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華丹青：古代畫中傢具甄賞

題圖：唐寅李端端圖

文章下半部涉及分享一些古代關於春官圖裡的傢具，你懂得！

當時間的腳步在大地上緩緩向前，藝術用曼妙身姿勾勒出歲月的痕迹，筆墨丹青繪芳華，以一支妙筆記錄下人、事、物，過往滄桑凝練成或繽紛絢爛、或樸拙歸真的形態，為今人存留下一份屬於歷史的真實。

如今，我們穿越千年，在丹青墨跡中尋古訪古，只為重讀那些繪於畫中的傢具。

佚名人物故事圖

明晚期 黃花梨燈掛椅

畫中傢具這個命題涉及的範圍遠非傢具一項，上至古人的審美情趣、人生理想，下至生活方式皆含於其中。若要細細道來，絕非一次專題可以概括。於是，我們選擇了對這次專題進行粗線條的敘述：

首先是一段以繪畫記錄下的傢具歷史，從古代傢具的演變過程說起;接下來從宗教畫、文人畫、仕女畫、春宮畫的不同角度出發，對其中涉及的傢具和精神內涵、生活方式進行解讀，既有法器莊嚴、文人長物，亦有春閨曉夢、隱密生活，帶來一場由精神信仰為發軔，最終波及市井生活的傢具圖景；然後，通過對古畫鑒定專家楊臣彬的採訪，窺見關係微妙的古畫、傢具和建築；最後，在古代繪畫作品中，探尋傢具的痕迹，並擷取實物留存中的相似之作，透過歲月滄桑，賞析那一抹「木華丹青」……

顧見龍（款）對弈圖

清早期 紫檀有束腰羅鍋棖馬蹄足長方桌

傳五代人浣月圖

清乾隆剔紅雲龍紋香幾

劉俊漢殿論功圖

清早期 黃花梨圈椅

唐寅李端端圖

明末清初 黃花梨直後背雕鷹石圖交椅

宋佚名夜宴圖

清中期紫檀嵌樺木方凳

郎世寧弘曆觀畫圖

明末清初 黃花梨平頭案

汪圻五老圖

明晚期 犀皮漆小方角櫃

「春」的傢具，那些隱秘生活中的古典傢具！

明清兩代，春宮圖甚是流行，一方面女子普遍受教育的程度較前朝有了一定提高，閨房文化的開放性日益受到重視。另一方面，兩朝卻又是封建禮教對女子管束壓榨、摧殘褻瀆最為顯著的歷史時期。而春宮圖的存在與流傳，其實已經超越了它本身所具備的功用價值，而成為今人研究歷史不可繞過的一環。

春宮圖冊頁（十五開）

清十九世紀春宮圖冊頁（十開）

春宮圖冊頁（十開選四）

春宮圖又名秘戲圖、春宮畫，日本稱為「春畫」。《漢書?景十三王傳》即有記載：「坐畫屋為男女裸交接，置酒請諸父姊妹飲，令仰視畫。」這種描繪男女性愛生活的圖畫，由於最初產生於帝王宮室，故名「春宮」。

春宮圖分為「明春宮」與「暗春宮」。前者赤裸裸地描繪男女性愛生活，後者則較含蓄，著重於心理刻畫，更突出意境。

春宮圖在古代大致有兩個作用：一是與性有關，作為一種性教育工具或者用作男女調情的手段;二是作為驅邪、避禍的特殊護符，如「護書」(謂保佑家宅平安)、「嫁妝畫」(寓祈子、歌頌性愛之意)、「避火圖」(謂火神系女性，見春宮圖則羞而卻步，故可防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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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宮圖真正開始廣泛流傳於民間是在明朝。有意思的是，明朝恰恰是性壓抑最為嚴重的歷史時期。所謂越禁越流行，好似成為某一事物得以廣泛流通、顛撲不破的真理。和情色文學代表作《金瓶梅》一道，春宮圖與其共同構成了彼時的一種流行文化。

據荷蘭漢學家高羅佩《中國古代房內考》記載，春宮圖一般裝裱成橫幅手卷，或做旋風裝摺疊冊頁。「繪裱成手卷，看來大多數是連環畫，大約8或10英寸高，10到20英尺長，一般24、36幅一套。」，「這類畫卷和畫冊的主人不惜花費重金去裝飾它們。畫卷用綾襯邊，有一個古色古香的錦緞護套，配以玉或象牙雕制的別針;畫冊有白綾邊框，配有用經過雕刻的木板或者附以錦緞的厚紙板做成並以漿糊粘貼的封面。」

清「肉蒲團」春宮圖冊頁（十六開）

自宋開始，中國繪畫便非常講究寫實。作為古代繪畫的組成部分之一，藉助春宮圖我們不僅能夠管窺古人的私密生活，對古代傢具(尤其是春宮圖極為流行的明清時期的傢具)、服飾，乃至生活方式都是極為難得的研究資料。本文即從「春宮圖中的傢具」這一角度出發，談談古代傢具及古人的生活。

