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呈祥：古典傢具紋飾（一）
| 明清傢具研習社 |
研習君語
在「古典傢具的裝飾手法」連載中，我們提到雕刻裝飾應該包含兩大部分內容：一個是雕刻的技法；另一個是雕刻的題材。
限於篇幅，我們當時將雕刻題材略去，只講技法，那這周就把它單獨拎出來，是為「古典傢具紋飾」專題。
古典傢具的紋飾主要通過圖案花紋的含義來表達某種思想文化，其樣式極為豐富。總體說來約有龍鳳、樹石花卉、幾何、神話故事、山水人物、博古等幾大類別。
今天我們的主題是：龍鳳及其他瑞獸紋飾。
龍 紋
Carved Ornaments
傢具裝飾中的龍紋，可以分為常規和變體兩大類。
常規龍紋就是我們絕大部分人心目中的那種龍紋，牙角鬃鬣俱全，鱗片爪尾分明，彷彿真有這樣的爬行動物。
變體龍紋則比較圖案化，各部位不一定刻畫得明確完備，其形象取材於三代古銅器，傢具上以螭龍、夔龍最為常見。
黑漆描金龍紋方角櫃
其實龍最早是作為圖騰崇拜而出現的，以象徵祖先、神化和誇大自己氏族的力量。
進入商代以後，圖騰的含義逐漸消失，作為神物的象徵意義得到延伸，並一直影響到後世幾千年。
作為鱗蟲之長，龍能興雲雨、利萬物，使風調雨順、豐衣足食；此外，龍還是美德、祥瑞的象徵。
《孝經授神契》稱：
德至水泉，則黃龍見者，君之象也。
秦漢以後，龍漸漸成為帝王的代表，地位日顯尊貴。而龍紋在某些方面成為帝王獨享的紋飾，大約始自宋代，而以明清兩代最為嚴格。
我們最常見的龍紋以明清時期為主要特徵：龍頭飽滿寬闊，且多處有隆起，形象拙重蒼老。頭上雙角，毛髮濃密，向腦後紛披，巨顎，顎下作狀，鼻部多為如意頭形，或如獅鼻，蛇身，鱗紋，四隻巨爪，爪尖利張揚。
故宮太和殿金漆雕雲龍紋寶座
上層座透雕雙龍戲珠圖案，透孔處另以藍色地做襯底，顯得格外醒目。座上的椅圈，共有十三條金龍盤繞在六根金漆立柱上。椅背正中盤正龍一條，其餘在左右圍繞，各個昂頭奮須，張牙舞爪，足使觀者懷有幾分畏懼。
龍的形象作為傢具上的紋飾常見還有以下幾種變化：
正龍，龍頭呈正面形象，龍身盤曲繞成環形，這種圖案稱「正麵糰龍」，個別也有側臉團龍；
升龍和降龍，龍頭側面向上，龍身及尾在下的稱「升龍」；龍頭在下，龍身及尾在上的稱「降龍」；
行龍，龍頭前飾火珠，身尾隨後，四爪作行走狀的稱「行龍』或「趕珠龍」。常見於邊緣紋飾；
戲水龍，龍身呈不規則盤曲狀，並襯有海水的為「戲水龍」；
穿雲龍，襯有雲紋的為「穿雲龍」；
蒼龍教子圖，有一大龍在上，或二小龍在下的稱「蒼龍教子圖」，寓意「教子升天」；
戲珠龍，中間有一火珠，二龍相對嬉戲，這種圖案多稱「戲珠龍」或「二龍戲珠」；
從明清兩代各時期的龍紋對比來看，各時期有各時期的風格、特點。
明代龍紋大多雄勁有力，細頸、小頭，龍狀；清代晚期的龍紋，姿態呆板，龍鼻也大起來，俗稱「腫鼻子龍」。
龍的爪子在清康熙以前多為風車狀，到了乾隆時期龍的爪子開始併合。乾隆以前的龍紋大多姿態優美、蒼勁有力，至清後期，龍身臃腫呆板，毫無生機。
黃花梨龍紋鏡台
下面我們再談變體龍紋，這類紋飾在明清傢具的傳世實物中更為常見。
螭龍是傳說中的一種沒有角的龍，螭紋起源於春秋，盛行於戰漢，貫穿於以後其它各時代。
在神話傳說中，螭龍為水神，一曰雌龍，一曰龍子。又名蛟龍，亦名蛟螭。明式傢具中使用較多，龍尾常作卷草狀，又稱「草龍」。
