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是公司領導我卻在底層掙扎,年會上同事無意說的話讓我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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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一早上好!新的一周又開始啦,各位辛苦啦!」
眼神的餘光瞥見瑤姐吃了蒼蠅的表情。
「很高興向各位領導同事做2018年述職。都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但我只想做一隻小燕雀!」
這句話讓瑤姐翻了三次白眼。站長倒是滿面春風一直微笑著看著我。
晨會結束後我在更衣室優哉游哉吃煎餅,「乓!「瑤姐推門而入,不知道的還以為瑤姐要把門卸了。
「燕雀?!我看你就是不求上進!不知進取!你和周總同一年入職,周總從地鐵站的基層員工一路高升,即將位列集團領導,你呢?入職這麼多年,還是個收銀員!也不知道周總怎麼會看上你?」
「我也挺好奇的,晚上回家我幫你問問他。」
瑤姐算我半個師傅,心氣兒倍兒高,礙於學歷不過關,職位一直升不上去,在地鐵站混了十多年也只是個普通職員,見我悟性還行,就想扶我上馬。但奈何我容易滿足,隨遇而安。
「你你你!」瑤姐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我的腦袋,「我幫你忙活半天升小組長,你自己不努力,到嘴的鴨子讓別人搶了去!你忘了當初費多大勁才嫁進周家?你忘了婆婆對你的嫌棄?!」
「她到現在還看不上我呢,覺得我禍禍了他的寶貝兒子。雖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競爭激烈,不進則退;但我覺得當一隻小燕雀挺好的。」
「今年外阜地區的總經理該輪換了,周總要是願意去外阜,職位還可以再升。這麼拼的周總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我撇撇嘴,瑤姐把值班表甩給我。
「大年三十又是我?而且是晚班,還連著大年初一的早班?瑤姐,我已經連著三年沒有在家過年了。」
「誰讓你自己不爭氣!把升職的機會拱手讓給別人!你要是升小組長了就用不著坐窗口收銀,更用不著春節值班了!」
瑤姐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睛,我不敢頂嘴。
「哎呀,時間到了,我得去開窗接客了。」三兩下把剩下的煎餅塞進嘴裡,帶著自己的小款箱逃一般跑向了詠春里地鐵站東南角的收費口。
雖然自動售票機已經推行了很久,但每天還是有不會用售票機的老太太老爺爺,操著各種方言的外地人,或者是恰巧沒有零錢,紙幣總不被售票機識別的乘客。
如今這個社會人人都有客戶,我每天也有很多客戶。雖然站長時常批評我,要提高機器售票的替代率,但我有個毛病,總喜歡助人為樂。客戶們都很喜歡我,我總被評為當月微笑之星。
值完晚班回到家,周瑾鋒已經卧倒在床上了。
我悄默默洗刷完畢爬上床,用小爪子摟著周瑾鋒,「周大領導,小的今年大年三十又沒法陪您回爸媽那裡了。」
「知道了。」
周瑾鋒果然有大領導的風範,一般高層領導都比較有涵養,即使內心特別不滿意也得端著綳著,我就喜歡他這樣隱忍不發的樣子。
放下心來轉個身正準備呼呼入睡,突然想起來瑤姐的問題,「周大領導,你當初怎麼就看上我了呀?你喜歡我什麼呀?」
周瑾鋒一往情深地看著我,「喜歡你頭腦簡單。」
頭腦簡單也算是個優點吧?他這是在誇我吧?嘎嘎嘎嘎嘎!
