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惱殺不凈，卻能看清楚！

文丨持藕

圖丨權迎升 · 禪畫小和尚

首發丨騰訊佛學

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一個小和尚，這個小和尚每天都在佛像前念念有詞：求菩薩熄滅我的煩惱，求菩薩熄滅我的煩惱。

他每天這麼神情肅穆的祈禱，大師父都看在眼裡，但就像沒看見一般，也不關心到底發生什麼了，好似對他的苦難置若罔聞，任由他每天黃昏幹完活後在青燈古佛前苦苦的哀求。

很快一年過去了，小和尚長的更高了更莊嚴了，師兄弟們對他也比剛來時好了很多，他看上去也比剛出家時開朗活潑了，但每天黃昏時他還是會去大殿禱告好半天，人們偶爾路過大殿，聽到他依舊是去祈求菩薩助他熄滅煩惱。

有一天晚上，師父半夜去廁所，回房間時看見大殿的油燈多點了一盞，就走過去看看怎麼回事，結果小和尚在佛像前低頭合掌的身影躍入了師父的眼帘，他默默注視了小和尚半天，突然大聲咳嗽了一聲，佛像前低頭祈禱的小和尚被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原來是師父，鬆了一口氣,可突然又緊張了起來。

他顫巍巍的問：

「師父怎麼了？」

師父沒回答他，只說了一句：

「完事了去我房間，走的時候記得給老佛爺磕三個頭。」

說完就徑直回屋了。

小和尚愣在當地，等反應過來也不敢讓師父久等，給佛像磕了三個頭就了去師父房間。

一進屋，師父從床上坐起來問他：

「你在佛像前祈禱什麼呢？」

他說：

「祈禱佛菩薩熄滅我的煩惱。」

師父問：

「你有什麼煩惱？」

他想了想說：

「太多了，我覺得自己滿腦子都是煩惱。」

師父說：

「那就挑一個你現在就能想起來的說。」

小和尚本來已經平緩了的呼吸突然又急促起來，他第一個想起來的是他的大師兄，大師兄不喜歡他，嫌棄他沒教養，每次去山下採購帶回來的好吃的中，也都獨獨沒有他的一份，這還不算，大師兄還特別喜歡把臟活累活都派給小和尚，干砸了就拐彎抹角的挖苦他。

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大師兄宛然是個討厭鬼一樣的存在。

但現在他忽然發現，大師兄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比如會經常給他買新衣服，這是別的師兄弟都沒有的待遇。

但師父還在看著他，他必須給出一個煩惱，於是他索性一股腦把大師兄對自己的種種不公，全向師父傾訴出來。

師父聽完後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你知道嗎？其實這都是我的意思，是我害怕他帶的零食會把你的饞蟲勾出來，那樣的話，山上的清湯寡水會讓你更難受的，所以才三令五申不讓他給你帶吃的。

讓你多幹活也是我授意他讓你做的，你剛出家，要多消業障，培福報，這樣以後你讀經參禪違緣才少。你剛來就讓你讀經的話，你絕對是讀不進去的。」

後來師父就這一點專門和小和尚談了好長時間。

「一則：那時候你腦子裡世俗的那套價值觀和思維方法還很根深柢固，過早的讓你接觸佛經你只會充滿疑惑和厭棄，因為佛經中的好處絕不是世俗的思維方法能夠發現和領受的，不把你腦子裡的墨汁洗乾淨，再乾淨的泉水倒進去也會被染黑，知見立知無明本。

二來：一開始讓你讀經，你肯定兩三天就煩了，但你背了一年垃圾後，能夠有一天安靜的時間用來讀經，不就成了莫大的精神享受了嗎？

寺院並不缺人背垃圾，但是你卻需要能夠讀經幾個小時心不亂的定力。」

小和尚聽師父說完後只覺得很慚愧，因為自己的愚痴非但把自己折磨了小半年，還把師兄的一片心意陷於溝壑，想想每次生氣時咒罵師兄的話，他覺得他明天根本沒臉見師兄，他把這個顧慮告訴師父後，師父笑著說：

