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路你一個人慢慢走,我坐飛機。
生活總是慢慢變好的。哭過以後擦乾眼淚還是可以繼續工作,以為過不去的難關也一定能過去,痛苦的時候也有可以笑出聲的理由。反正,「無論需要多久的療傷期,明朗的時刻總會到來。」
所以,無論你覺得哪段感情不值得,覺得遺憾和難過,都已經成為過去。現在要做的是準備好去遇見更好的自己和那個人。
《碎月亮》
文丨 desertchen
1
和他分手後,我在臨平路租了一處房子。
房子不大,但有單獨的廚衛,客廳里立著一扇小落地窗,窗帘是明黃色的,陽台上放著一盆枯死的綠植,春天就要到了,我嘗試著給它澆過幾次水,希望它還有些氣力活過來,但它始終低垂著,以一種瀕死的顏色。
後來便不去管了。
有時晚上下班,我會在附近的便利店裡買煙和飯糰。飯糰有時還算新鮮,有時像隔了很多夜一樣讓人難以下咽,這要碰運氣。大多數時候,我的運氣都不好,但因此倒也習慣了失落,好在房子里總放著泡麵,只是抽一支煙發發獃的功夫,也不麻煩。
跟飯糰一樣糟糕的,是樓梯間里的感應燈。
我住在三樓,樓棟里沒有電梯。一些晚上,感應燈總是亮不起來,聲響再怎麼大,它也無動於衷。有天加班到夜裡十一點,手機被我落在公司,感應燈始終暗著,我只好點著打火機,沿著冰涼而光滑的牆面緩慢移動,而黑暗是一團一團的,一團消失,一團又冒出來貼近著我,像隨時要使我跌倒下去,身體也漸漸失去分寸,感覺地面時深時淺,不知道底在哪兒,彷彿沒有底。
艱難攀上了三樓,我才發現遺落在公司的不只是手機,還有鑰匙。
住在隔壁的鄰居是一對情侶。我坐在門口抽煙,聽見兩人在談論天氣。雨季要來了,可能會很長,男生說。就沒有過短暫的雨季,女生說。
我很困,幾乎想就這樣睡過去。這兒有監控,至少不算太壞。事實上我也真的睡過去了。早上是被鄰居女孩叫醒的,她看著我,好心而擔憂地說,要不要到我家洗漱完再去公司?
我洗了臉,清醒過來,鏡子里我眼睛紅腫,一副分明哭過的模樣,與自己對視竟覺得越來越無力。
偶爾我會打電話給他。他總不惱,聲音聽來平和而溫柔,打聽我的近況,問我有沒有感冒。寥寥幾句後,話的末尾愉悅起來,像完成了某項任務似的果斷結束對話。他的關切從不拖泥帶水。
雨季來的那天,下了一場暴雨。那場雨太大了,我的落地窗還未關上,它就傾然而至,飄進屋子裡,淋濕了地板和窗帘。
與他通完話後,我蹲著一遍又一遍擦拭屋裡的雨。
我想起來那天睡在門口時做的夢,我夢見他不愛我的模樣,我看著他,久久地看著他,他的話還未說出口,我的心就已經碎掉了。
2
開始那會兒,我跟他在同一棟辦公樓上班。他在十七層,我在十八層。公司樓下只有一間麵館和一間便利店,想吃頓像樣些的午餐,也就只有去那間麵館了。
我總是獨自吃飯,他也是。人多的時候,我倆拼過幾次桌。後來見得多了,便開始說說話,帶著幾分試探交流下去,越來越熟悉,竟也日久生情,談起了戀愛。
是他先提出交往的。那年冬天難得下了好幾場雪,洋洋洒洒地,湮滅了晨光,冷氣沉進胸膛里,又隨著煙霧吐出來。冬日人是懶散的,我跟他在光禿禿的樹榦下立著抽煙,不一會兒風就吹過來了,我眼看著他手裡那支煙被風一點兒一點兒吹沒了。他撣了撣煙灰,說,或許我們可以試一試。
這段戀愛四平八穩,談了三年。我們去電影院里看皆大歡喜的愛情片,去寒氣凜冽的冬日山頂上看日出,也親吻,也擁抱,也將彼此揉進身體里愛著,也吵鬧,也妥協,也重蹈覆轍,也分手。
想來這不外乎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故事。
分手的時候他說累,還說抱歉,幾天後他換了一家公司上班,我還是在十八層,哪兒也沒去。有時你望著一些人走到你生活的盡頭,你只能站立著,徒然站立著。
而他說,你要重新開始,比如換個地方住,讓生活新鮮起來,你要忘了我才行。
3
在這場漫長的雨季里,每天上班前我都會檢查落地窗有沒有關好,有時鎖門後又特意返回來確認,所幸總是關好的,雨沒再侵襲過這間屋子。
有天晚上下班,我在門口換下拖鞋,進屋後坐在沙發上抽煙,那會兒的天暗暗的,房間里沒有開燈,我望著桌上的指甲鉗發獃,回過神來便滅了煙頭,給自己剪指甲,食指感覺到痛的時候,我愣了愣,這才起身打開燈。
找了藥箱,又找了儲物櫃,我都沒有看到創可貼。於是徒然坐在地板上看著指頭上的血,另一隻手撈過電話,給他撥過去。
喂?他說,聲音里夾著一些笑意。
是我。我說。
他將笑聲斂下去,說,最近還好嗎?