我把腦袋在周瑾鋒的胳膊上蹭了蹭,感受著婚後有個男人暖被窩的專屬福利。嫁給這個男人竟然三年了呢。
三年前,集團年會,要求每個單位都出文藝節目。我後來才發現,這就是個幌子,不過是為了讓眾多優秀的單身男女內部消化,搞了個大型相親會。有才藝的姑娘小伙像騾子和馬一樣被拉上台遛一遛,台下的看官覺得好的就記下名號,之後私聊。
當時的我太年輕不知這是個套兒,上台說了個單口相聲,逗得全場嘎嘎直笑,得了個詠春里活寶的名號,之後就被周瑾鋒盯上了。
三天兩頭來我們基層調查,還要員工挨個彙報工作。我就是個小小收銀員,思想境界不高,不會溜須拍馬,工作彙報總也彙報不好,常被單獨留下來加強思想學習。站長當時怕我拖後腿,著急得差點把我開除了。
誰成想,周瑾鋒嫌我思想境界太低,要利用非工作時間單獨輔導我。這一輔導,就把我輔導到他家,我被攀了高枝。
婚後好一段時間,站長對我十分客氣,說不上點頭哈腰,也絕對禮讓三分。連吃飯都讓我上座。
但三年過去了,我還是詠春里地鐵站東南口的收銀員。大家也就覺得周瑾鋒當年肯定是瞎了才會娶我,娶完了就拋諸腦後了。
2
大年初二,我被周瑾鋒攥著小手,像小雞一樣被拎到婆婆家。
婆婆也不正眼瞧我,像用鼻孔在說話,「哎呦,小璇競聘成功了?榮升小組長了?」
「沒。」我陪著笑。
「我還當小璇升職了,日理萬機,連大年三十都回不來。」
周瑾鋒擋在前面,「媽,是我在這兩天一直加班,我們沒能過來。」
婆婆瞧了一眼他,把陰陽怪氣的火藥勉強咽了下去。我摳了摳周瑾鋒的手心表示感激。
換了拖鞋走進客廳,一大家子的人,挨挨擠擠坐在一起。大姑姑,二姑姑,三姑姑,大嬸嬸,二嬸嬸,三嬸嬸,人多得我有點暈。
婆婆坐在大家長的主位發話:「今年外阜地區的總經理要輪換,我打聽過了,廣州,上海,深圳這三個地方都不錯,你想去哪裡挑一下,我建議你去深圳,城市發展快,工作更容易出成績。」
婆婆是集團的前總經理,打聽些消息,又或者稍微打個招呼都是很容易的。
周瑾鋒沒有說話,我的手被他握在手心,有淺淺的汗,我知道他並不想去。
「李璇的錢包里總是帶著一張自己嬰兒時的照片,想必是很喜歡孩子。你們也不小了,今年要個孩子,趁年輕,好生養,身體恢復快;今年生完了,明年還能要第二個。」
這話聽著不像在商量,倒像是在發號施令。
「你該工作還是工作,讓李璇回家帶孩子,反正她也沒什麼追求。」
我是想當個小燕雀,但這話聽上去也太扎了。我正準備開口,姑姑嬸嬸的話撲面而來。
「小璇你真是找了個好婆婆!我們都沒這精氣神幫兒媳婦規劃呢!」
「是啊,要不是你婆婆這麼能張羅,小周怎麼能小學就跳級,中學上少年班,20出頭研究生畢業,年紀輕輕就當了集團領導?」
「小周就是書里常說的大鵬展翅,一飛好幾萬里!」
「是鴻鵠,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鴻鵠!」
「對對對,小璇你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才嫁給小周,才遇上這樣的婆婆呢!」
七雙眼睛齊刷刷看著我,七張嘴一張一合,唾沫星子都要把我淹沒了。
周瑾鋒輕輕撂了一句「媽,我們自有安排」,就拉著我進了書房。
我拿眼睛斜了斜周瑾鋒,什麼安排?我可沒有要孩子的安排。生孩子太危險了。我還年輕,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呢。著什麼急呀?
著急上學,著急工作,著急升職,著急生孩子養孩子,然後著急孩子上學?一直拚命向前跑,就好像人生的前面埋著彩蛋,也太枉費這美好人生了吧?