意?春宮

春宮圖內容大致可分為逸趣、依偎、求歡、探懷、偷情等幾類。

逸趣者，流露出的是濃厚生活氣息下頗有「情調」的場面。如春宮圖冊頁(十五開)設色絹本中的一張，男女二人坐在春凳上，凳後置帶托泥翹頭案一張，形制較為低矮，擋板鏤空飾如意雲紋;案旁有南官帽椅一張，藤編軟屜，靠背板嵌圓形理石;案後有書架、香幾、古琴等物，是典型的文人書房陳設。在此，可讀書、繪畫、下棋、彈琴，亦可培養男女之情，足見古人對男女一事懷抱的逸趣閑情。

春宮圖冊頁（九開）

依偎者，如清十九世紀春宮圖冊頁(十開)設色紙本中的一張，圖中男子躺在床榻之上，女子偎依在男子身旁，做調情狀。畫面主體傢具是嵌理石鼓腿彭牙羅漢床，床邊置四面平條桌一張，飾壺門券口牙子，腿間以羅鍋棖相連，桌下有四面開光坐墩一個，這三件傢具均為典型的清代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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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歡者，如春宮圖冊頁(十開選四)設色紙本中的一張，畫面正中置一繪山水屏風，器型高大，頗有宋元之風。屏風一側為內翻馬蹄四面平書桌，一男子坐在雲紋瓷墩上秉燭夜讀。屏風另一側則置有彩漆帶托泥榻一件，這種帶托泥的榻常見於唐宋繪畫中。通觀此畫中的傢具，遠不及上一張描繪細膩，但從器型風格上看，其創作時間應早於清代。

春宮圖冊頁薄（十開）

偷情者，如清「肉蒲團」春宮圖冊頁(十六開)設色絹本中的一張，庭院中置一屏風，屏風下端飾鏤空靈芝紋，旁邊還立著一具小石獅。一男三女圍坐著一張方桌打牌，方桌四面平式，馬蹄足。比較有意思的是四件坐具均不相同：男子所坐為靠背椅，素牙條，腿足間設步步高趕腳棖，造型頗有明式風韻;其右手邊女子坐的似為黃花梨素圈椅，靠背板有開光浮雕紋飾;另外兩位女子則分別坐一瓷製坐墩與藤竹編坐墩。由此可見，相較室內空間的成套使用，古人對於庭院中的傢具搭配似乎更為隨意，家具體量也更為輕巧，適於搬動。

從以上幾幅圖中不難看出春宮的「雅」、「俗」之分，前者往往含而不露，追求的是男女之間的「情調」，後者則過於暴露與直白，有些作品甚至讓人感覺格調低下，但在中國古代它確實又起著性啟蒙和性教育的作用，功不可沒。

十八世紀春宮圖（十二開冊）

春宮?床

既為春宮，「床」在其中便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如春宮圖冊頁(九開)設色紙本中的一張，男女各執春宮圖卷的一邊，含情相視。畫面左端是一張竹木製書案，面下部分以斑竹製作，有羅鍋棖連接四腿，棖上施矮老。書案旁設羅漢床一張，五屏風式嵌理石，藤編座面，直腿方足內翻馬蹄，是典型的清代蘇作傢具。

除出鏡率極高的羅漢床和榻外，還有私密性更勝一籌的架子床。如春宮圖冊頁簿(十開)設色紙本中的一張，畫面主體傢具便是一張帶門圍的架子床，正面門圍與古代門窗風格如出一轍，床頂有「帽」，作「如意雲紋」狀。床前置腳踏，旁有香幾，對面設矮型桌案。從圖中可以看出，古人閨房的裝飾風格近似於今日的「小清新」。

春宮圖冊頁（八開選二）

春宮?椅凳

在春宮圖中，除床外，椅凳等亦是常見傢具。如清十八世紀春宮圖(十二開冊)所示，畫面左側是一張劍腿書案，有攔水線，腿間以羅鍋棖相連，棖上施如意雲頭狀卡子花，案下有腳踏。男子坐具雖未繪出全貌，但觀之應為四齣頭官帽椅，色澤沉厚，造型素練纖美，與屏風的厚重華美形成強烈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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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春宮圖冊頁(八開選二)絹本中的一幅，男女二人坐在一張有束腰霸王棖方凳上，身後是一張夾頭榫翹頭案，牙頭鎪雲紋，案上散落著一幅打開的春宮圖。結合前文所述，我們會發現在春宮圖中女子使用的坐具以坐墩居多，而男子所坐則以椅類為主。

以上所提及的春宮圖中傢具，都是古人日常生活中的傢具，有些更是古典傢具中的經典範式。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專門為滿足男女交合需要打造的傢具：如春椅，就分靠背式、圈背式、木馬式、躺椅式、複合式、騎跨式、逍遙式等。這些傢具，往往結構縝密，堅實牢固，輪廓簡練而舒適，是中國古代傢具中極富特色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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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字：濮安國

著名明清傢具專家和工藝美術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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