「你師兄絕對不會生你的氣的，你放心吧，只要你自己過得去，就沒人和你過不去。」

小和尚眉宇間還是有一絲顧慮和疑惑，師父見他不信，又說道：

「倒不是說你師兄多麼能忍辱，而是因為人只會對自己理解不了的現象並且無力改變的現象生氣。

你在你師兄眼裡幾乎就是透明的，你那些小心思和小脾氣你當年的你師兄一點也不比你少，所以他能夠理解你，能夠理解就不會生你的氣，但你最好還是和他道歉，生不生氣是他的事，道不道歉則是你的事，出家人不昧因果。」

小和尚這下豁然開朗了，他還想舉幾個煩惱讓師父為他解答，但師父卻打斷了他：

「小王八蛋，你不睡我還要睡呢，明早的洪鐘你要是誤了，看我不打死你。」

他正準備悻悻離去，師父突然又叫住了他：

「師父再告訴你一個訣竅：你的煩惱之所以能對你產生困擾，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你煩惱的真正面目，這樣他們才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折磨你，換言之，你沒有發現它是煩惱，它才能得以折磨你。」

小和尚一愣，像是沒聽懂。

師父繼續說：

「就好比你師兄的事，說到底其實和你師兄沒關係，折磨你的只是你的我相，還有你的我相變現出的錯知錯覺。

但你還是會恨你師兄，因為你不覺得自己的我相是煩惱，你還要餵養它，保護它，生怕別人傷著它，但你對自己的我相再好，它該折磨你還是折磨你，而且你越愛它，它越有力量折磨你，所以你才會因為一點雞毛蒜皮抑鬱小半年，並且恨你師兄入骨。

你的其他煩惱，總得來說，也絕逃不出貪嗔痴，但貪嗔痴的境界來時，你往往不會察覺，就好比騙子臉上都不會寫著騙子兩字一樣。

但也不是沒辦法識破它們，大殿書架有《百法明門論》，你把裡面的煩惱和隨煩惱讀一讀，把它們抄下來，當做你的照妖鏡，古人說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鑒可以知興亡，都還不厲害，以百法為鑒就可以知取捨，你對善惡法的認知越清楚，你的選擇就越正確，越容易。動動手就能知取捨，你何樂而不為？

村裡的小孩欺負你，你也不要還手，別覺得別人的煩惱施加到你身上你就可以還擊了，別人的煩惱是別人的，造的業也是別人的，你沒必要作出反應，你做出不好的反應就是惹火燒身，自取其咎了。而且別人的煩惱之所以能觸怒你，一定是你身上有和對方相同的煩惱，煩惱和煩惱就像磁石，是會相互吸引的。

你再要生別人的氣時，不妨先想一想：我到底為什麼生氣，比如你師兄打你一巴掌，你生氣了，為什麼？因為你也想打你師兄一巴掌，他想打你，你也想打他，其實不過是你們倆的煩惱和業力相互牽引作用而已，你要是由著它們作用，結果會很糟的。」

小和尚如痴如醉的聽師父說完，情不自禁的長嘆一聲，但看師父沒有再講下去的意思，就給師父磕了一個頭，回寮房倒頭睡覺了。

從這天晚上以後，晚上大殿里再也沒有人躲在一隅默默祈禱了，而這個小和尚在寺院呆了三年後，去上了佛學院，一天夜裡聽說是師父生病後在曉風殘月的窗前，把這個故事用無聲的鍵盤娓娓道來。

他希望那些像他曾經那樣為種種煩惱所困的人們明白：煩惱來自無明，所以對治內心煩惱需要的不是殺乾淨，而是看清楚，看清楚煩惱的虛幻，看清楚煩惱其實是菩提的來處，看清楚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編的故事，所謂煩惱，只是你那頑皮的妄心給自己開的玩笑。

本文為騰訊佛學獨家原創稿件，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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