晚上在婆婆家過夜,木板床年頭久了,翻個身咯吱咯吱直響。我像殭屍一樣直挺挺躺著不敢動,周瑾鋒竟然趴在床上做俯卧撐。
「喂!喂!你幹嗎呀?床咯吱咯吱,像塌了一樣,聲音太大了!」
「聲音大了才好。」
「你媽都要聽見了!還以為我們幹啥呢!」
「她不是想讓我們三年抱倆嗎?那就讓她以為我們真的很努力。」
哎呦,我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討好一般看著周瑾鋒,「不愧是周大領導!思路敏捷,方法得當!周大領導,小的問一句,你年三十和初一真的也在加班?」
周瑾鋒喘著氣一上一下,並不理會我,好像我問了個很白痴的問題。
「我知道你是在幫我掩護。」
周瑾鋒給了我一個眼神,好像在說:算你識相。
我趕緊接著解釋:「其實我挺想回來陪你和婆婆過年的。但我們部門小靜家在黑龍江,下了飛機還得倒汽車,放假本來沒幾天,全耽誤在路上了;小霍家在貴州,如果趕上下大雪封路,兩天都不一定回得去;小張雖然家在北京,但娶了個母老虎,天天像小柿子一樣被拿捏,差點給站長跪下了,所以只能安排我值班了。咱們都在北京,什麼時候都能來看婆婆,你說對吧?」
周瑾鋒不理我,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窩,「我明天在家陪你和婆婆看春晚重播好不好?我給你點個松鼠魚的外賣好不好?」
「為表誠意,你不能親自下廚?」
「我的廚藝慘不忍睹,我還是給你叫外賣吧?想吃什麼吃什麼,我們發獎金了,我請你。」
嘎嘎一笑,雖然我的獎金只是周瑾鋒的一個零頭,但還是忍不住嘚瑟一下。
周瑾鋒做完了一百個俯卧撐,把自己重重仍在床上。外面是數九寒冬,室內卻暖如初春,周瑾鋒喘著氣,細細的汗珠從額頭沁出來,空氣中都是荷爾蒙的味道。
「要不要真的努力一下?」周瑾鋒的眼神看上去怪怪的,有一絲色眯眯。
「嗯?」
「也不是不能三年抱倆,只是不想再受我媽的擺布。你說呢?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小鴨子?」周瑾鋒邊說邊爬了過來。
「鴨子?」
「對啊,像你一樣頭腦簡單,每天嘎嘎嘎嘎笑的可愛小鴨子。」
3
節後上班,我像說段子一樣把婆婆家的事兒說給瑤姐,我笑婆婆,人生那麼長,著急跑那麼快做什麼?也心疼周瑾鋒,從小像騾子一樣被婆婆鞭策。
瑤姐恨鐵不成鋼,「你自己隨遇而安也就罷了,還怪別人力爭上遊?周總那麼勤奮上進,你這麼容易滿足,你們真的處得來嗎?」瑤姐說得真切,眼神里冒著兩分憂心忡忡,「他莫不是精神壓力太大,把你娶回家擺著?」
周瑾鋒娶我回家確實有幾分擺著的意思。
他喜歡看書,歷史、哲學、尖端科學,我喜歡看綜藝,最好是無腦綜藝;我們兩個的互動,最常見的形式是我嘎嘎、嘎嘎笑得已經快抽筋了,身旁的他淡淡地瞥我一眼,然後繼續看書。我總怕吵著他,推他去書房,但他總賴在我身邊不走。
他說從小被婆婆練就了在候車室、在班車上、在各種喧鬧的地方,抓緊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看書學習,綜藝視頻的聲音完全吵不到他。他對噪雜的聲音有久經練習的免疫力,但是對我嘎嘎的笑聲卻很敏感。
私下裡他總叫我鴨子。每天都要說一百遍:「鴨子,笑一個。」
周瑾鋒雖然貴為集團領導,外表冷酷,但其實內里是個黏人的幼稚鬼。
當初周瑾鋒來基層考察談話,用嚴謹而考究的眼神看著我,「你怎麼就那麼開心?」
那時我以為大領導說話一般都有深意,不能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但我悟性不高,沒學好辦公室政治,只能嘎嘎一笑。
周瑾鋒接著問:「把你的快樂分我一半,好不好?」
