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該放棄成為世界之主的妄想了」，令歐洲戰慄的帝國徹底失敗

文｜ 郭曄旻

世界，是一個考場；土耳其民族，許多世紀以來以及今後，都要接受考試。這次，我們面臨的是一次嚴峻的考試；如果在考試中失敗了，我們還能期望有好的待遇嗎？

——穆斯塔法·凱末爾

1918年10月30日，奧斯曼帝國政府的代表在停泊於摩德洛斯港的英國巡洋艦「亞加米農」號的甲板上籤署了停戰協定。達達尼爾海峽和博斯普魯斯海峽將對各種船隻完全開放，並由協約國軍隊佔領；奧斯曼帝國軍隊立即解散，軍艦全部交給協約國；奧斯曼帝國所拘留的戰俘應加釋放，但協約國方面的奧斯曼帝國俘虜仍然拘留……最為苛刻的莫過於第七條：協約國軍隊可以佔領土耳其的任何一個戰略據點，「一旦情況威脅到協約國的安全」。這就是說，在付出死亡32.5萬人，傷殘40萬人，被俘和失蹤25萬人的沉重代價之後，曾經令整個歐洲戰慄不已的古老帝國在大戰中徹底失敗了。當時英國首相阿斯奎斯直截了當地評論：「這次，這個病夫真的死了。」

實際上，早在戰爭的頭幾個月里，協約國就已迫不及待地著手安排「病夫」的後事了。孤注一擲地加入「同盟國」一方作戰，意味著奧斯曼帝國在歷史上第一次面臨著對其極為不利的和兇險的英、俄、法對立。自從作為「奧斯曼遺產」問題的「東方問題」產生時起，從來還沒有過英、俄、法三大國同時站在一個軍事陣營中的情況。俄國毫不猶豫地提出了對君士坦丁堡及海峽（達達尼爾海峽和博斯普魯斯海峽）的要求。200年來，這座「沙皇格勒」始終是聖彼得堡（彼得格勒）統治者覬覦已久的戰利品。以往反對俄國兼并君士坦丁堡，甚至反對給予沙皇軍艦從黑海進入地中海權利的英法兩國，曾經為此不惜對俄國開戰（克里米亞戰爭）；而此時卻大方表示：俄國可以指望實現自己長期以來最為大膽的願望了。1915年3、4月間，英、法、俄簽訂了瓜分奧斯曼帝國領土的秘密協定。英國和法國同意把君士坦丁堡、兩海峽劃歸俄國，但君士坦丁堡要闢為自由港，海峽應保證自由通行。

為了將反覆無常卻又慾壑難填的義大利拉進協約國陣營，英國再次大慷他人之慨。1915年4月的《倫敦協定》答應義大利「完全佔有」它從1912年就佔有而無合法權利的東地中海多德卡尼斯島；廢除奧斯曼蘇丹在利比亞所保存的一切權利，義大利在小亞細亞沿海的利益得到承認，並同意將該地區劃給它，如果奧斯曼帝國最終免遭瓜分，義大利將在其他地區得到補償。

1916年4月，英、法、俄簽訂的賽克斯—皮科協定則是對還未斷氣的「病夫」的總清算。除了君士坦丁堡及海峽，俄國還將獲得靠近高加索領地的亞美尼亞與庫爾德人聚居區。法國人會得到敘利亞而英國人將拿到美索不達米亞，至於日後成為無盡麻煩源頭的巴勒斯坦則將置於國際共管之下。

奧斯曼帝國末代蘇丹穆罕默德六世（右三）離開土耳其

此外，小亞細亞半島西部也被許給了希臘——希臘神話中的特洛伊城就坐落在這裡，「歷史之父」希羅多德和「醫學之父」希波克拉亦出生於此。自從1830年獨立以來，重建一個建都君士坦丁堡，橫跨「兩洲（亞洲和歐洲）五海（愛奧尼亞海、愛琴海、地中海、馬爾馬拉海和黑海）」，將2/3的小亞細亞海濱地區囊括在內的新拜占庭帝國一直是希臘的「偉大理想」。輝煌的過去使得現代希臘一直擁有龐大的支持者陣營。法國高級外交官朱爾斯·康邦就說，巴黎和會帶來了「滿足古希臘的國家夙願的最好辦法，同時至少完善了一個世紀之前歐洲自由國家的獨立運動」。

令奧斯曼帝國感到慶幸的是，「十月革命」後的俄國退出了戰爭，也放棄了自己的那份戰利品。然而，令奧斯曼帝國感到絕望的是，革命後的俄國公布了戰爭期間的秘密協定，證實了瓜分「病夫」遺產陰謀的存在。

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時候，希望確實也是不多了。一度不可一世的奧斯曼帝國，被8年來幾乎從未中斷的戰爭（意土戰爭、巴爾幹戰爭、世界大戰）拖得精疲力竭，終於倒在地上認輸了，準備迎接自己的末日。一支擁有60艘軍艦的協約國艦隊，駛過達達尼爾海峽沉默的大炮，於1918年11月13日在君士坦丁堡港口停泊了下來。12月8日那天，君士坦丁堡成立了協約國軍事管理委員會。協約國軍隊佔領了市區各地。1919年2月8日，法軍統帥弗朗歇·德斯佩雷，像466年前的東羅馬帝國征服者蘇丹穆罕默德二世一樣，騎著一匹由當地希臘人贈獻的白馬，進入君士坦丁堡。那位仍然居住在京城裡的奧斯曼蘇丹，對此置若罔聞，甘當傀儡，「除關心保持其帝位外，對其他國事一概不問」。至於帝國的阿拉伯各省，早已為協約國佔據，此刻，協約國軍隊甚至進入了奧斯曼帝國的核心地帶——安納托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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