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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毒不丈夫:張楊為何難逃一死

厚道,當然是一種美德。用政治倫理範疇來對應,它可以稱之為「仁」。可是,我們也要看到它的另一面,即「厚道」也是人性中的一個軟肋,一大弱點,尤其是當它發生在領袖人物的身上時,往往會成為一種累贅,甚至災難。「仁」者通常「懦弱」,因此,有合法君統繼承優勢且擁有數十萬大軍的扶蘇,根本玩不過五毒俱全並得到奸佞之徒趙高、李斯撐腰的胡亥,在權力角逐中一敗塗地,丟掉卿卿性命;仁慈寬厚的皇太孫建文皇帝,遇上野心勃勃且又心狠心辣的燕王朱棣,也是灰頭土臉,束手無策。魯迅先生說「忠厚是無用的別名」,此話雖然尖酸刻薄,但卻是道出了實情。

因仁和、厚道而招致失敗的歷史人物,為數眾多,借用李密瓦崗軍討隋斷煬帝檄文的言辭,就是「罄竹難書」。除了上面提及的例子,前秦皇帝苻堅、北宋太祖趙匡胤等人也都因為厚道而吃了大虧,一個讓不厚道的慕容垂等人算計得身死國滅,一個讓自己的親兄弟趙光義用「斧聲燭影」謀取了性命,下場都十分悲慘。這就教人想起了一句名言: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人民(當然更包括自己)的犯罪。

「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趙匡胤、苻堅、建文帝、扶蘇都是歷史上的重量級人物,他們因厚道而倒楣的故事,大家都比較熟悉,此處不再專門嘮叨。還是看看相對不怎麼顯赫的歷史人物是怎樣受厚道的拖累而一步步走入絕境的,這裡我不禁想起了東漢末年群雄爭雄中的一個人物,他同樣是厚道性格的牽累者,這位仁兄,就是張楊。

張楊,字稚叔,東漢末年「以武勇給并州,為武猛從事」(《三國志·魏書·張楊傳》)。自袁紹盡誅宦官,有人給都城引進一群豺狼(董卓和他的涼州軍)之後,東漢王朝就分崩離析,陷入了愈演愈烈的軍閥混戰之中。這一時期張楊他戎馬倥傯,東征西討,開始嶄露頭角,成為一位頗具實力的并州軍武裝首領。建安元年(196年),他因護駕漢獻帝返回京城洛陽有功,平步青雲,被漢獻帝冊封為大司馬,屯駐野王,割劇一方。這恰好印證了京劇《沙家浜》中土匪司令胡傳魁所道出的社會世態:「亂世英雄起四方,有槍便是草頭王」。

然而,張楊這個人卻有一個很大的弱點,這就是厚重踐諾,缺乏主見,優柔寡斷,史書上稱其「性仁和,無威刑」(《三國志·魏書·張楊傳》注引《英雄記》)。這對於身處激烈殘酷戰爭歲月的統軍將領來說,其實不是什麼福音,甚至可以說是致命傷。它在很大程度上有可能導致將帥患得患失,喪失權威,治軍無方,馭眾乏術,就象《孫子兵法·地形篇》中所批評的那樣,是「將弱不嚴,教道不明,吏卒無常,陳兵縱橫,曰亂」;最終淪落為英雄競爭場上的失意者,「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

張楊厚道仁慈、治軍無方的典型事例莫過於他不講原則,寬宥謀反的部屬。一次,張楊得悉部屬中有人謀反,大為惱怒。當即傳令,將圖謀不軌、叛逆作亂者捆縛進帳,打算審問清楚之後,就地按律處以極刑。然而當謀反者進帳伏地痛哭流涕、叩道頭謝罪時,張楊的心腸卻突然軟了下來,完全為謀反者的哀求和眼淚所征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赳赳武夫轉眼變成溫柔少女,居然陪著他們一起抹眼淚,發唏噓:「對之涕泣,輒原不問」,在惻隱之心的驅使之下,高抬貴手,赦免了這些謀反者。

這種不講原則、沒有分寸的寬仁做法,嚴重敗壞了軍隊的法規紀律。張楊手下的將士們眼見反叛大罪尚且大事化小,不了了之,普遍認為一般的過錯當然更加不會受到懲罰,便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於是導致部隊中放縱違紀的現象層出不窮,紛來沓至,而張楊本人的威信也日益下降。一支本來很有戰鬥力的部隊,由於主帥張楊的仁厚寬大、治軍無方而變得鬆弛散漫,一步步地走向衰落。

呂布畫像

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物換斗移,終於到了張楊自嘗惡果,飲下自釀苦酒的日子。建安三年(198年),「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朝廷實力派曹操出兵征討盤踞在徐州一帶的割據勢力呂布。兵鋒所指,曾經享有「馬中赤兔,人中呂布」之譽的呂布不再有當年叱吒風雲、橫掃千軍的英勇,而是勢窮力蹙,節節敗退。得勝的曹軍步步進逼,窮追不捨,將呂布及其殘部團團圍困在下邳(今江蘇睢寧縣西北)孤城之中。呂布坐擁愁城,突圍無術,守城無策,窮途末路,計無所出,危急之中,遂馳函向張楊救援。

張楊與呂布同為并州軍的背景,兩人關係淵源甚深,交情甚厚,張楊「素與呂布善」。故在接到舊日好友的親筆救援信後,張楊憂心如焚,兔死狐悲、唇亡齒寒之感油然而生,遂急急下令,點起麾下兵眾,準備馳援呂布。可是他手下的將士們平日里被驕寵慣了,遇到這樣的大事就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意見紛紛,莫衷一是,搞得張楊本人也狐疑躊躇,無所適從。部隊還不曾開進到下邳,就因為意見分歧而停止不前。張楊無可奈何,不得已移軍東市,在舉棋不定過程中白白延誤了戰機,最終沒有能給呂布解圍出上大力,辜負了呂布的殷切期待,使得下邳城失陷,呂布被絞死在白門樓下。

「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於狐疑」(《吳子·治兵》),張楊的部屬見其懦弱無能,「恤事多暗」,大失所望,料定張楊畢竟不是塊材料,難以成就大事,漸漸萌生異志,準備改換門庭,以逃過為其殉葬的劫難。到了建安三年的十一月,張楊軍中的一場大動亂終於降臨了,其部將楊醜突然發難,殺死了張楊。「蛇無頭不行」,張楊一死,部隊內部便開始了兇殘的混戰,曹操遂趁此機會痛下殺手,「遣史渙邀擊……盡收其眾」(《三國志·魏書·張楊傳》),收編了這支隊伍,進一步壯大了自己的實力。

兵聖孫武曾說:「卒己親附而罰不行,則不可用」(《孫子兵法·行軍》);又說:「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臂若驕子,不可用也」(《孫子兵法·地形》)。意思是說:治軍馭兵,不能光實行厚賞而不行施嚴罰,否則軍隊就會成為一團散沙,喪失戰鬥能力,導致覆軍殺將的惡果。

張楊治軍上的慘痛教訓,為孫子這些深刻論斷提供了具體的歷史印證,迄今依舊發人深省,即單純的「仁厚寬容,愛民撫眾」,在許多情況下,不是經國治軍的最好藥方,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孫子才天才地把「愛民」列為導致將帥完蛋,軍隊覆亡的「五危」之一,指出「愛民可煩」(《孫子兵法·九地》)。還是成都「武侯祠」里的那幅對聯講得好:「能攻心則反側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

(來源:《最是高處不勝寒:黃朴民解讀歷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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