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晶元設計缺的不是技術，而是PM|半導體行業觀察

來源：本文由公眾號半導體行業觀察（ID：icbank）鍾林 原創，謝謝。

據報道，2018全年，中國進口晶元總金額高達3120.58億美元（約合人民幣2.1萬億元），同比增長19.8%，占我國進口總額的14%左右。2018年中國大陸晶元設計公司銷售總額大約2000多億元人民幣，約佔中國大陸晶元需求的10%。

目前中國大陸晶元的自給自足率很低，此前中國國務院於2015年3月發起「2025年中國製造」（MIC 2025）計劃，目標為2020年達到4成的晶元自給自足率目標，到了2025年更要達到7成水準。事實是殘酷的，筆者認為，要達成該目標，技術差距是表象，PM專業人才是中國半導體晶元設計產業發展的關鍵因素。

什麼是半導體晶元行業的PM

PM可以分為三個崗位：

1、產品經理（Product Manager）

崗位職責：了解市場狀況、競爭環境、及客戶需求，收集相關信息，發現市場機會並把握時機，了解生產工藝和熟悉供應鏈資源，根據公司自身能力定位市場和方向，並精準定義產品。

2、項目經理（Project Manager）

崗位職責：熟悉晶元的開發工藝流程，優化產品開發流程，能掌握從設計到晶圓，從晶圓到封測的整個流程上的每個節點，把握整體的項目進度，做好問題跟蹤和回饋，匯總項目的問題點並及時解決，確保產品順利量產。

3、市場推廣經理（Marketing Promoting Manager）

崗位職責：學習並掌握產品知識，根據公司產品進行市場布局，通過4Ps制定相應的策略，反饋市場信息和客戶需求給產品經理，做好需求預測和安全庫存，做好售前和售後服務，提升公司形象和品牌價值。

大PM是指工作涵蓋產品經理、項目經理、市場推廣經理。大PM職位一般由晶元設計公司CEO或者創始人兼任。大PM和不同崗位PM，都簡稱PM。

通過專業PM的引導和管理，晶元設計技術的差距是可以解決的。

摩爾定律對中國半導體晶元產業來說，是一個殘酷的存在。1965年，英特爾聯合創始人戈登·摩爾提出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摩爾定律」，意指集成電路上可容納的元器件的數量每隔18至24個月就會增加一倍，性能也將提升一倍。摩爾定律過去是每5年增長10倍，每10年增長100倍。而如今，摩爾定律每年只能增長几個百分點，每10年可能只有2倍。因此，摩爾定律結束了，中國晶元設計行業發展的機會已真正到來。

中國晶元設計技術與國外確實有差距，但這不是阻礙中國半導體晶元設計行業發展的關鍵問題。通過多年的發展，中國已經有一定的晶元設計技術基礎，在專業PM引導和管理下，通過技術累積和聚焦，這個技術差距是可以縮小的，甚至趕超。如今的現狀是好做的晶元，大家都去做；不好做的晶元很少有人去做。眼前看得到的機會都去做，眼前看不到的機會很少有人去做。因此，由於缺少PM規劃和管理，晶元研發資源浪費嚴重，現有的技術人才沒有得到有效發揮和提升。

晶元設計不同於晶圓代工，受制於光刻機等一系列設備及相關生產輔材。晶元設計靠什麼？靠人。目前已有約16萬的設計從業人員，在政策影響和資金支持下，越來越多的優秀專業人才將加入晶元設計行業，有足夠的技術產業才人來支撐這個行業。如果有專業PM的管理和技術細分，加上吃苦耐勞加班加點的精神，技術的差距在5年內基本可以趕上。華為海思的晶元技術發展給我們樹立了很好的榜樣。

長期來看，贏在技術；短期來看，贏在產品。一個優秀的專業PM能成就一個公司，一批優秀的專業PM成就的將是一個行業。通過產品贏在當下，才有機會積累和提升技術贏在未來。

人才聚集、資金聚集、產業政策聚集為中國半導體晶元設計技術發展提供了保障。行業要發展，光有技術是不行的，技術最後要通過產品來落地，技術也只有通過產品研發才能不斷提升。因此，專業的PM是提升晶元技術水平的前提和關鍵所在。

