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這樣搞的動畫，現在已經不多見了！

油管漫評人gigguk曾經這樣說：「動畫就是一坨屎，我也是。」

這句話的背後的意思是：那些外人不屑的動畫，後宮賣萌龍傲天，短裙黑絲殺必死，膚淺嗎？膚淺。

但是，現實生活已經這麼苦了，在虛擬的世界裡尋求一點膚淺的快樂，難道不可以嗎？有什麼不可以！大多觀眾在大多時候，所求的，也不過就是這麼多。

動畫公司深諳這一點，如何讓觀眾更快樂地看動畫已經發展成一套成熟的方案，已經很少有製作組願意冒著被罵「喂屎」的風險去讓觀眾不高興。

但是，也有一些人，非要把一些沉重的東西搬到觀眾面前，他們或許並不更「正確」，也或許並不更「高尚」。

但這樣冒險做出來的動畫畢竟與眾不同，若是質量也上乘，那就更加不容錯過。

我想說的，就是這樣一部與眾不同的一月新番——

《多羅羅》

它改編自一部1967年的、由大名鼎鼎的日本動漫之父手塚治虫創作的同名古早漫畫。

畫面陰鬱，故事背景也同樣沉悶：

日本室町時代末期，諸侯割據，戰亂四起，妖魔橫行，神明似乎已經拋棄了人類。

於是，某地領主向魔神許願：若能讓我得到天下，願獻上魔神喜愛之物。

他如願以償，與魔神達成交易。但他沒想到的是，魔神索取的代價，竟是他尚未出生的親生兒子：十二個魔神，拿走了長子的十二個器官。

新生的嬰兒沒有五官、沒有皮膚、沒有四肢、看不見、聽不到、說不出，狀如妖魔——然而，這個妖魔是他一手造成的。

領主並不後悔，他讓僕人丟棄了自己的長子。

幸運的是，這個棄嬰被好心人壽海收留養大，並取名為「百鬼丸」。

壽海為他製作了假肢、假面和武器，百鬼丸從此踏上斬殺魔神拿回器官的流浪之旅。

（帥哥你誰？）

乍看起來這只是一個每集打打怪，最終獲得完整身體的另類升級流故事，但打怪背後還有更豐富的內容——

一般的升級打怪故事，主角一路收道具、收小弟，越戰越勇，

而百鬼丸卻相反，他是越來越弱。

百鬼丸沒有器官時，他無欲無情，沒有痛覺的身體能夠一往無前，沒有視聽的干擾的他從不迷茫；

但當他逐漸拿回自己的器官後，太多的聲音和畫面讓他無所適從，終於學會疼痛的身體也無法再不顧傷勢地肆意攻擊。

百鬼丸拿回的器官越多，他的弱點也越多，可想而知，百鬼丸想要拿回自己的器官，會變得越來越難。

更讓人細思恐極的是，領主與魔神交易以求庇護，當百鬼丸一個個將魔神殺死後，天下將會怎樣？

如果百鬼丸與魔神的戰鬥不再是為民除害，甚至可能為害人間，百鬼丸將如何自處？

雖然動畫放送還沒過半，但答案已經初現端倪——

（百鬼丸殺死魔神後，降雨便停止了）

……哪有這樣的打怪故事！如果戰鬥已經失去正義性，主角要怎麼堅定地舉起刀，觀眾要怎麼為主角的勝利而歡呼？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個打怪故事！或者說，打怪根本就不是它的重點！

《多羅羅》更注重呈現的，是這個「每日祈禱皆為空虛」的世界：

戰亂、貧窮、飢餓——

統治者壓榨平民，而平民為求生存互相傾軋——

無辜善良者因為微不足道的理由失去生命，而挑起戰爭、殘害百姓的罪魁禍首卻高居廟堂……

到了這一步，人與妖魔的對立，已經退到了人與人的對立之後了。

在絡新婦之卷中，蜘蛛妖怪從未殺人，老爺們的鞭子和看不到盡頭的辛苦勞作卻讓村民一個個接連消失。

什麼是該殺的，什麼是不該殺的？百鬼丸舉刀久久靜止。

世道艱險，該如何在這世界生活下去？

懵懂的百鬼丸一點點探索著。

不管是找回感覺也好，還是慢慢尋找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也好。

第一次擁有了痛覺，他好奇地把腳放在火堆上，感受火焰灼燒之痛。

第一次擁有聽覺，他聽見了失去哥哥的妹妹哀哀抽泣。

第一次能夠發聲，他因被魔神咬斷右腿而發出痛苦的喊叫。

曾經什麼都不懂的百鬼丸，離開如父親一般的壽海時也並不悲傷。

但當他聽見人聲、懂得人情之後，他也終於懂得了哭泣。

百鬼丸從「出世」到「入世」，從「非人」到「人」的過程，是動畫表現的重點，也是動畫與漫畫原作差別最大的地方。

漫畫的百鬼丸性格更活潑，甚至可以用腹語與人交談，性格遠比動畫中的百鬼丸正常許多。

（這麼活潑的百鬼丸你敢信？）

對主角的人設做了這麼大的變動，使動畫製作組受到了一些原作黨的質疑。

但我卻覺得這樣的改編很妙1正是通過這個一張白紙一樣的百鬼丸，展示他一步步學著走入世界的過程，動畫拋給觀眾這樣的思考：何為人？

虛弱、迷茫、痛苦、不舍，束縛與刺痛提醒著生命的存在，如果不曾體會痛苦，那麼快樂亦成為空虛。

也許並非動畫的有意設計，但我看到，百鬼丸在懂得哭之後才學會了笑，在聞過惡臭之後才聞到了花香——這一點「苦中作樂」，比之前所有的「世道艱難」，還要更加動人。

《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中有這麼一句話——

「負擔越重，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它越真實存在。」

疼痛中成長，背負中前行，這便是人，這便是人生。我們追求快樂，但我們不能只有快樂。

因此，即使不那麼輕鬆、不那麼快樂，我也依然樂意去看這樣一部充滿苦澀、「令人自閉」的動畫，也樂意把它推薦給大家。

去看看吧，這部不走尋常路的、老派的《多羅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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