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貨的天堂：北宋東京覓食之旅

作者/ 高成 本文系騰訊獨家未經授權嚴禁轉載。

五更時的開封，天還沒亮，人們都沉浸在甜美的夢鄉里。突然，窗外隱隱約約傳來木魚聲，漸漸地，由遠及近，聲聲入耳，好似愈發清晰了。怎麼回事呢？打開門，欲一探究竟，原來是各寺院的行者在挨家挨戶的報曉呢，真是一個「活著的鬧鐘」。街坊四鄰打算趕早市的人，聽到報曉聲立馬起床，準備動身。此時此刻，這座千年前的大都市正在慢慢蘇醒，城門、弔橋、街市，均已開放，行走於街頭，只見人頭攢動，各路商販絡繹不絕。北宋汴梁的一大特點就是人多，「以其人煙浩穰，添十數萬眾不加多，減之不覺少。」就算增減個十幾萬人，也沒什麼感覺。太陽漸漸升起來了，身為吃貨的我們，可以開始別樣的「覓食」之旅了！

去哪吃好呢？一路走來，至楊樓街附近，馬鐺家羹店對門，有一家喚作「欣樂樓」的酒店，顯得與眾不同。一般汴梁酒樓的門窗要用彩帛等物品裝飾，只有這家不是。把雙腳邁入店門，映入眼帘的是一條長達百米的筆直主廊，遠處南北天井兩邊的走廊旁是一間間小廂房。據說白天來的不是時候，如果是晚上逛這家酒店的話，就有意思了。入夜後，燈籠、蠟燭釋放光芒，全樓燈火通明，上下相互映照。屆時，幾百位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妓女聚集在主廊的廊檐下，等候著酒客呼喚，別有一番風情。

既然都來了，吃飯自然是免不了的，其實早在報曉後不久，酒店就已經點著燈和蠟燭，開始營業了，粥飯、點心再加上酒，一份套餐連二十文錢都不用，真心便宜。用餐時，餐具是必須的，身為天子腳下的百姓，汴梁人對餐具的要求可謂相當之高。不管是誰，就算只有兩個人喝酒，也必須使用注碗一副，盤盞兩副，果碟、菜碟各五隻，新鮮蔬菜碗三五隻，加起來，所花費快一百兩銀子了。就算一個人心情不好，喝悶酒，用的碗也是銀盂之類的器物。吃個飯對碗筷的要求都是如此之高，真是土豪呀，為了讓這些挑剔的客人滿意，像州東仁和酒店、舊城新門裡的會仙樓酒店，常常要準備好一百多份餐具，樣樣都要備足，不夠短少一件。

這麼高大上的餐具，不怕被偷嘛？還真不怕。那時，汴梁的大酒店都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出手相當闊綽。遇到零賣酒的小店三番兩次來打酒，他們敢直接把價值三五百兩的銀器借給他們；遇到貧苦人家過來打酒也是一樣，直接用銀器裝酒給人家送過去。有人嗜酒如命，通宵喝酒，酒店第二天才去把銀制酒器取回來。「其闊略大量，天下無之也。」酒店對借出去的大量銀器根本不計較，不怕被偷，當時的市民也很講究誠信。好借好還，再借不難嘛。

接下來就是找人點菜了，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裡，人們把酒店裡掌勺的廚師叫做「茶飯量酒博士」，把店裡當差的小哥稱之為「大伯」，不愧是城裡人，可真會玩。找來一位帥氣的服務生，不，應該叫「大伯」，問問店裡有哪些好吃的招牌菜，他肯定會給你介紹該店的「茶飯」，何謂「茶飯」？具體說的話，就是百味羹、頭羹、三脆羹、湯骨頭乳炊羊、荔枝腰子、還原腰子、入爐細項蓮花鴨簽、炒兔、炒蛤蜊、炒蟹、洗手蟹之類的。不管你什麼時候來，點什麼菜，絕不會告訴你已經售罄，一定能夠滿足需求。要是中途反悔，不想吃之前點的菜了，沒關係，只要跟「大伯」說一聲，新點的也會立即做好端上來。

要是對酒店裡的菜色都不滿意，也不要緊，還可以吃「外賣」呢！酒樓里經常可以看到有人從外面走進來，托著盛放食物的器具，賣炙雞、燠鴨、海鮮時果、現切的萵苣生菜、西京筍等，炙雞大家都很熟悉，就是烤雞，那麼燠鴨是什麼東西呢？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燠鴨就是把鴨肉放在油中煮熟，再拌上鹽酒和佐料，浸在裝有油的瓮中，若想食用的話，從油瓮中取出即可。西京筍又是什麼鬼？北宋的時候皇帝居住在東京汴梁，西京是今天的河南洛陽，西京筍應該是洛陽的特產。

若是眼前的食物仍不合乎心意，無需著急，「外賣」遠遠不止一家，撞見滿意的食物自然不是問題。偶爾在酒店飲酒時，會看到這樣的年青男子：身著白虔布衫，系著青花手巾，並挾著白瓷缸子，沒錯，他八成就是賣辣菜的人。我怎麼知道呢？原來，汴梁市民穿衣服都非常講究，「其士農工商，諸行百戶，衣裝各有特色，不敢越外」，「街市行人，便認得是何色目」，走在大街上光看衣服就知道此人是什麼職業了。有時還有人會托著小盤專賣各類乾果：河北鵝梨、西京雪梨、河陰石榴、河陽楂、西川乳糖、溫柑、金桔……如果說今日的北上廣深會聚了世界各地的美食，那麼千年前的汴梁則會集了全國各地的美味。其中金桔起初還不為汴梁百姓熟知，因為原產地是江西，離開封太遠，後來條件改善了，和竹子一起運入京城，人們發現它不僅「香清味美」，而且「光彩灼爍」，跟金彈丸一樣，真是色香味俱全，於是被廣泛接受。

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汴梁這樣一個大都市，帝國的首都，酒桌上下可真是什麼人都有。有人去酒店，看到不務正業的嫖客、無業游民，就跑上去好生伺候著，為其買酒買肉，召喚妓女，殷勤服務，人們把他們稱之為「閑漢」，閑的沒事幹唄。還有人主動上前為客人唱歌、斟酒助興，等歌唱完，酒喝完，雙手一伸，紅包拿來：藉此掙些賞錢；還有些賣葯、賣果子的人，也不管人家要不要，直接把貨分發給每位客人，然後討些好處。下等的妓女也會不請自來，跑到客人面前，咿咿呀呀地唱起來，見狀，酒店的管理人員通常會撒些零星錢物到她們手裡，哪涼快哪呆著去。像這樣的人，幾乎每家酒店都有，是普遍現象。只有州橋炭張家、乳酪張家不放這些人入內。如果你是位喜歡清靜的吃貨，不妨去這兩家光臨，而且那裡腌藏的蔬菜、美酒都是上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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