人才聚集：

晶元設計方向的前10所大學：復旦大學微電子系、清華微電子、北大微電子、上海交通大學微電子、西安交通大學微電子、華中科技大學、浙江大學、東南大學、成電、西電。在這10所學校中，復旦、清華應該屬於第一檔次；北大、上海交大、西安交大屬於第二檔次。

每年從大學畢業的微電子專業學生有2萬，還有從電子相關專業轉過來做晶元設計的畢業生。從2018年晶元設計公司的校園招聘薪水來看，足以吸引高校人才聚集半導體晶元設計行業。

應屆畢業做晶元設計的年薪在20~30萬人民幣，3年後薪水將達40~50萬，5~10年工作經驗的優秀晶元設計人員薪水將達60~100萬（管理者薪水不在此討論範圍）。在美國矽谷工作多年的專業人士指出，國內晶元設計行業薪水過高，有些崗位設計人員的薪水達到美國的70%，但設計能力水平只有美國的50%。

資金聚集：

據報道，國家大基金一期募集1387億人民幣，約20%投入在晶元設計行業。國家大基金二期募集將達1500億。北京、上海、武漢、深圳、甘肅、安徽、江蘇、山東、天津、晉江等半導體重鎮均在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前後建立地方性促進基金，基金規模高達2000億。

產業政策聚集：

自2015年以來，中國集成電路產業快速成長。由中國政府大力主導推動整體產業發展，先後頒布了《國務院關於印發進一步鼓勵軟體產業和集成電路產業發展若干政策的通知》（國發〔2011〕4號）、《國家集成電路產業發展推進綱要》等政策。各地方政府為產業升級，發展硬核科技，積極爭搶集成電路新一輪發展機遇，為促進地區集成電路產業發展，不斷出台相關政策支持集成電路產業。

即使有錢有人有政策的大環境下，大陸晶元設計公司真正盈利的不超過200家

2018年，大陸晶元設計行業人數超過1000人的公司達到了18家，同比增加2家；人員規模為500-1000人的公司有21家，比上年增加了一家；人員規模在100-500人的有126家，比上年增加5家，但佔總數90.28%的公司人數少於100人的小公司，共計1533家，同比增加了310家。人均產值方面有明顯提升，2018年達161.1萬元人民幣。

數據來源：ICCAD年會

在1698家晶元設計公司當中，年銷售額小於1000萬人民幣的最多，達到843家；1000-5000萬的公司數量也不少，合計為406家；而5000萬-1億的公司僅佔14.19%，為241家；此外營收大於1億的公司佔比為12.25%，合計為208家。

數據來源：ICCAD年會

隨著大陸晶元設計行業薪水的大幅增長，公司成本壓力越來越大。據行業統計，10-50人的晶元設計公司，年度固定支出在1000-3000萬人民幣；50-100人的設計公司，年度固定支出在3000-5000萬；100-500人的設計公司，年度固定支出在5000萬-2.5億；500-1000人的設計公司，年度固定支出在2.5-5億。設計公司的平均人力資本+平攤運營成本+平攤研發成本>40萬/年。

平均而言，歐美晶元設計公司的毛利率在40-60%，日韓台設計公司的毛利率在30-40%，中國大陸晶元設計公司的毛利率在20-30%。因此，年銷售額在3000萬以內的公司一般來說都是虧損的。也就是說在1698家設計公司中，至少有1000家晶元設計公司是不盈利的。實際上，很多100人的設計公司年銷售額在1-2億人民幣之間，但由於行業內競爭激烈，毛利潤很低甚至沒有利潤，這些公司也一直虧損，依靠融資和政府補貼艱難生存。如果預測大膽一點，大陸晶元設計公司真正盈利的不超過200家。

不管是先有技術，還是先有產品，都離不開PM

半導體晶元設計行業，只有在各個領域或者不同方向數一數二的公司才有機會存活下來。整體來說，中國大陸各家晶元設計公司的晶元設計能力相差不大，各自資金能力也不錯，擁有成熟的代工廠和封測廠，都有產業政策扶持。那麼公司與公司的差別在哪裡？差別在於PM。優秀的專業PM是晶元設計公司成功的保障與關鍵。