嗯,我說,還不錯,你呢?
他說,嗯,我也是。
今天我剪指甲的時候剪到指頭了。我說。
家裡有創可貼了嗎?他問。
有。我說。
貼了嗎?他又問。
沒找到。我說,哪兒都找了,就是沒看見創可貼。
你再找找。他說。
我都找遍了。我說。
他不說話了,我們僵持一會兒後,他說,一定會找到的,你再找一找,我還有事,先掛了。
於是電話便掛掉了。
我記得有那麼一次,我給他剪指甲,也是不小心剪到了他的指頭,我在家裡四處給他找創可貼,沒找到,於是出門去給他買,而他一直說,不疼的,就是看著疼,其實一點兒也不疼。
可分明是疼的,我看著流著血的指頭,想起方才那通電話里,我忘了問他,為什麼他不疼呢。
4
雨季還在,像不會停止似的,圖著方便,我索性將落地窗關得嚴嚴實實,不再打開,而明黃色的窗帘終日伸展著蓋住外面的光,勾兌出落日映照時的模樣,於是房間里總是白日將盡。
人也總睏倦著,像睡不醒似的,這麼過了幾天,我便向公司請了長假。
我的上司是個女強人,短髮,微胖,四十三歲,跟丈夫離婚後帶著孩子生活,說話時氣勢很足,三年前我初入公司,被她迎面摔了一臉文件,後來她竟將我提攜成獨當一面的中堅幹將。
請假那天,她領著我到樓下麵館。她點了一份牛肉拉麵,也給我點了一份。我看著她往熱氣騰騰的拉麵里依次加了醋、香菜以及蔥花,佐料加完後,她用筷子挑了挑面,又攪拌幾下,看著我說,你要明白,愛情就像你命里的月亮,難得圓滿,缺憾也是遲早的事情。
當年被幾頁文件摔得臉火辣的我,估計做夢也不會想到,日後失戀竟也有被她溫言軟語安慰的時候。
於是我便看著她笑了。
笑什麼啊,她說,我也走過你那樣的日子,很苦吧,也很累是不是,想著生活里怎麼就缺掉了一塊兒,整天望著那個窟窿,想把他找回來,想讓他記起來還喜歡你的那段日子。但生活總不會處處將就我們,有些時候我們得將就生活。你說是不是?
那天下起了很大的雨,我哭得厲害,上司口袋裡沒有紙巾,就連餐桌上僅剩的一張紙巾也用來擦了桌子。我低頭在自己的包包里翻找,摸出了一包紙巾和一盒創可貼。
那天我出門去給他買創可貼,回來時他已經貼好了傷口。他說在抽屜里找到的。
5
雨季悄無聲息就結束了。
幾天前,我將陽台上那盆枯死的綠植移出來,養了一株非洲茉莉。起初買回來的時候,我還擔心它會枯掉,但現在看來它長勢不錯,葉片綠油油的,花期也將至。
長假太長,有時我睡醒了就去超市買青菜和水果,回家的路上進花店轉一轉,或者在附近公園裡坐著,曬會兒太陽,再抽支煙。
上司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按她的話說,是為了確認我的死活。見我過得挺好,她也放心下來,隔天就給我銷了假,讓我趕緊回公司忙活。
我好像很久都沒有聯繫過他了。
聽說他戀愛了,女孩兒是他大學同學,換了工作後他遇到她,沒多久兩人便走到了一起。
有時想起他,我的心裡就莫名平靜下來。他說讓我忘了他,但我總是記得的。那些時日里的快樂我記得,不快樂我也記得。只是失戀,又不是失憶,怎麼能說忘就忘呢。
假期後再回公司,沒多久上司便將我提了職,工作交接的那段日子,加班到晚上十點是常事。我跟房東交涉過幾次,樓道里的感應燈換了新,那光太強烈了,有時晚上下班回來,照的人眼睛晃晃的。
生活嘛,不就是這樣。我和上司坐在麵館里吃午餐,她說。
作者:desertchen
來源:storybook(id:storybook2012)
不要在深夜裡流浪,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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