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東亞世界體系中，除了中國和日本，只有這個國家有自己的年號

近期有關於日本明仁天皇即將退位，新天皇即位後改元的新聞成為一些媒體熱議的話題。年號是一個東亞色彩非常濃厚的政治文化現象，是一種紀年方式，發源於中國，漢武帝於公元前140年使用「建元」年號，開創了中國帝王年號紀年的先河，一直未後世所沿用。

日本要改元

年號紀年，不僅是一種時間的計算方式，這種時間觀念的建構，背後則是一種政治合法性的強化，強化帝王個人在整個政治體系中的地位認同，年號的背後其實就是「朕即國家」的理念灌輸。

在古代東亞世界，中國是「年號」這種特殊政治文化符號的發明者，「年號」也成為日後中國歷史上各種政權都採用的統治工具，無論是大一統王朝，還是分裂格局政權，甚或短暫存在的流寇集團，幾乎皆有年號。

「年號」是王朝帝國政治合法性的註腳，而這種合法性往往有體現出一種獨佔性，即所謂的「正朔」。譬如說，在南北朝分裂時代，南北政權各自有年號，都各自宣稱自己對中國有合法的統治權，即所謂的「正統」，以什麼年號紀年，就意味著認同哪個政權。再比如說，明朝滅亡之後，南方出現一些明朝藩王政權，即歷史上的「南明」，而那時清朝已經入關，在北京建立全國性政權。清初的一些文人在私家著述的時候，有時會以南明諸帝的年號紀年，入「弘光」、「隆武」、「永曆」等等，這就說明了這些文人內心並不認同清王朝的政治合法性。

永曆和順治兩種紀年

「年號」這種起源於中國的政治文化，對東亞世界有著深刻的影響。由於在古代世界的大部分時候，東亞世界都處於以中國為核心的朝貢體系之內，而「年號」這種非常富有獨佔性的紀年方式只能為中國創製，在中國朝貢體系之內的國家並不能自己創製年號，都要使用中國年號，即所謂的「奉正朔」。

在東亞世界，日本是一個長期沒有被納入朝貢體系的國家。日本的「年號」制度也是借鑒於中國，這與日本歷史上的第一次大規模改革有關。日本歷史上的紀年，最初是使用干支紀年法。一代天皇一元到底，沒有年號。日本正式使用年號，是從第36代天皇孝德天皇開始的。盛唐文明的強盛與大唐東亞霸權的建立，促使了日本的「唐化」改革。公元645年，日本的革新派發動政變，實行變革，仿襲中國曆法定年號為「大化」，史稱「大化改新」，由此開始了以年號紀年。

孝德天皇

日本天皇的年號大多取自於中國古代典籍，譬如說「大化」，就取自於《荀子·天論篇》的「四時代御，陰陽大化，風雨博施」。」「明治」是采自《易經·說卦傳》的「聖人南面而聽，天下向明而治」；「大正」是采自《易經》的「大亨以正，天之道也」；「昭和」是采自《尚書·堯典》的「百姓昭明，萬邦協和」；現在這位即將退位的明仁天皇的年號「平成」，則采自《尚書》的「地平天成」。從孝德天皇起用第一個年號「大化」，至今一千三百餘年，共有九十五個天皇(包括北朝的五個天皇)登基即位，使用了247個年號(包括北朝天皇使用的十六個年號)。

在東亞朝貢體系的藩屬國中，一般而言是不能擁有自己的年號的，都要以宗主國中國為正朔。但是，有一個國家卻是例外，它就是越南。根據歷史文獻記載，越南歷史上第一次創製年號是在中國的南朝梁大同十年(公元544年)，曾有當地豪右李賁起兵反叛梁朝，建立「萬春國」，置天德年號。

明治天皇

「萬春國」存在時間較短，本身也是中國內亂性質，其年號在越南歷史上影響不大。至939年，南漢靜海軍節度使的女婿吳權起兵稱王。吳權稱王的數年間，未見有建元之舉。越南本國認同的第一個年號是公元968年丁部領建立大瞿越國之後才開始的。丁部領建立大瞿越過之後，群臣上尊號大勝明皇帝。丁部領建國兩年之後，於北宋開寶三年(970年)春正月建元太平，越南舊史雲「我越年號始此」。丁部領且以年號鑄錢，有「太平興寶」銅錢。

黎桓取代丁氏建立前黎朝之後，初以夭福為年號，鑄「天福鎮寶」，又曾改用興統、應天年號。從丁朝和前黎朝開始，越南歷朝建元之制漸趨完備。帝王登基，均有建元。一些割據政權、流民起義後所建政權也有自建年號者。越南歷史上最後一個王朝——阮朝，其國君阮福映於壬戌年(1802)夏5月舉行隆重典禮，祭祀天地和先祖，建元嘉隆。從阮福映開始，直到末代皇帝保大，均是以建元年號而終帝位。此時，年號也發展成為一種帝王稱謂。

大越史記

越南在歷史上曾經是中國行政建置的一部分，即便後來獨立，在大多數時候也都是中國的藩屬國，但是為何會自有年號呢？原因就在於越南長期以來的獨立自主意願，以及它自身在東南亞建立的亞朝貢體系，所謂的「亞朝貢體系」就是越南在東南亞建立的以自己為核心，模仿中國的朝貢體系。在中國朝貢體系中，越南是藩屬國；而在越南核心的亞朝貢體系中，越南則是宗主國，即所謂的「外王內帝」，對於中國，越南國君大多數時候是「安南國王」，關起門來，在東南亞，他就是「大越皇帝」。

東亞的另外一個重要國家朝鮮，在歷史上的某些曾經有過自己的年號，但是這終歸還是僭越之舉。自李成桂朝鮮王朝建立之後，朝鮮一直奉明朝為正朔，使用明朝年號，明朝也建立了一整套的「頒歷」制度，用以宣示正朔之所在。明清易代之後，朝鮮開始奉清朝正朔，但是據說暗地裡依然以明朝崇禎年號紀年。甲午戰爭之後，朝鮮脫離於大清的宗藩關係，1896年成為依附於日本的大韓帝國，開始自建年號，先後有建陽、光武、隆熙三個年號。1910年《日韓合併條約》簽署之後，大韓帝國不復存在，「隆熙」年號遂告廢止。

「大韓帝國」皇帝李熙一家

時至今日，作為「年號」創製者的中國，早已不再使用這種紀年方式。朝鮮半島、越南諸國也不再有年號之說。唯獨日本，這個亞洲最為現代化的國家，至今還沿用「年號」這種紀年方式，象徵著帝室與現代日本國家的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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