螭紋頭部有兩個似肉瘤狀的呈元寶形，是戰國螭紋的主要特點；漢代的螭眼呈圓角度的方形，且下沉，呈下墜之勢。西漢中晚期出現了雙螭或子母螭。
宋代螭紋頭部結構發生變化，嘴部較方、細長，眼較大，細身，肥臀，宋以後，螭紋裝飾被大量使用，但螭的形象已無漢代螭紋的特點，更似爬蟲。
螭龍在傢具裝飾中的特點是，龍尾及四足均變成卷草並可隨意生髮，藉以取得卷轉圓婉之勢。
黃花梨螭龍紋炕桌
夔龍，神話中的獸名。傳說黃帝時諸侯於東海流山得奇獸，其狀如牛，蒼色無角，一足能走，出入水即風雨，目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名曰「夔」。黃帝殺之，取皮以冒鼓，聲聞五百里。
夔龍的特點是龍足、龍尾高度圖案化，轉角成方形，即所謂的「拐子」，它在填布方形空間或做成帶有直角的雕刻構件，都有便利之處。有頭稱夔龍，無頭稱「拐子紋」。
蟠龍，龍未升天曰蟠龍，亦指龍子；另外，盤曲迴環的龍形亦稱蟠龍。
虯龍，亦作虯，一種有角而無足的小龍，這兩種龍紋在傢具上使用不多。
鳳 紋
Carved Ornaments
鳳紋，在傢具應用上十分普遍。鳳凰為古代傳說中的神鳥，在皇宮內寓為后妃之像，以鳳紋作為裝飾的器物多為后妃們所專用。
歷代又以鳳為瑞鳥，認為它是羽蟲之中最美麗的。其形象為鴻前麟後，蛇頸魚尾，鸛額鴛腮 龍紋龜背，燕頷雞喙，五色俱備。飛時百鳥相隨，見則天下安寧。
黃花梨鳳紋二連悶戶櫥
《詩·大雅》記：
鳳凰鳴矣，於彼高岡，
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雄為鳳，雌為凰，雄雌同飛，相和而鳴。遂以「鳳鳴朝陽」喻高才逢時，「鸞鳳和鳴」為祝人婚禮之辭。鳳鳥同龍蛇一樣，也是中國古代民族的圖騰。
《山海經·南次三經》稱:
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海注於渤海。有鳥焉，其狀如雞，五彩而文，名曰鳳凰。
鳳凰實際上是一種傳說的神鳥，為百鳥之王，歷代以為瑞鳥。正如《異物志》所謂：「鳴曰天下太平，王者見則天下安寧。」
黃花梨鳳紋夾頭榫平頭案
黃花梨鳳紋角牙方桌
「鳳穿牡丹」紋飾
鳳鳥紋具有象徵吉祥、美麗的意義。它與龍紋組合在一起，意為「龍鳳呈祥」，象徵美好。
蝙 蝠 紋
Carved Ornaments
蝠紋為一種傳統寓意紋飾，蝙蝠不是鳥，也不是鼠，而是一種能夠飛翔的哺乳類動物，屬動物學中的翼手目。
蝙蝠是一種中國傳統寓意吉祥的紋樣。傳統習俗常以「蝠」當做諧音「福」運用，把蝠的飛臨寓意為「進福」，希望幸福會像蝙蝠一樣自天而降，以此結成吉祥圖案。
福慶有餘 / 蝠磬有魚
福，是中國人生幸福如意的統稱，故蝙蝠紋樣應用極廣，在明清傢具的運用上，蝙蝠紋樣變化相當豐富，有倒掛蝙蝠、雙蝠、四蝠捧福祿壽、五蝠等。
更多的則是與其他吉祥物組合的紋樣，如「五福捧壽」、「福壽雙全」、「福在眼前」等。
五福捧壽
傳統紋飾中將蝙蝠與「壽」字組合，曰「五蝠捧壽」。通常所言的五福分別為：一日壽、二日富、三曰康寧、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終命。
也有將蝙蝠與雲紋組合在一起，名曰「宏福齊天」；蝙蝠、壽山石加上如意或靈芝，名曰「平安如意」。
雲 紋
Carved Ornaments
