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重提:三毛與王洛賓的扎心虐戀
西部民歌之父王洛賓
這位最富盛名的人民音樂家,一生搜集、整理、創作歌曲1000多首,尤以《在那遙遠的地方》 《達坂城的姑娘》 《掀起你的蓋頭來》 等經典作品最為膾炙人口。所以,他不僅被譽為西部民歌之父,同時亦享有「情歌大王」美名。
有人說,凡是有華人的地方,
就有金庸的武俠小說。
而與此類似的說法是,
凡是有華人的地方,
也一定傳唱著王洛賓的西部情歌。
但鮮為人知的是,
王洛賓生前最後一首情歌,
卻是唱給遠在天國的作家三毛。
1
三毛與王洛賓的扎心虐戀!被王洛賓拒絕後121天,三毛自盡……
三毛與荷西
1989年,作家夏婕在新疆訪問王洛賓後,發表了三篇《王洛賓老人的故事》。三毛從小就愛唱王洛賓改編的民歌,尤其是他的那首《在那遙遠的地方》,曾經引發熱愛流浪、一心汲遠的三毛無限神往。
當她看見夏婕的報道後異常振奮,立即向夏婕索要王洛賓在新疆的聯絡方式。
隨即,她了解到,王洛賓一生歷盡坎坷,飽經磨難,曾因「莫須有」的罪名,先後入獄兩次,共長達18年,差點將「牢底坐穿」,卻信念猶存。
年近不惑,妻子病逝,他孤零零地死守在美麗的新疆,仍然痴迷藝術,不斷輾轉各地,採集民間歌謠。
每天黃昏,他都坐在門前看夕陽的沉墜;夜幕四垂時,總要對著懸在古舊牆壁上的太太遺像,彈一首曲子給她聽……
當朋友將王洛賓的故事還沒講完,三毛就哭紅了雙眼,她說:「這個老人太凄涼太可愛了!我要寫信安慰他,我恨不得立刻飛到新疆去看望他!」
一向拿感情來安身立命的三毛,在現實世界中少有同道,那些錙銖必較的取捨,那些進退有據的權衡,在她看來,怎麼會是愛情的真正摸樣呢?所以當她無意中獲知,在遙遠的地方,還有一位老人與她同樣以愛為信仰時,大喜過望,如逢知音。
於是,她不僅真的給王洛賓寫信了。而且病體剛剛痊癒,就欣然前往。
當時三毛通過各種努力,報名參加了大陸旅行團。《明道文藝》主編憲仁先生獲悉後,委託她為王洛賓代送稿酬,這就有了她直接見到王洛賓的一個充分理由。
在烏魯木齊只有兩天的逗留時間,其他遊客都興緻勃勃地去參觀這座神秘而迷人的異域城市,三毛卻帶著自己的膜拜奔赴她心中的偶像--王洛賓家。
1990年4月16日這一天,烏魯木齊仍春寒料峭。午後,王洛賓獨自一人,正蜷縮在躺椅上小憩,忽而被輕輕的叩門聲喚醒。
門扉開啟處,他看到一位秋水剪瞳的女子,披著一頭海藻似的長髮,身穿黑紅格子毛呢外套,淺笑盈盈,彷彿天使一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1990年,三毛在王洛賓家。
簡短地說明來意並寒暄後,他們便彷彿是莫逆已久的故友一般,開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長談。
其後,餘興未了,她為他唱了自己的代表作品《橄欖樹》: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為什麼流浪
流浪遠方
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
為了山間清流的小溪
為了寬闊的草原
流浪遠方……
那一刻,大漠孤煙,哭泣的駱駝,千里奔赴,永失我愛,前塵往事歷歷湧上心頭,而她哀婉凄惻的臉,也在憂傷的旋律中呈現一種霧所愁城之美。
他一世為人,苦難相伴,亦見慣世間各種醜惡的嘴臉,但那個餘音繞梁的午後,他還是被她的真誠深深打動了:這個清澈如許的女子,塵世的腌臢與市儈絲毫沒有將其污損和收買。她遺世獨立,悲喜自娛,但生平第一次,她會在一個初識的人面前,袒露悲傷,忘情演繹。
三毛
投桃報李,他也為她唱了一首獄中的作品《高高的白楊》,並介紹了歌中的故事:
一個維吾爾青年在結婚的前夜被捕入獄,美麗的未婚妻不久便鬱郁死去,青年為了紀念愛人蓄起了鬍鬚。
