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鐘社群一周年,去年跳入區塊鏈的年輕人也曾「萬念俱灰」
沒有哪個行業能像區塊鏈這樣,在短短一年時間上演如此巨大的轉折。
那時,大佬們夜夜激辯到凌晨,還有口號稱,在區塊鏈即將到來的日子裡,連睡覺都是浪費時間。
區塊鏈,這個聽上去有些枯燥的話題,就這樣在各界大佬和明星們的光環渲染下,變得神秘又性感。
每天從三點鐘社群中流出的種種大佬言論,也為這一時間段如雨後春筍般湧現的區塊鏈媒體提供了養料。有幣圈媒體曾統計,三四月間,趁三點鐘東風成立的區塊鏈媒體多達數千家。有時,往往大佬這邊討論,10分鐘後,媒體的快訊、總結文章就已經在各個微信群中流傳。
那是區塊鏈最為高效的一段佈道期。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當時比特幣已經逼近2萬美元,理論上進入行業更替周期是大概率的事情,但三點鐘的出現卻吸引了大量對區塊鏈認識不夠的散戶入場,從而也給無良項目方割韭菜提供了方便。
如今,距離那場無眠的區塊鏈狂歡已經過去整整一年,這一年裡,比特幣一路從1.9萬美元的高點狂瀉至如今的不到4000美元,跌幅超過78%,不停有新的礦機逼近關機價,微博上也爆出了大量礦場關閉,礦機論斤賣的新聞。
無數人的生活在這一年因區塊鏈而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春節過後,界面新聞採訪了幾位在區塊鏈各個鏈條上沉浮的小人物,試圖通過他們的故事,來窺到過去一年,這個荒誕風口的真實切面。
「無論如何 ,我覺得來幣圈工作的這一年很值得。」
某交易所員工 朱女士
2017年的夏天我開始炒幣,是炒EOS,當時的熱門幣種。除此以外我還持有過BTC、HT、BNB、OKB、FT、WAVES、IOST、NANO,還有一些山寨幣。現階段空倉,主要持有USDT。小倉位做空ETH。
18年年初的時候,有熟人問我要不要到交易所上班,我自然很願意,聽說這裡是信息源,消息滿天飛。我抱著怎麼學做交易所和打探消息的目的,就過來了。
我主要做面向用戶的工作,和過去經驗重合的地方很多,當然挑戰也很多,比如說專業知識的補給以及平衡工作和生活,到這邊工作後一天工作10-12小時是經常的事。我都快忘了雙休是什麼了。
一開始我不太敢讓朋友們知道我在哪裡上班,怕都來找我打聽消息。事實也確實如此,在我第一次在朋友圈透露自己在這家交易所上班之後,很多已經不認識的微信好友跳出來要約飯。
還有一個滴滴司機,知道我在交易所上班後一路上想加我微信打探消息,沒給微信還差點不讓我下車。
但我來這裡上班後才發現所謂內幕消息都是假的。同事之間經常會推薦幣,但消息大多不準確,都不知道過了多少手。我司的幣市投資大牛,在幣圈混跡5年從無敗績,唯一一次賠錢就是因為聽消息。他特地叮囑我:千萬不要聽消息。
交易所員工的收入構成一般就是現金 公司發行的幣,牛市的時候,因為幣漲,看起來收入多一點。熊市的時候就不行了。我一個程序員朋友,在項目方工作,3年區塊鏈錢包開發經驗,到了今年薪水減半。
現在幣圈還活躍的交易所不超過100家,存活率不到1%。所以我覺得我還是幸運的,起碼我待的這家公司無論是技術還是市場深度都是行業領先。
我同事里2018年賠掉幾十萬幾百萬的也很多,現在我們流行的一句話是「過普通人的生活」。
我去年賠掉的錢比公司發給我的工資多得多。但我並不覺得這是交易所的錯,或者是莊家的錯。賠錢我覺得只怪自己技不如人,或者到處去聽消息,沒有自己的判斷。
無論如何 ,我覺得來幣圈工作的這一年很值得。這個行業里的從業者大多都是90後,他們年輕、聰明、上進、直接,他們能很真實地面對自己的慾望,而且不少人很早就在投資市場獲得了很好的收益,讓我很汗顏。
跟我同期入職的好多同事都覺得過去幾十年白活了。為什麼我們年輕的時候只會把時間浪費在談戀愛、旅行、音樂上,都沒有好好研究過投資。