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孤獨,高高在上、被一群人捧著的他——很孤獨。
作為基層小員工,我想冒著風險越級安慰大領導凡事要想開,畢竟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有一兩幸事足矣。但看著他的眼神我就是開不了口。那是一種溺水者乞求援救,但是水已經沒過嘴巴,沒法說話了的表情。
我從來沒有問過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成為集團的一個傳奇,才能在最短的時間最快速地升職,才能達成婆婆給他定下的幾乎不可能實現的目標。
別人都說他有鴻鵠之志,我只關心他開不開心。
晚上周瑾鋒回到家,我正在廚房切菜,他換了衣服蹲在地上幫我剝蒜。
「周大領導,外阜地區的總經理,你真的打算去嗎?」
周瑾鋒剝著蒜不吱聲。也許當領導當久了,有的時候即使回到家,他也忘記了脫去領導的衣服。用默不作聲築起堡壘,保護自己。
「去外阜雖然可以晉陞一級,但是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婆婆早年工作、家庭兩頭操勞,落下了一身的病,平時看病挂號周瑾鋒也想陪著,但每一次臨到頭都被工作纏身;辦的健身卡只有辦卡當天去過,忙到連每年的員工體檢都沒有時間;衛生間面盆里的頭髮,馬桶里的隱隱血跡;夜晚輾轉反側的失眠,白天強撐著精神應對大小事務;婆婆逼著他,他逼著自己一直向上,向上。
其實我挺心疼他的。
「不要去了。」周瑾鋒蹲在地上低著頭,我把手插進他的頭髮,「就當我拖後腿,以後婆婆怪我不知進取帶壞你,不要去了。社會上中流砥柱的棟樑人才有很多,我的周大領導只有你一個。我捨不得你。」
我輕撫著周瑾鋒,感覺他像一個孩子。不是捨不得離開他,不是不願意放他高飛,而是捨不得他耗盡元氣、透支身體去爭。人生的精彩不僅僅在於努力爭取、力爭上遊的明天,還有認真過活、開心快樂的今天。
周瑾鋒用手蹭了蹭臉,「這蒜真辣眼睛。」轉身丟下蒜出了廚房。
晚上周瑾鋒借故困了,睡得很早,第二天、第三天……這一周都借故工作太忙,臨近夜裡才回家,洗洗就睡,我們進入了一種很默契的冷戰。明明沒有吵架,但周瑾鋒再沒叫過我小鴨子。
4
又到了集團年會,眾多單身男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周瑾鋒坐在集團領導的前排席位,我坐在各地鐵站的後排位置。
瑤姐抓了一把瓜子嗑著,「你是周總家屬,應該坐在周總旁邊,但位置讓一小秘佔了。」
我摳著手指,有點心虛。我怕坐在他旁邊,全世界都能看出我們在冷戰。
瑤姐恨鐵不成鋼地瞪我一眼,「你別哪天位置真讓小秘頂了。」
周大領導身邊的秘書,身材曼妙氣質優雅,去年唱的一首韓語歌博得滿堂彩,聽說今年的孔雀舞也是要驚艷全場,都說這麼出眾的女人當秘書真是委屈了。
「周總要調到深圳了吧?你別保密了,小道消息都滿天飛了。到時候你也調到深圳,或者乾脆別幹了,累死累活又賺不了兩個錢。你又不像我,有個不成器的老公,就像養了個大兒子。下個節目到咱們了,相聲好好說,爭取再奪個第一!」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點怯。
緩緩走上台,遠遠地望著周瑾鋒,他的眼神瞟過我,停在秘書身上。(作品名:《燕雀與鴻鵠 》,作者:三分鐘小姐。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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