當王洛賓唱到「孤墳上鋪滿了丁香,我的鬍鬚鋪滿了胸膛。」這句歌詞時,三毛哭了,只有經過愛斷情殤的人,才能領悟這徹骨的孤獨。
唱罷,王洛賓向她誠懇致謝,因為在他看來,她的眼淚便是對他作品最動情的讚美。
張愛玲說過:一個知己就像一面鏡子,反應出我們天性中最優美的一部分。
2
回到台北後,三毛激動的心情久久難以平復,她將自己在烏魯木齊對王洛賓的採訪整理成《中國「西北民歌之父」王洛賓一鞭鍾情》一文在台灣發表,繼而在新加坡《聯合早報》上撰寫了《在那遙遠的地方找到了原作者》,一石激起千層浪,王洛賓的大名迅速蠻聲海峽兩岸,連三毛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兩篇文章所產生的巨大社會效應。
而王洛賓則應大陸媒體之邀,寫了兩篇短文《海峽來客》和《回訪》,以詼諧、幽默的口吻,高度評價三毛的文化修養和時髦的藝術形象,引起媒體的廣泛轉載。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文章發表後,許多文學評論家都嘆為觀止:77歲的老人居然寫出了這樣不朽的動情之作:「是誰在敲門,聲音那樣輕,像是怕驚動主人。打開房門頓吃一驚,原來是一位女牛仔.模樣真迷人--鑲金邊的腰帶,大方格的長裙,頭上裹著一塊大花巾,只露著滴溜溜的一雙大眼睛……」在文中,王洛賓還不無驕傲地說:「5月間,我把這首歌詞寄到了台北,她回信向我道謝,並誇獎我眼睛銳利,能把她生活中極的小動作汲取來作了歌詞。」
離開大陸不久,按捺不住興奮之情的三毛便開始與王洛賓鴻雁傳書,萬里寄情。即便關山迢遙,但不到一個月,王洛賓就收到了三毛的第一封來信:
1990年4月27日
我親愛的朋友,洛賓:
萬里迢迢,為了去認識你,這份情不是偶然,是天命。沒法抗拒的。
我不要稱呼你老師,我們是一種沒有年齡的人,一般世俗的觀念,拘束不了你,也拘束不了我。尊敬與愛,並不在一個稱呼上,我也不認為你的心已經老了。
回來早了三天,見過你,以後的路,在成都,走的相當無所謂,後來,不想再走下去,就回來。
閉上眼睛,全是你的影子。沒有辦法。
照片上,看我們的眼睛,看我們不約而同的帽子,看我們的手,還有現在,我家中蒙著紗巾的燈,跟你,都是一樣的。
你無法要求我不愛你,在這一點上,我是自由的。
上海我不去了,給我來信。9月再去看你。
寄上照片四大張一小張,還有很多。每次信中都寄,怕一次寄去會失落。想你,新加坡之行再說,我擔心自己跑去你不好安排。秋天一定見面。
三毛
從1990年5月到8月的短短三個月,三毛就給王洛賓寫信達15封之多。
她熾烈的感情無遮無攔,躍然紙上。作為寫過無數情歌的藝術大師,王洛賓絕不是不解風情的木納之人,面對三毛的率真與熱情,他已經死水一潭的心湖漣漪又起,但橫亘在兩人之間的現實又讓他惴惴不安。
於是三思之後,他寫信給三毛,委婉表達自己的彷徨:蕭伯納有一把破舊的雨傘,早已失去雨傘的作用,但他依然帶著它,把它當作拐杖用。
王洛賓在信里不無憂傷地自嘲:「他就像蕭伯納那把舊雨傘。」之後,王洛賓漸漸減少了給三毛寫信的次數。為此,三毛匆匆來信,嗔怪王洛賓:「你好殘忍,讓我失去了生活的拐杖!」
三毛寫給王洛賓的信
3
8月20日,王洛賓收到三毛從北京發來的一封加急電報:「8月23日(CA0916班機)請接平。」(三毛原名叫陳平)。從不搞特殊的王洛賓,特意請好友派了一輛軍車前往機場接三毛。
三毛本來預定9月來新疆,但她思心切切,提前至8月23日到烏魯木齊。為了迎接三毛的到來,從未置辦過傢具的王洛賓,請人陪同,破例到烏魯木齊的傢具市場選購了一張當時最流行的單人席夢思床、一張書桌、一盞檯燈和一套新被褥。
王洛賓一生待人篤厚,面對這個再次跨越千山萬水來看望他的忘年交,誠意回饋。
一下飛機,三毛提了一大箱衣服和日常用品,便住進了王洛賓的家裡。三毛在給王洛賓的信中說:「不住賓館,住在家裡是為了走近你。」三毛按照王洛賓的成名作《在那遙遠的地方》中那個美麗的姑娘卓瑪的形象,穿上尼泊爾購買的具有濃郁藏族風情的裙裝。