我覺得我至少會在公司待到下一輪牛市吧,雖然幣圈的熊市還沒到底,而且會熊很久,但我覺得牛市還是會來的。
「萬念俱灰之下我有想過去死。」
Fcoin投資者 張先生
我最早是因為看到比特幣瘋漲的新聞接觸幣圈的。當時是比特幣價格最貴的時候,我買了1.8個比特幣一共花了20萬。
後來比特幣一直在跌,我投的20萬到了5月已經腰斬。
那個時候FCoin剛好出現,他們的玩法是分紅,你第一天交易產生的手續費,第二天會摺合成他們的平台幣還給你,同時平台也會把手續費的80%當成分紅按你持有FT的數量返還。
一開始我是投了5萬個USDT進去買FT,剛開始分紅的時候每天能分到十幾萬元。不僅把我之前的損失填平了,還掙了很多錢。
後來我就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投進去了。一共131萬,裡面有60萬是以我岳母的名義貸款借來的,剩下的是我的積蓄。
我最後一次充值是2018年的6月13日,那天FT的價格飆到了高點1.25美元,隨後就開始一直跌,6月20號的時候就跌到了0.3美元。
我本來已經打算割肉了,但那時候FCoin為了救市又搞了一個平準基金,看到這個公告,我覺得幣價應該會升,就在當天又買入了一點想著彌補一下損失。但實際上幣價只是短暫回升,沒幾天就又跌回0.3美元了。
8月,我基本已經明白,FCoin所謂的交易挖礦,本質和資金盤沒有什麼區別,當時張健都已經退出微信了,還有什麼可幻想的。我去了一趟北京,但網上傳的FCoin的辦公室已經人去樓空,一個人也沒見著。
當時我一個人在北京,人不生地不熟,老婆和我斷絕關係了,爺爺又病了,本來我不虧這個錢是可以讓爺爺在鄭州治的,但出了這個事,爺爺只能轉到老家縣城的醫院。
萬念俱灰之下我有想過去死,一個人在旅館的時候我用刀片把自己手腕划了。說不上怎麼想的,就覺得挺沒希望的,一時衝動吧,我把這事發到了維權群里,很多群友都很關心我,後來民警把我給救了。
現在我還是在收集證據,西安最近成立了一個區塊鏈反詐騙中心,四月啟動,我會去看看。
「這行就是這樣,賺的快賠的也快。」
華強北礦機經銷商 溫先生
我8年前就來華強北了,之前一直在賣電腦,最多的時候是在賽格租過4個檔口。幾年下來也積累了一些人脈和渠道。
2017年,有朋友突然問我說,聽沒聽說過比特幣,他說他有進貨渠道,可以用比較低的價格拿到礦機,問我要不要一起干。那個時候賽格已經有很多檔口在賣礦機了,我打聽了一下,又上網了解了一下行情,覺得可以做。就和朋友一起在賽格4樓弄了個檔口賣礦機。
那時候行情好,我朋友認識比特大陸的一級代理商,拿礦機的價格能比官網還低一些。我倆就合起來進了300台螞蟻S9。
也是運氣好,我們剛開始做沒幾個月,比特幣的幣價就漲到了最高值。到了12月,賽格四樓的檔口幾乎全部開始兼營礦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一樣手裡有現貨,很多人是拿著期貨在賣,那時候攬客是要花錢找銷售去樓下幫你找的,找到直接帶上來。
當時我們囤的礦機一台成本不到一萬,但12月均價已經炒到3萬,那時我們再想去進點現貨都已經很難了,只能預購期貨。
最高峰的時候華強北七八十家礦業檔口應該是有的,一個月至少賣40萬台,很多都是外國人來買,他們一來就是上百台的生意,而且也不像中國人那樣買的多就讓你優惠,他們就是能把礦機帶回去就行了,只要你手上有現貨,說3萬,馬上打錢,有些人還是直接拿現金。
後來工廠積的單子越來越多,現貨搞不到 ,我們就開始賣期貨,那個時候我和朋友每天覺都不睡,一睜眼就是盯手機看行情,錢來的太快了,整個人都有點亢奮, 就想著繼續掙這個快錢。當然一開始期貨也能賺錢,但是因為價格有波動,總體來說掙的就少點。
最後一批期貨我們是用2萬的價格買的,貨到了,S9的現貨價格已經跌到1萬多,當時我們還想著不會一直跌就沒賣多少,誰知道還真的就是一跌到底,那批貨基本上就是砸手裡了。
