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傳奇——初登仕途
文/余濤
在王（老王）的積極表現、在校長、副校長、後勤主任、教務主任、階段長的真誠關懷下，王終於登上了仕途。
在周日例會上，校長嚴肅、莊重、高聲地宣布：「接鎮教育辦通知，茲任命王義仁同志為孤石灘鎮稻田小學語文教研組組長，負責作業檢查、聽課、評課、教育教學研討，加薪五元，享受副主任待遇。」
王從下面坐到了主席台上，開始了施政演說，「感謝韓校長、王副校長、李主任、趙主任，周段長；感謝全體教師、學生；感謝父母，感謝兄弟姐妹；感謝校長的栽培，主任的信任，段長的期許讓我倍感肩上的擔子重若千鈞。我——王義仁，教育戰線的一兵，將堅定政治立場，積極學習……我將以百倍的信心，千倍的努力，做好教研組長工作。決不辜負校長、主任、段長的提攜。」
校長熱烈地鼓掌並朝台下望來，我嚇得趕緊奮力鼓掌。
台上六個領導，台下就我一個小卒。
最後，王咳嗽一聲，頓了頓，提高八度，更加鄭重地說：「張啊，今晚，把你的教案和作業送到我辦公室去，我要親自檢查。」
王似乎忘了，我們兩個共用一個辦公室、一個宿舍、一個廚房。其實說來就是一間低矮露天的小瓦房。
晚上，王不再和我東扯葫蘆西扯瓢了。他正襟危坐，辦公桌上鋪開一溜書：《領導藝術》《領導心理學》《號召力與執行力》......我無聊地酣然入睡，估計他一直研究到東方泛白。
第二天早上，王早早起床，在操場上喊口號「成功，成功，我一定成功！」聲嘶力竭、歇斯底里的呼喊擾了校長家狗的清夢，它憤怒地跑到操場對著王汪汪不止。王只好低頭對狗說：「我改了，以後不敢了。」
上午王就背著雙手，昂著頭，收著臉，在校園踱步，見到我和學生開始哼哼哈哈了，走起路來也是一搖三晃，龍行虎步起來，頗有鎮長風範。
中午，王的父母提著一隻大公雞來祝賀，王叔、王嬸對我說：「張兒啊，我家王，你們兩個是好兄弟，你要多幫襯他啊，他剛踏上仕途，剛開始搞政治，畢竟稚嫩。你們要多聽校長的話，畢竟人家領著導呢！」我雞子叨豆似地不住點頭。「想來也是我王家祖墳上冒青煙了、長艾高了，這孩子爭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中午，王沒回來吃飯，給校長陪客去了。我和王叔、王嬸一起吃雞，我們吃了雞身、雞屁股。王叔說：「雞頭、雞腿留給王組長吧！」
晚上，王醉醺醺地回來，「張，校長透露，明天局裡要到我校突擊檢查教育質量建設年活動落實情況，你要做好準備啊。」
第二天早上，晨讀時，我見到校長說：「校長，聽王說，今天局裡要來我校檢查工作。估計什麼時候到？」
校長吃驚地看著我，沒吱聲，很領導地走開了。
上午十一點，剛上罷第三節課，王就通知我，讓我帶領全校三十多個學生趕緊到大門口。學校六位領導，西裝革履，弓身立在門口右邊。我和高低參差的學生手舉大紅花，立在左邊，高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領導剛從車門裡探出頭，王就一個大步躥過去，握著手——領導的手——用力地握，不停地搖。
王說：「領導好，領導辛苦......」
領導說：「校長好。」
王怔了一下。王身後的韓校長臉都紫了。
領導進會議室，王只顧和領導攀談，校長和主任趕緊倒茶、剝香蕉、削蘋果、遞葡萄......
領導開始講這次檢查的重要意義、目的、流程、獎懲等。領導剛講了兩句，嗓子有痰，想咳嗽，剛一頓。王就雙手高高舉起，用力鼓掌。其他四個領導趕緊跟著鼓掌。韓校長剜看了王一眼。
領導秘書從公文包里掏出文件，遞給王說：「校長，你先看看。」王不自然地接過來，遞給了韓校長。韓校長認真閱文件，王跳過去，歪頭湊著瞅。校長瞪他一眼，合上文件。
午宴上，王搶先給領導敬酒，一杯一杯地敬，接著是陪喝，接著是替喝。弄得韓校長有些失魂落魄，其他三位領導有些悵然若失。
酒足飯飽後，已是太陽西斜，領導紅光滿面、步履踉蹌地上車回城。
晚飯後，召開全體會，總結這次迎檢工作。六位領導凜然地坐在主席台上面，我坐下面。教務主任點名：「張。」
「到。」
王組長很組長地對校長說：「人齊了。」教務主任瞪了王一眼，對校長說：「張到了。」
校長說：「這次檢查，領導很滿意。我們要全心全意地按著領導的安排，開展下一步的教育教學工作。我們......」
校長最後語重心長地說：「王啊，我得說你幾句，以後在重要場合要管住嘴，收住腿，縮著手，閉上眼。」
因校長的這句話，王蔫了好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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