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結婚父親上台發言,他讀完自己寫給亡妻的一封信,淚灑全場
1
逛完早市,我拎著二斤五花,在自家門口蹲著抽了兩根煙。
遛狗的老張正好從門前過。
他閨女去年給他買了一條京巴,那小畜生見人停下,便湊過來嗅我的鞋。
「呦,買肉了?你那麼節省的人,可沒見過你買這麼多肉。」老張看見我拎著肉,就問。
我有點兒不好意思:「今天我家姑娘帶著姑爺過來,我尋思著做個硬菜,紅燒肉。」
「這還沒辦事兒,姑爺都叫上了?」老張笑我,「那你擱外邊兒幹啥,怎麼不進門?」
「倆人證都領了……我習慣了在外面抽煙。」我把煙蒂扔在地上,踩了踩,臉上褶子撐起笑,「以前我家那位不讓我進屋抽。」
後來沒人管著我了,我也不習慣在家抽。
「唉!你啊……」老張把京巴抱起來,寬慰我,「人都走好幾年了,閨女不是剛嫁了好人家,最近也要辦酒席了嗎?你呀,你看開兒點!」
我點點頭:「哎。」
老張又盯著我的頭髮和衣裳,皺起了眉毛:「好歹你要當老丈人了,頭髮染染吧,黑的顯得人精神。還有你這衣裳,穿了多少年了,都掉色兒掉的看不出原來啥顏色的了。乾淨倒是乾淨,可是看著多寒磣啊!買件好衣服穿吧!」
「不礙事。姑娘結婚那天,我打算穿我那套我結婚的時候穿的西裝,人就精神了。」我擺了擺手。
和老張嘮完,我進了院子。
我下意識看了院里某處一眼,老黃的狗窩空著。
我總是忘了,老黃去年春天就老死了。
進了屋,換拖鞋的時候,我瞅見了衣冠鏡里的我自己:一個半白了頭的高瘦老頭兒,眉眼耷拉著沒一點兒精神,臉上褶子深的可以夾綠豆,手裡拎著兩條五花肉。
老張說的沒錯,挺寒磣的。我也知道,我老了。
都說人老了就沒什麼想不開的了,我以前也這麼想。
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是在五年前姑娘她媽得病走了以後,突然變成這樣的。
我看不開。
2
姑娘她媽大名叫蕭紅,我年輕時叫她小紅。
我剛在城裡參加工作那年,我姐夫從拖拉機上摔下來折了腿,人被送來城裡做手術。
姐著急的打我單位電話,把我叫了去。
姐夫小腿粉碎性骨折。我在醫院忙前忙後,繳費、拿結果……台階都一步三個的上。
我這一「飛」,就惹出了事兒,在樓梯上撞了一個穿白大褂的護士。
她往下走,我往上走,這一撞,我就把人家撞的坐到了地上,她還把右手肘磕破了。
那是我和小紅第一次見面。
結婚這麼多年,每每提起當年的事兒,小紅就說我年輕時莽撞。
當著女兒的面,我哪兒能承認,我屢屢不承認:「其實我是故意撞的你,不撞你怎麼在你下班後請你吃飯。」
小紅戳穿我:「吃什麼飯?就你,拎著一個小小的西瓜,鬼鬼祟祟的跑到我們科室說給我賠禮,我讓人笑話死了。下班倒是吃了飯,你請我吃的醫院食堂的炒餅!」
「那個西瓜兩塊五呢,那份炒餅加肉絲兒的,五毛錢。我現在都記得。」我掰著手指頭不服氣。
「摳門兒死你算了。」女兒和小紅從來都是同一戰線,一大一小都嫌棄我摳門兒。
但我知道,她們從來不是真的嫌棄我。
3
從醫院認識,到我死皮賴臉地追求小紅,再到我把她娶回家,我用了兩年。
我家是村裡的,條件不好,拿不出多少彩禮。可我爸媽覺得不能虧待了城裡長大的小紅,把家裡多年的積蓄都給了我。
我拿著那摞粗紅布包著的,從一角到一百都有的票子給小紅看的時候,小紅攥住了我的手:「你給你爸媽拿回去。沒有彩禮,我也嫁給你。」
婚禮是在我家院子里辦的。
那個時候不興穿婚紗結婚,小紅找裁縫給我倆都做了大紅色的西裝:闊袖口闊褲腿,寬肩膀的那種,整個人好像被架起來。
院里坐席的親朋好友都誇新娘子漂亮,我那天覺得我是世上最厲害的小夥子。
婚禮上輪到新娘新娘發言的時候,我從兜里掏出來我早準備好的紙。
我這個人有個毛病,一旦讓我面對許多人發言,我會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可是我自己結婚,我不能不發言。
所以,我給小紅寫了一封信。我只需要看著小紅念就成,那樣我不緊張。
「吾妻小紅……」
我剛念了信的稱呼,院子里我那些自小玩到大的兄弟們就吹口哨起鬨。我喝了酒,也沒覺得多害臊。
「吾妻小紅:
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我琢磨了很久我要說些什麼,琢磨到最後終於承認我是個不會說話的人,我說不出花來。那我就撿著最實在的說兩句吧。祝我和你,幸福美滿,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4
大概老天爺聽見了我在婚禮上的三個祝願,我和小紅結婚半年後,小紅就有了。
那天我下班回家,一進屋小紅就抱住我。
小紅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平時不撒嬌,幹活也比男人還利索。所以那天我突然被她抱住,還有點兒心裡打鼓。
我還琢磨著:是不是我最近哪裡做錯了什麼?
