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在醫院痛哭，不足以談人生

文/婉兮 圖/千圖網

最能讓人幡然醒悟的地方不是禪院，而是醫院。

1

生死之外無大事

聽朋友講過一個故事，關於乳腺癌的。

主角是她的同事Sunny。

在某次例行體檢中，醫生髮現Sunny的乳腺似乎不太正常，建議再做進一步檢查和治療。

具體怎麼不正常呢？其實Sunny也沒有完全聽明白，但她立刻打開手機搜索，得到一個最壞的可能：乳腺癌。

雖然尚未確診，但她一一對照癥狀，越看越覺得膽戰心驚。因為所有細節都指向令人談虎色變的那三個字。

接下來是馬不停蹄地住院，在消毒水的味道中輾轉難眠，淚水嘩嘩落在枕頭上。

她見到了各式各樣的病人，做了各種各樣的檢查，對自己的未來也愈發擔憂。那片茫然的白，彷彿轉眼就能吞噬了整個人生。

當時的Sunny26歲，事業踟躕不前，對即將談婚論嫁的男友也不甚滿意。此番病來，更像是雪上加霜，把她擊得潰不成軍。

可一想到自己也許時日無多，世間萬物似乎又都溫柔起來，尤其是父母和那個總也不能讓她很滿意的男人。

他請了假來陪護，一遍遍地安慰她：「沒事兒的，就算真的不是好消息，我也會照顧你。只要你願意，我馬上跟你結婚！」

病床前的愛情最能打動人心，因為它承受著生死考驗，寫滿了命運無常，被鍛造出了一種偉大的蕩氣迴腸感。

事實上，病人面前的一切美好事物都會被放大加粗。比如陽光、花朵，甚至是極尋常的一粥一飯。

而當我們行色匆匆奔波在塵世時，總是被名利驅使、為錢財奔波，很難停下來認真思量，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幸運的是，Sunny的最終病檢顯示良性。在痛苦絕望里煎熬過一段時間後，她有幸能回到正常生活軌道，帶著劫後餘生的心情繼續悲喜交加的小日子。

往後餘生，肯定還會有許多不快、悲傷甚至憤恨，但在醫院裡流過的那些淚，會時刻提醒她「生死之外無大事」。

就像李開復在《向死而生：我修的死亡學分》中所說：「生病可能點醒我們該活得更健康，受苦使我們更珍惜美好的日子。」

2

疾病面前，人人平等

其實在現實中，像Sunny一樣幸運的人並不多。

有些人只是偶感不適，可七七八八的檢查做下來，病魔就找上了門。

更要命的是，有的病一時半會死不了，但卻無法治癒，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活著」當作首要目標。

比如最常見的糖尿病。

我身邊的糖尿病患者很多，從鄰居家的老奶奶、到30歲出頭的表姐夫，再到資產千萬的企業家。

那位企業家50歲出頭，出身於貧寒農家，好不容易才從一窮二白中奮鬥出來，親手為自己打下了一片江山。

可等到萬事俱備只等退休，他卻發現自己得了糖尿病。

算不上絕症，頂多是個磨人的慢性病。醫生護士親戚朋友都勸他說，控制飲食規律生活，活到七八十歲不成問題。

讓人意外的是，確診後他竟嚎啕大哭，委屈得像個三四歲的孩子。

旁人一再詢問，他才擦著眼淚說道：「小時候家裡窮，吃不飽飯，更別提糖了。我一輩子都對甜食眷戀，現在不讓吃了？連白米飯都得少吃了？」

接連兩個反問句，聽上去心酸而無助。

可還能怎麼辦呢？即使家財萬貫，也無法阻止器官老化病魔入侵啊。

其他病人要受的苦和罪，他一個也不能落下：戳手指測血糖、注射胰島素、被突如其來的低血糖弄得頭暈眼花……

階層、財富、地位、學識、家世全都失去了意義，疾病可能才是世間最公平的東西。在它面前，人人平等並非口號。

到了這一步，企業家似乎也想開了許多，對身邊的各色人等，也愈加謙和有禮。

從前拚命，為的是不斷積累財富，把自己活成所謂的人上人，但金錢並不能阻止病魔進攻，地位也不能免除身心痛苦。

說到底，也不過是肉體凡胎一個。

可笑的是「人人平等」四個字，只有在醫院大聲痛哭過，才能明白其真諦並付諸實際。

3

珍惜當下，活在今天

我聽過的最慘的一次痛哭，來自午夜時分的腎內科病房。

那個中年男人，在哭他剛剛斷氣的妻子。

當時我就坐在旁邊，聽見他絮絮叨叨，一邊給妻子整理儀容，一邊把兩個人的故事都大致講了一遍。

他們是少年夫妻，中學就開始談戀愛，後來又一起進了技校，畢業後被分配到同一個廠。

生活按部就班，他們工作、結婚、生子。像世間的所有普通夫妻一樣，日子過得雞飛狗跳，架也三天兩頭地吵，愛被慢慢熬成了怨。

可就在彼此相看兩厭時，妻子卻意外被查出尿毒症……

她提出離婚，他卻執意守在床前照顧，打不走也罵不跑。但病中的女人愈發敏感脆弱，爭吵依然陸續發生，吵完又哭著和好。

那時候，妻子常常念叨當年沒拍婚紗照、沒去看一看大海，也會懊悔年輕時太要強倔強，把好時光都拿來置氣了。

「沒關係，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看大海。我們相親相愛，再也不吵架了。」每當這時，丈夫便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我們的日子還很長。」