雲紋大多象徵高升和如意，應用較廣，因多為龍、鳳、蝙蝠等圖案陪襯，故一併放在這裡。
雲紋常見的形式有：四合雲、如意雲、朵雲、流雲等，雲紋在思想觀念中常稱為「慶雲或五色雲、景雲、卿雲」，古以為祥瑞之氣。
卧雲紋、朵雲紋、四合雲紋
流雲紋
走 獸
Carved Ornaments
走獸中最常用的題材是麒麟和獅子。
麒麟，亦作「騏翼"，亦簡稱「解」。古代傳說中的動物。一般作鹿狀，獨角，全身有甲，尾像牛；隨時代而變化，較早似鹿體，後像馬體，獸體，近似龍。
《毛詩正義》註疏中說：
麟，磨身，馬足，牛尾，黃色，圓路，一角， 角端有肉，音中鍾呂。
《禮記》將「麟、鳳、龜、龍」謂之「四靈」，而麟為「四靈之首，百獸之先」。有的把麒麟說成吐玉書，身上有翼，能從日月飛，被命名為天上星宿，成「五行之精」。
麒麟紋佛龕
明清時，以麒麟作裝飾紋的更多，有的頭、尾漸變成龍紋， 有的蹄也變成爪形。明清傢具上的麒麟裝飾紋樣形象特徵十分鮮明，或蹲或站，或回首望日，或昂首馱童子。
獅子，在中國古時稱「狻猊」。獅為百獸之王，是權力與威嚴的象徵，古代常用石獅、石刻獅紋，以「鎮門」、「鎮墓」和「護佛」，用作辟邪。
紫檀百寶嵌戲獅圖插屏
《本草綱目》載：
陶九成言：其食諸禽獸，以氣吹之，羽毛紛落。熊太古言：其乳入牛羊馬乳中，皆化成水。雖死後，虎豹不敢食其肉，蠅不敢集其尾。
明清傢具中亦有以獅子作題材，表現「獅子戲繡球」、「太師少師」之類內容的裝飾圖案。
獅子滾繡球
象，古人以象為吉祥，民間有在象的背上馱一盆萬年青，或在象的披巾上飾「萬」字，寓意「太平吉祥』 , 明清傢具中都有這類紋樣作裝飾。
鐵力木象紋翹頭案
鹿，古代認為是一種神物，人可乘騎升仙。《藝文類聚》九十九引《瑞應圖》日：
天鹿者，純善之獸也，道備則白鹿見，王者明惠及下則見。
鶴鹿同春
所以古代裝飾以鹿為題材的不少，鹿與松樹組合，喻「松鹿同春」，與仙鶴組合喻「鶴鹿同春」，有時也與壽星組合，喻「祿壽康寧」。
瑞 獸 紋
Carved Ornaments
傳統動物紋樣中，有些非牛非馬、似獅似虎之類的怪獸紋樣，如辟邪、獨角獸、獬豸、翼鹿等，民間有不少傳說故事，均與驅避邪惡、預兆吉祥有關。一般統稱為 「瑞獸紋」或「神獸紋」。
以龍鳳為代表的古典傢具紋飾，其實從屬於我國古代的祥瑞文化，早在唐代武則天時期就已形成，當時的和尚白雲子寫了一本書名為《稽瑞》的書，把祥瑞分為五個等級：
第一等是佳瑞，麒麟、鳳凰、龍、烏龜、白虎等神獸，是最高等級的祥瑞。
第二等是大瑞，泛指各種自然現象，範圍比較廣。比如山水、海水、日、月、星辰、雲等。還有一些違反自然規律的現象，比如牛生上齒。
第三等是上瑞，泛指各種動物，凡是白毛、紅毛、蒼毛和黑毛的動物都是瑞。
第四等是中瑞，泛指各種飛禽，凡是白毛、紅毛、蒼毛、黑毛的飛禽都是瑞，五彩飛禽也是瑞，比如孔雀。
第五等是下瑞，泛指各種植物，比如靈芝、人蔘等各種草藥。道教中，草藥又分為上中下三等，上藥養性，中藥養命，下藥治病。
今天我們所涉及的，均為一些以「動物」們為代表的傳統紋飾，它們將和明天我們要說的「植物」們撐起古典傢具紋飾的大半壁江山。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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