「老婆,咋了?」
「我有了。」
「啥?你有啥了?」
「傻了吧唧的,我有孩子了。」
小紅懷孕,得到了兩家人的高度重視。我老丈人和丈母娘知道這事兒後就送來了好多補品和小紅愛吃的東西。我媽立馬從家裡送來了家裡的土雞蛋、她從我和小紅剛結婚就做的小孩兒衣服。我爸默默地用家裡的老榆木打了個嬰兒床,半個月後拖村子裡進城的鄉親捎到了我家。
小紅嫌棄我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她懷孕了。
「我覺得嚷嚷的還不夠。」我晚上趴在她旁邊,摸著她還沒起來的肚皮,「老婆,你這麼爭氣,我獎勵你什麼好呢?」
問的時候我心裡有準備,我想過給小紅打個金項鏈或者金戒指。畢竟她嫁給我的時候,啥也沒有。
「我想養條狗。」小紅的答案出乎我的意料,「能看家的那種。就養在咱家院里。」
我一愣,但想了想抱條狗是比買首飾划算多了。
「養。明兒我就去抱一隻回來。」
老黃就是那個時候來的我家,一條從小就懶的黃色土狗。
我把它抱回家的時候,它還很小。而等小紅分娩的時候,它已經長大了,會朝生人叫喚,會看門了。
小紅是個會生活的女人。她工作、做飯、種菜、養孩子、養狗……
有她在,家裡的一切總是井井有條。包括我在內。
5
我家姑娘五歲的時候,我工作的廠子倒了,我被迫下崗。
為了養家糊口,我跟幾個朋友湊了點兒本錢,跑起了生意。可是下海容易,賺錢難,我大概沒有做生意的本事,折騰了一年多都沒賺到幾個錢。
那一年多,家裡一直靠小紅的工資過日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年我爸有幾個月一直說肚子疼,我姐帶他去了一趟醫院,查出來了肝癌。
我爸抽了一輩子的煙草。
癌是晚期,醫生說:「最多三個月。沒有治療的意義。」
我是做兒子的,給雙親養老送終是我的責任。我把爸接到我家,還帶著一輩子沒出過門的他去北京看了看天安門,看了看天安門的毛主席像。
那年送走我爸後,我的生意也走上了正軌,賺到了第一筆錢。
拿著那兩沓錢,我回家放到小紅手裡。
「老婆,這一年多辛苦你了。」我攢了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就剩下了一句,「讓你跟著我吃苦了。」
小紅拿著錢輕輕捶了我兩下。
「又說什麼傻話?我是你娶的老婆,你姑娘的媽。」小紅把錢小心收起來,「我沒覺得我受苦。你說你這一年做生意,每個月拿不回來幾個子兒,雖然你不說,但你心裡多難受我是知道的。我一想到我是陪著你一塊兒受苦,我就沒覺得那是受苦了。」
那天小紅還說:「姑娘她爸,你以後也少抽煙吧,你看咱爸就抽煙抽壞了……」
我重重點點頭。
那天晚上關燈睡覺後,我在被窩裡掉了眼淚。
大男人不該哭。可我忍不住。
我一直知道我娶了個好老婆,可我那天才知道,小紅不僅是我的好老婆,她是我的福報、我的家、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部分。
6
我家姑娘讀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男朋友。一開始她和小紅娘倆都瞞著我,後來暑假有天晚上姑娘在床上哭,我才知道。
那壞小子背著我家姑娘和別的女孩子好了,我家姑娘傷心難過,過不去那個坎兒。
小紅見姑娘把自己關在屋裡不出來吃飯,故意大聲的假裝和我聊天:
「現在的電視啊手機啊,每天都是這個離婚那個出軌,我覺得這樣不好。那些人只是個別,不該被放大了來看。我覺得這個世上,還是痴情專一的人多的嘛,咱們得對感情有信心。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小紅說完給了我個眼色。
「說的是啊。」我也提高嗓門應和,吃了一口菜,覺得咸了,默默就了一口粥,「這個世上,還是幸福美滿,從一而終的人多。人嘛,往前看,總會遇到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人。」
我的配合讓小紅很滿意。
她也坐下來吃飯,夾了一口菜後即皺了眉,問我:「哎,我是不是擱鹽擱多了?炒菜的時候凈想姑娘的事兒了……」
我搖搖頭:「沒有啊,我覺得不咸。正好。」
「真的不咸?」
「真的。我騙你幹嘛……」
……灶上的砂鍋咕嘟咕嘟,燉著紅燒肉的時候,我又想起來了小紅在我身邊的時候。
人們祝願夫妻,總愛說「幸福美滿,白頭偕老」,好像這兩個詞的程度是一樣的。