現在S9已經賣不動了,沒人買新機,二手的你出800塊也不一定能賣出去。這行就是這樣,行情來的快,去得也快,17年賺到的錢18年全賠光了。好在本錢還在,和很多18年進來人比的話我已經算很好了,現在我就還是賣賣電腦。礦機生意也繼續做,就在微信上賣,把之前的客戶維護好。
現在賽格還在賣的剩十幾二十家,年後高科德拆遷,周邊檔口都在漲,單靠賣二手礦機,你一台利潤也就十幾二十塊,連租金都負擔不了。
「寫區塊鏈,就算寫的再好,也走不出來。」
某頭部區塊鏈媒體記者 唐女士
我其實是帶著點新聞理想加入這一行的,之前我在一家新媒體公司做運營,但一直想當記者。2018年年初的時候,因為三點鐘的關係區塊鏈媒體變得特別熱,我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投了幾份簡歷,結果特別順利的就進了現在這家公司。
剛開始我是真不懂,什麼「分散式」、「可擴容性」、「POW技術」這類名詞,都是什麼呀。沒辦法,我就開始大量看白皮書,但後來發現,看白皮書也沒啥用,因為很多項目的白皮書都是抄襲的,或者花錢買的,憑我的水平根本看不出好壞。
後來我就不斷的找圈內人聊天,什麼幣圈鏈圈的,只要肯出來,我就請他們喝咖啡,這樣差不多兩三個月吧,我就感覺入了門了。
聊的過程肯定會聽到很多故事,這個行業確實還是比較刺激。很多同齡人,就因為2017年膽子大,貸款炒幣,那會已經是千萬富翁了,而且年紀輕輕,就給很多項目做顧問,輕鬆拿幣,又或者是弄個知識星球收會費,賺的也不少。
那會我也是沒反應過來,行業要是好,他們肯定是精力都在炒幣啊,就是行業不行了,他們才會回過來搞生態,靠這些偏門賺錢。
我自己也買幣,畢竟我覺得這是最直觀、最快速了解行業的方法。而且我買的都是我聊過的,覺得團隊不錯的,但也還是買什麼賠什麼,畢竟現在市場上也沒幾個不破發的幣。
我的月薪也沒你想像的那麼多,只比科技媒體其他口的記者略微高一點點。高規格的參會標準和天價薪資於我只是傳說,沒遇見過。而且大多數峰會都不管差旅的,偶爾去一次也是為了認識些人,但其實真的大咖很少會參加這種會議,所以去了也是浪費時間。
現在很多大咖也不像從前了,之前寶二爺在各個群里發廣告,被好幾個群主直接踢了,牛市的時候大家跟著你賺錢,你當然有名氣,熊市一來,大家跟著賠錢,影響力自然也被耗光了。
我們家主要是做深度、新聞和快訊,和那些給項目背書、或者發快訊喊單的媒體相比,離市場還是比較遠。但現在看來,那些跟風撈錢的媒體去年下半年都洗出去了,現在留下來的都是像我們這種比較正規的。
我前前後後加的區塊鏈媒體群也有上百個了,但現在大多數都成了死群。很多原來從泛科技轉到區塊鏈的媒體現在也都重新開始寫科技了,還有一些直接把區塊鏈子號的賬號都關了,直接遷移到泛科技主號上,給主號漲粉,也算是壓榨出這個號最後的價值。
前幾天吃飯,桌上有比特大陸的人,一聽說我是記者,嚇的不敢說話。而且越主流的媒體,他們越害怕。現在行業這麼冷,大家日子都不好過,無論任何新聞,只要報出來對行業都會產生不利影響,他們是既得利益者,肯定會更謹小慎微。
我現在其實有點後悔沒有在去年就跳出來,現在我在這家媒體已經很難有更大的成長了。一個是沒選題,另一個,挖料太難,就像我上面說的,現在行業里的人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最後,就算你真挖到了什麼,也並不一定能發,畢竟我們也要考慮對行業的影響。行業一熊到底對公司也沒有好處。
現在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跟些焦點要聞,找資料碼字,製圖發快訊,感覺再這樣下去我的記者激情都快被磨沒了。
但想跳槽也不容易,我有同事都發了十幾份簡歷了,就收到3個面試通知。現在我也不知道當初通過區塊鏈這條線進入媒體行業是對是錯。寫區塊鏈,就算寫的再好,走不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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