話雖如此，但彼此都明白，那只是寬心的言語。因為妻子的多個器官都瀕臨衰竭，有些話說著說著，就變成了來生的誓約。

你以為來日方長，可轉眼就後會無期。

我們說人生苦短，其實正因為未來神秘莫測難以掌控。想做的事、想愛的人、想去的地方，上一秒還近在咫尺，下一刻就可能永隔天涯。

既然無法確定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就請把遺憾最小化，努力過好每一個今天吧。

4

努力的意義，醫院會告訴你

和朋友聊天時，提起一個問題：你去過哪些高消費場所？

他用調侃的語氣反問：「醫院算不算？要是醫院能辦會員卡就好了。」

那年他的父親突發腦梗，在ICU里待了十幾天，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家裡的存款很快就見了底。

朋友是獨生子，才上班一年，平日里花錢也蠻大手大腳，根本就沒有任何積蓄。所以，當母親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他時，他只能倉皇地逃洗手間里去。

後來他說，永遠無法忘記那一次哭泣。

獨自縮在蹲坑的小角落裡，不敢出聲，只能暗暗咬緊牙關。一面為父親的狀況擔憂，一面厚著臉皮向關係好的同學朋友借錢。等擦乾眼淚走出去，還得打起精神安慰媽媽。

借遍親朋好友之後，他又預支了三個月工資，最後還動用了支付寶里的「借唄」，才勉強把危機度過去。

從那之後，這位朋友就完全變了個人：

對工作再也不敢敷衍，開始節約開支一板一眼地記賬，認真規劃職業學習理財，得空還跑起了快車。

缺錢的恐慌與絕望，總會被醫院放到最大。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更何況錢財那頭系著的，是父母的生死安危。所以，他不得不在一瞬間成長。

人們常說：缺一次錢你就懂了。

我也想說：在醫院裡因缺錢而痛哭時，你會重新定義自己，認真審視工作，更懂得努力和奮鬥的意義。

不一定是為了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但一定是是為了獲取對抗命運的資本與底氣。

畢竟人這一生，需要用錢來購買安全感的時候太多了。

5

健康是一種責任

我最怕探望的，是中青年病人。

因為他們身後，常常是老人稚子，只輕輕看一眼，整顆心就會狠狠揪起來。

去年秋天，我在刷朋友圈時，猛然看到一條輕鬆籌求助信息。點開一看，躺在病床上的，竟是一位熟識的編輯。他對我有提攜之恩，也算是半個老師。

我立刻換了衣服趕往醫院，迎接我的是眼眶微紅的師母，老師仍處於昏迷狀態，只能靠打成糊的食物維繫生命。

「那天我弟弟回家拿鑰匙，就發現他倒在客廳里，馬上打了120送醫院，做了開顱手術，可10天也沒蘇醒。」

師母盡量拿出平靜的姿態，可我還是聽出了一絲顫抖和哽咽。

人到中年的他，集整個家庭的運轉與支撐於一身。對家人來說，頂樑柱忽然倒下，不啻於世界末日一般的災難。

我也確實見過忽然離世的年輕男子。

生命的最後一周，他躺在ICU里，靠各式各樣的管子續命。當時，他結婚還不到兩年，孩子剛滿7個月，新生活才掀開第一頁篇章。

妻子在夜深人靜時發朋友圈，每一條都催人淚下。可即便是哭天搶地淚流成河，也沒能從死神手中拉回他。

這兩件事對我的觸動特別大。

因為它們都指向一個老生常態卻很難得到重視的問題：健康是一種狀態，更是一種責任，尤其是對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來說。

你的身體並不僅僅屬於你一個人，它是稚子所有的仰仗，是伴侶餘生的希望，也是父母晚年的全部寄託。

6

人間百態，冷暖自知

寫這篇文章時，一條視頻推送忽然闖過來，標題叫《女子產後大出血致癱瘓，丈夫拿30萬賣房錢失聯》。

我瞥了一眼，最終還是放棄了點開觀看。

因為我已經大致猜到了故事的前因後果，概括起來無非短短兩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這樣的故事，醫院裡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男子忽然闖入ICU，直接拔掉妻子的氧氣管；

女童得了白血病，父親放棄治療只剩母親苦苦掙扎；

老人屍骨未寒，幾個子女就開始爭奪房產存款鬧得不可開交；

……

人性之惡與世情冷暖，在醫院裡，總是被演得淋漓盡致。或許是因為極端狀況下的極端情緒，最容易釋放出人們心中的魔鬼。

所以，我的一位醫生朋友說：「在醫院待久了，生離死別見多，淚腺就不那麼發達了。」

可事實是，初初工作那一年，她會為患者的離世而痛哭，為交不起費用的病人而流淚。

這個地方生死交替，四處都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哭聲。但能令人欣喜的，卻只有初生嬰兒的啼哭。其餘的各種哭聲里，幾乎都飽含著傷心、痛苦、絕望，乃至肝腸寸斷。

我沒辦法勸你忍住淚水，我只想說：願你流過的淚能滋養心田，願你的哭泣能化解胸中鬱結，願你不會白白受苦。

人生不易，與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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