以前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直到我的摯愛離我而去,我才知道幸福美滿並不是很難。
這世上最難的,是白頭偕老。
7
女兒領著姑爺進門的時候,我剛把所有的菜擺上桌。
「爸,給你買了兩條煙。」
姑爺我見過兩次,是個老實人。他嘴不甜,但是自從知道我抽煙以後,就每次給我帶兩條好煙。
我把煙收好,招呼著兩個人洗手吃飯。
飯桌上,我習慣性的把我不愛吃的肥肉吐出來,攢到一個乾淨的小碗里。
姑娘看了我幾眼:「爸,你幹啥呢?」
「肥肉一會兒給老黃吃,它愛吃。別浪費。」我完全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
「爸,老黃死了快一年了。」姑娘嘆了口氣,看我的眼神里有心疼。
「哦……」我盯著那個小碗兩秒,然後把碗里的肥肉倒進腳邊的垃圾桶里,「老了,你看我又給忘了。」
姑爺在一旁看著我們父女倆,夾了一塊肉放到我眼前盤子里:「爸,你要是喜歡養狗,我改天再給你抱一隻。」
我搖搖頭。
「不用。」我朝小夥子笑了笑,「我眼裡沒有比老黃更好的狗了。」
姑娘聽著,不知道一下子想起了什麼,一滴淚落在了碗里。她端起碗往嘴裡扒拉飯,不讓我們兩個男人看見。
我知道,姑娘這是想小紅了。
8
終於到了我家姑娘辦婚禮的這天。
我穿著我自己結婚那天穿的西裝。
伴娘通知我這個父親可以去化妝間接新娘走上台的時候,我有些緊張。
我推開化妝間的門,我家姑娘剛剛轉過身來,一身白色婚紗,美的像個仙女。
「爸,我好看嗎?」她有些害羞,也有些期待。
我一時間有些哽咽:「……好看。」
姑娘挽著我走上台的時候,我踩著腳下的紅毯,有一瞬間的錯覺。
我好像回到了多年前我自己的婚禮,在鄉下的院子里,走過周圍的賓客,走過地下鋪著的紅布……被小紅挽著。
紅毯走到了頭,我將姑娘的手遞給新郎,然後下了台。
我看著姑娘戴上戒指,看著姑娘和她的愛人接吻,看著一對新人相擁而泣。
我掏出手絹抹了抹眼裡的淚。
後來,司儀開始叫家屬上台發言,第一個就叫到了我。我拿著早就寫好的發言稿走上了台。
我這個人有個毛病,一旦讓我面對許多人發言,我會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可是我家姑娘結婚,我不能不發言。
所以,與多年前我自己的婚禮上一樣,我給小紅寫了一封信。
9
「吾妻小紅:
今天是咱家姑娘嫁人的日子,我很重視的收拾了我自己,染黑了頭髮,還特意拿出來了你給我一直細心收著的這身西裝。對,就是我娶你的時候穿的那身,闊袖口闊褲腿,比現在流行的樣式還洋氣。
老黃在你之後陪了我四年,去年春天走了。我知道它一直不愛動,也不像別人家的狗喜歡跑到外邊玩兒。所以我沒把它埋在遠地方,就把它埋在咱們院子里那棵老槐樹下面了。
還是你說的對,老黃它從來不像一隻狗,倒像一隻懶貓。我埋它的時候跟它說了,我讓它下輩子投成個貓再來咱家,這樣冬天它能給你暖被窩。
老黃不陪我了。姑娘以後也不陪我了,我剛才說了,她今天嫁人了。小夥子我看著是挺順眼的,也就不用讓你把把關了。你別的都比我好,但是看人這方面你得承認吧,你一向沒我看得准。
我覺得姑爺能對咱家姑娘好。當然為了給他樹立一下我這個老丈人的威信,今天這麼多人在這兒,我得告訴他,如果他要是欺負咱家姑娘,不僅我不答應,你也不答應對不對?到時候你得下來找他,給他講道理,再順便看看我。
威懾完了,我還得祝福他倆。為了這個發言,我最近一直在琢磨如果你還在的話,你會跟姑娘和姑爺說點兒什麼。
後來我琢磨出來了,咱倆都不是嘴甜的人,說不出花來。那我想著就撿著最實在的來兩句:祝他倆幸福美滿,早生貴子就得了。
好吧,姑娘大喜的日子,我不能說的太多,留著點兒詞兒,我以後再替你嘮叨他們小兩口兒。
至於我還有什麼想跟你說的,那就更多了,但是不太方便在大家面前說,一把年紀了,再讓人笑話。
我啊……晚上夢裡見了你,再跟你說吧。」
我只是想你了。(小說名:《吾妻》,作者:顏有匪。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怕委屈他女兒,男友與我同居3年不結婚,心寒時我給自己想條出路
※故事:兩人對峙中,他迴避著他的目光,讓氣氛多了幾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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