴人身份的象徵，而倍受玩家寵愛。

除雲石之外，明清傢具上的石材鑲嵌常見的材質還有「綠端石」、「祁陽石」、「川石」等等。

黃花梨鑲綠石插屏

黃花梨鑲綠石插屏

黃花梨鑲綠石桌面酒桌

傢具以石作為裝飾，由來已久，它與我們民族古老的石文化和文人愛石、崇石、玩石的習氣有著密切的淵源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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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鑲嵌

與木鑲嵌、石鑲嵌不同的是，制瓷本身就是一種人為的藝術，不像木石皆由自然中開採而得，藝術與藝術的疊加，導致的是鑲瓷傢具的文化品位高升。

以瓷片作嵌件的傢具多是用以代替桌案、杌凳的面心或羅漢床屏風式圍子的石板屏心，瓷片厚度接近瓷磚，以清式傢具常見，此為「鑲瓷」做法。

紫檀鑲瓷片花卉紋羅漢床

而依花紋形象燒制瓷片，再嵌入傢具面板的預留槽口內的「嵌瓷」做法很少見到，因其成本過高，工期過長。

黑漆嵌瓷山水圖羅漢床

瓷片不同於木、石，因其具有人為主觀性審美，故成品的優劣不一，以瓷片與傢具的風格搭配和諧者為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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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螺鈿

以螺鈿為嵌件的傢具只存在「嵌螺鈿」而無「鑲螺鈿」之說，因螺鈿為蚌類殼片，並無木石那樣的大材，只能以嵌入木板的槽口內的方式來進行。

黑漆嵌螺鈿花卉紋方角櫃

黑漆花卉架子床

嵌螺鈿，有厚、薄兩種。漆木傢具以薄螺鈿常用，硬木傢具以厚螺鈿為常見，硬木傢具的嵌螺鈿又以清中後期的京作與廣作傢具最為著名。

酸枝鑲螺鈿花卉人物三鑲石面西餐台椅

酸枝木嵌螺鈿「粵東省城」款石面長几

用來鑲嵌的螺片多閃爍彩色，嵌成的圖案花紋隨照射光線角度不同，色彩也會變換，所以用螺鈿裝飾的傢具色調富麗堂皇，裝飾情趣別具一格。

另，嵌螺鈿也是百寶嵌中的一種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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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骨、嵌牙、嵌角

與螺鈿同理，骨、牙、角也多為「嵌」而不用「鑲」。

骨、牙、角指的是牛骨、象牙、犀牛角，常見的嵌骨傢具多為清代寧波製品。而象牙、犀角因其珍貴稀有，在明清時期多見於小件傢具及文房的製作，大件傢具用的極少。

紅木嵌染牙插屏座

黑漆嵌骨官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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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玉鑲嵌

竹、玉鑲嵌是宮廷傢具中的常見手法，竹子多用於「鑲」，以柜子的櫃門板為常見；玉多用於「嵌」，常見於座屏風及寶座之上。

黃花梨鑲湘妃竹圓角櫃

紫檀嵌竹絲梅花式凳

紫檀鑲龍鳳玉璧插屏

紫檀嵌玉雲龍紋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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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寶嵌

用文木、玉石、珍珠、象牙、犀角、玳瑁、瓷片等各種珍貴材料嵌成的圖案即是「百寶嵌」。

清初王士禎《分甘余話》載：

頃聞京師鬻一紫檀坐椅，制度精絕，亦以珠玉等諸寶為飾。一方伯之子欲以百二十金購之....…

這裡講的就是百寶嵌傢具。用百寶嵌作出的家具有一種金玉滿堂、豪華富貴之感。

「百寶嵌」分兩種形式，一種平嵌，一種凸嵌。

平嵌，即所嵌之物與地子表面齊平。

凸嵌，即所嵌之物高於地子表面，隆起如浮雕。

平嵌法，多用在漆器傢具上。其做法是：

先以雜木製成傢具骨架，上生漆一道， 趁漆未乾，粘貼麻布，用壓子壓實，然後再塗生漆一道，陰乾。上漆灰泥子兩道，頭道稍粗，第二道稍細，每次均需打磨平整。干後再上生漆，趁黏將事先準備的嵌件依所需紋飾粘好，干後再在地子上上細漆灰。漆灰要與嵌件齊平，漆灰干後。略有收縮，再根據所需顏色上各色漆。通常要上兩到三遍，使漆層高過嵌件，干後經打磨，使嵌件表面完全顯露出來。之後再上一道光漆，即為成器。其他質料的鑲嵌也大多採用同樣的做法。

紫檀百寶嵌寶座

凸嵌法，多用在素漆傢具或硬木傢具上。其做法是：

根據紋飾需要，在傢具表面雕刻出相應的凹槽，將嵌件粘嵌在槽口裡。嵌件表面再施以適當的毛雕，使圖案顯得更加生動。

這種嵌法的嵌件高於器物表面，由於其起凸的特點，使紋飾顯現出強烈的立體感。

凸嵌法又名「周嵌」「周制」，由周翥所創，傳為明嘉靖（1522 ~ 1567）揚州人，曾為嚴嵩所豢養，嚴嵩事敗後，周所作器物皆沒入官府，流傳民間的絕少。清初始流入民間，仿效者頗多。

《金玉瑣碎》說：

周翥以漆制屏、櫃、幾、案，純用八寶鑲嵌。人物花鳥，亦頗精緻。愚賈利其珊瑚寶石，亦皆挖真補假，遂成棄物。與雕漆同聲一嘆。余兒時猶及見其全美者。日周制者，因制物之人姓名而呼其物。

黃花梨六足高面盆架 / 六足嵌螺鈿，中牌子用牙、角、綠松石、壽山石、金、銀等嵌出呈寶進獅職貢圖，搭腦龍頭用玉雕琢而成。

百寶嵌是在螺鈿鑲嵌工藝的基礎上，加入寶石、象牙、珊瑚以及玉石等材料形成的鑲嵌工藝。

它採用珍珠寶石及其他各種名貴材料來對器物進行鑲嵌，百寶嵌的圖案花紋會隨著照射光線角度的變化，發出各種各樣的光彩，是我國古代工藝美術的一絕。

黃花梨百寶嵌番人進寶頂箱櫃

黃花梨百寶嵌番人進寶頂箱櫃修復

鑲嵌工藝自古有之，但空前普及卻在明清時期，尤其是清代，可謂多種材料並用，多種工藝結合，體現在傢具上，使器具別具一格，多種不同物體的形狀和色澤的配合取得了特有的視覺效果，增添了無窮的藝術風彩。

— 讓最好的傢具，傳承有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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