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城華人寫在恐襲後：「生命無常，不要讓道歉變得來不及……」

本文特約作者 |Mr Whie

現居紐西蘭基督城

五年前，在奧克蘭晃蕩了五個月，花光了幾乎所有積蓄的我，得到了一個基督城的工作面試機會。我咬咬牙，買了機票就飛到基督城來面試。

那是我第一次來基督城。而初次見面的基督城，就用一份在當時來說非常穩定的工作收留了我。

因為這份工作遠在機場附近，晚上回城的時候，需要轉一次車。

在轉車站的前一站，公交車司機爺爺，發現我要換乘的下一趟車正要開走。為了讓我順利轉車，他趕緊用無線電聯繫下一趟車的司機，讓他等等我。

到基督城的第一天，在那個寒冷的冬日裡，我就被以這樣溫暖的方式接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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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基督城之前，曾聽人說過，基督城算是紐西蘭白人比例比較高的城市，或許會對移民有一些排外情緒。

然而，我在紐西蘭認識的第一個kiwi朋友，卻恰恰就是在這座「可能會排外」的城市。而這個kiwi非常喜歡和我出去吃早茶。

曾經有很多人問我，為什麼選擇定居在基督城這樣一座小城？我的回答只有三個字：安全感。

ins:@regenerate_chch

聽到這三個字，提問的人會更加好奇了：安全感？基督城之前不是發生過兩次大地震，市中心已經是一片廢墟了，為什麼還會讓你有安全感？

對我而言，安全感是一種內心的體驗和感受。

在基督城生活，我不僅感覺到自己被接納，更吸引我的是這裡相對簡單質樸的生活環境，和令人感到安全的鄰里與社區。

雖然紐西蘭人普遍有「避鄰主義」的傾向，喜歡保持一定距離感的交流。

即便如此，在基督城生活，鄰里之間見面微笑問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在這裡生活，你還時常會感到人與人之間最質樸簡單的信任所帶來的安全感。

我可以無所顧慮的在上班前把自家大門密碼告訴送傢具的kiwi小哥，待我下班回來，發現傢具甚至已經被他妥帖地組裝好了擺在那裡。

我從trademe上買東西，賣家給我發信息說，你來取貨的時候，如果我不在家，你直接進院子里來拿東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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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恐襲發生的地點，我路過了好多次，都幾乎沒有意識到那裡有兩座清真寺。

其中一座，甚至是在原有的基督教堂的基礎上改建而成的。在我對基督城的概念里，只有「房子貴的區」和「房子便宜的區」，卻完全不存在「穆斯林聚居區」或「亞裔聚居區」，「白人聚居區」的分野。

在我的心目中，基督城是一個包容而平和的城市。

它更像是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存在。與世無爭，平和，甚至滿溢著紐西蘭式的鄉土氣息。

ins:@bennobschmidt

我和朋友們習慣把這裡叫做「大農村」，一方面是因為這裡的風土，更多的是這裡的人情。

在基督城，無論和華人朋友還是kiwi朋友，我們的友誼是原始而純粹的。

我家種的西紅柿大豐收，就拿去朋友家換成草莓回來吃。我出門旅行，大咧咧的把鑰匙丟給朋友，他就會天天下班來替我照顧我的小貓。我甚至一度收藏了好幾個朋友家的備用鑰匙。

所以我決定在這裡買房，在這裡紮根。我還開了民宿，想要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一起分享基督城的安寧與恬靜。

而幾乎所有來過基督城的人，都會覺得這裡非常契合他們的期待：安逸舒適，遠離喧囂。

而誰曾料到，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襲擊，居然就發生在這裡。

在看到新聞之後，許多之前的住客紛紛給我發信息，不僅僅是慰問，更多的是表達和我同樣的疑惑和憤怒：為何恐怖分子會選擇基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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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基督城一定有它的不完美，也有它令人沮喪和不安的一面。

它深入骨髓的紐西蘭式的懶散與慢節奏，以及鬆散的管理，和兩次大地震遺留下來的許多社會問題，都始終困擾著這座城市的發展。

移民的到來，地震後社會不公平的擴大，這也給所謂的「白人至上主義」者留下了行兇作惡的借口。然而，借口絕不是理由。

任何人，任何時候，只要把自己的欲求訴諸暴力，他就已然變成了魔鬼。在暴力與血腥面前，沒有任何人是正義的。

我沒有看那段血腥的視頻，也沒有看他那所謂的「宣戰書」。

因為任何發動針對平民的恐怖和暴力，只能證明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和敗類。

但無論他為何選擇基督城，他一切暴力行徑的目的，都是為了刻意播撒仇恨的種子，妄圖用暴力割裂和撕破這裡的安寧祥和，用摧殘無辜生命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扭曲的價值觀念。

然而我只想告訴他，他是不會得逞的。經歷過兩次大地震的基督城，歷經艱難依然可以一點點恢復元氣。

經歷了這次恐怖襲擊，只會讓依然熱愛這座城市的人們更加堅強地去撫平和彌合創傷。

願地獄不再空蕩蕩，願人間不再有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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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講一個小故事。

事發當天晚上，因為一點小事，和S鬧了彆扭。早晨他上班走之前來和我道歉，我假裝沒醒，並沒有搭理他。

下午知道這個新聞，發現事發地點離他辦公室很近。趕緊給他打電話，然而卻接不通。我當時心裡「咯噔」一下。一瞬間，天旋地轉。

好在後來通過微信聯繫到了他。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默默流淚。他也不顧重重封路，幾乎繞了基督城一圈，最終開回了家。

一回到家，我們相擁而泣。

生命無常，珍惜眼前的人，不要讓道歉變得來不及。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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