從PM的角度來看，1600多家大陸晶元設計公司中至少有一大半以上將被收購或者淘汰。沒有哪家公司的失敗，是因為營銷或者技術的失敗；公司失敗，本質都是因為產品的失敗或者是產品導出時間點失敗。而產品是由PM規劃和定義的，PM將根據晶元設計公司自身的研發能力、資金狀況、供應鏈資源，去匹配到市場需求和創造客戶價值。

產品是技術的載體，產品和技術是相輔相成的。有了技術，可以去規劃和設計相應的產品；有了產品規劃，可以去尋找技術或者技術研發。技術領先，往往是產品帶動的，產品是王道。所以，不管是先有技術，還是先有產品，都離不開PM。

PM如何幫助晶元設計公司成功：

1. 定位正確的產品方向，確立目標市場和細分市場，精準定義產品，形成聚焦，把握市場需求曲線和切入的市場時機。
2. 建立差異化的技術和產品，建立快速備貨的能力，建立靈活的市場應對能力。
3. 優化產品開發流程並實現既快速又低成本產出，晶元設計公司最大的使命是把產品做出來，而不是以擁有什麼特別的技術為榮。
4. 制定正確的有競爭力的市場推廣策略，優化公司、代理商和客戶之間的關係並使各方價值最大化。

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專業的PM：

除了掌握方法論，形成PM思維，需要具備三個前提條件。

1. 有豐富的銷售和市場經歷
2. 有深厚的市場營銷理論基礎
3. 有專業的技術背景和全產業鏈知識

晶元設計公司的PM思維：

1、系統思維：PM不僅從單個點思考問題，同時也要從系統的角度進行思考。

1）大營銷概念：營銷不只是面對市場和客戶，也面對供應商、代理商、競爭者、政府機構，甚至需要面對公司內部。

2）全產業鏈概念：規劃產品不能只考慮研發和市場，要考慮整個產業鏈的配合和發展趨勢。

3）大成本概念：產品成本涉及生產成本、研發成本、銷售成本、備貨成本及備貨風險成本。

2、邏輯思維：包含表達的邏輯、思考的邏輯、解決問題的邏輯，邏輯思維將有助於問題的分析和判斷。

3、數據思維：學會和習慣用數字說話，用數字描述問題和診斷問題，通過數字做出預判從而指導工作。

4、動態思維：是指一種運動的、調整性的、不斷擇優化的思維活動。信息有時效性，整個產業鏈處在動態變化的過程中。

什麼性格的人適合做晶元設計公司的PM？在PM的工作中，從客戶端到研發，從生產運營到市場銷售，總是伴隨溝通。因此，會讓人覺得性格外向，圓滑的人更適合做PM。溝通能力確實和性格有一定的聯繫，但溝通能力的強弱和內向或者外向、是否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的性格屬性無關。

PM最終要面對的是產品，產品面對的是客戶和市場，只有真實的體會，才有真實的認知，一旦養成了圓滑的處事方式，就很難真實感知和認知產品和市場需求。優秀的PM性格應該是真實、真誠、簡單。單純性格的PM的邏輯思維普遍會更好，更容易培養和形成PM思維。其實，導致溝通障礙的原因不是性格而是溝通技巧。PM需要不斷總結和提高溝通技巧，對不同的人，需要通過不同的溝通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晶元設計公司的PM現狀與展望

中國的「無芯之痛」，觸痛了每一個人。不管是政府、學校、還是公司，都關注到了晶元技術和設計人才，並給與資金投入和政策支持，卻忽視了對PM人才的培養和重視，加上PM的門檻比較高，專業的PM人才在中國晶元設計公司極缺，讓晶元設計行業失去了靈魂和方向，以至中國半導體晶元設計行業已經走到了:

低端: 你死我活，成本極致化，無力再發展。

中端: 你追我趕，迭代頻繁化，一直在路上。

高端: 他有我無，投入理想化，總不見產品。

展望未來，要實現「2025年中國製造」（MIC 2025）計劃，在2020年達到4成的晶元自給自足率目標已無可能，到2025年達到7成水準也難度很大。國人當自強，要相信未來，相信自己。為了更好的發展中國半導體晶元設計行業，呼籲各方重視PM人才，通過高校繼續教育並聯合企業培養PM專業人才。有了更多更好的PM專業人才，中國半導體晶元設計行業才能進入良性競爭，才能把握方向形成聚焦，才能有效積累技術，實現晶元設計行業的跨越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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