三毛如此「苦心孤詣」,據說是想以此喚醒老人那塵封已久的記憶,讓他重新煥發藝術家的靈感與創作的激情。
三毛在王洛賓寓所居住期間,與王洛賓各騎一輛自行車外出探親訪友、上街逛景、購物買菜,回家後由三毛親自掌勺做飯,閑暇時間聊天、彈琴、唱歌、寫詞。所謂人間繾綣,不只耳鬢廝磨,這樣的相偕與歡,對歌清淡,就是他們要的幸福模樣。
熱情滿滿的三毛原本計劃久留,不想短短几天的相處卻出現不和諧的插曲。當地媒體知道三毛空降烏魯木齊後,從三毛下機起,便派大批人馬前來採訪,而那時的三毛卻只想和王洛賓獨享時光,不想受到任何叨擾,她的天地再闊大,也只願向王洛賓一人敞開。
但王洛賓礙於情面與身份,動員三毛積極配合記者的採訪。這位可愛的老人,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種執拗的認真。
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三毛的情緒變化,更何況以近 耄耋的他 ,囿於年齡、輿論、子女及其他考慮,根本不敢唐突佳人,貿然接受三毛的示好。
他從不缺乏愛的勇氣,只是對於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而言,他已無從說服自己,如何再一次投誠愛情。而三毛心灰意冷,帶著那隻盛滿衣物的手提箱離開的時候,王洛賓才頓悟到自己失去了一份多麼彌足珍貴的感情。
我們都不是天生的好演員,我藏不住喜歡,你演不出熱情。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一種熱情,叫做火山岩下的平靜。對於王洛賓而言,惟其如此,他才能將對她的無謂傷害降至最低。
因此,最好的愛不僅是給予,更是憐惜。
三毛與王洛賓
4
1991年1月5日,離開王洛賓的第121天後,飽受事業、愛情、疾病三重困擾的三毛,在台北榮民總醫院自縊身亡,英年46歲。
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噩耗傳來,王洛賓悲慟不已。他曾以為拒絕便是善待,殊不知,當他硬起心腸逼走她時,卻將惺惺相惜的兩個人推至天人永隔的兩端。
於是,恍惚迷離之中,
他寫下了晚年最後一首情歌:
等待--寄給死者的戀歌》
你曾在橄欖樹下等待再等待
我卻在遙遠的地方徘徊再徘徊
人生本是一場迷藏的夢
且莫對我責怪
為把遺憾贖回來
我也去等待
每當月圓時
對著那橄欖樹獨自膜拜
你永遠不再來
我永遠在等待
等待等待
等待等待
越等待,我心中越愛!
可惜,三毛已經永遠聽不到這情深似海的呼喚了……
詩人說,你走後,人間就冷了。
所以,他終日以烈酒麻醉自己,卻一次次斃溺在痛苦的海洋里。
老而仳離,與年少失戀,並無本質的不同。只是前者只余被夷為平地的廢墟,後者尚能重建「家園」,成大開啟。
張小嫻說:「在未可預知的重逢里,我們以為總會重逢,總會有緣再會,總以為有機會說一聲對不起,卻從未想過每一次揮手道別,都可能是訣別;每一次嘆息,都可能是人間最後的一聲嘆息。」
五年後,王洛賓溘然長逝。
一個寫過無數經典作品的歌王,
一個萬水千山走遍的奇情女子,
最終交錯於無法重疊的時空。
所以除了命運弄人,
我們的多少感情都敗在或者給不起,或者輸不起。
但你的世界,我曾來過;
我的憂傷,你亦聆聽過。
哪怕三月的春帷不揭,
縱使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本文選編自世界華人周刊,略有刪改,在此感謝!)
一個眾所周知的故事,一個老生常談的題材,每每讀來依然沁人肺腑,淚沾衣襟;由衷地感慨: 人世間對美好事物的追求,不僅僅要有浪漫的情懷,還需要有足夠的勇氣和博大的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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