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多數人來說，單身不是一種選擇，而是生命誤打誤撞的結果
文：艾小羊
2018年全國結婚率為7.2‰，為2013年以來的最低。其中經濟發達地區結婚率更低於全國平均水平。
上海為4.4‰，浙江為5.9‰，北京、天津、廣東等地區也結婚率偏低。
對於單身，「領英」聯合珍愛網發布的《單身職場人調查報告》顯示，有39%的男性不急於改變單身狀態，而女性的這一數據達到54%。
01
小魚，36歲。單身。現居武漢。
30歲那年，她差點結婚。男朋友是認識多年的客戶，似乎各方面條件都合拍。然而在閑聊中，小魚發現，兩人對未來的規劃完全不同。
男朋友希望她結婚就生孩子 ，生了孩子就回家帶孩子。
「我愛你們。捨不得讓你給別人打工，也不捨得把孩子交給別人帶。最完美的婚姻就是男人賺錢養家，女人把家裡一切操持好，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過輕鬆的日子。」
那個下午，漢水清亮，晴川閣的夕陽正好，小魚卻在心裡打了一個寒顫。
首先她並不覺得在家帶孩子是輕鬆日子。其次，她無法想像失去自己苦心經營的事業。職場8年，她像完成人生最好的作品一樣，完成了從學生到職場人的轉變，在這個過程中收穫淚水和掌聲，也收穫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她嘗試跟男朋友交流，男友覺得她不可思議。
「你要做一朵花，不要做哲學家。」他說。
那一刻，小魚明白，原來有一種性別歧視，被包裝成了愛。
「表面上，他愛你，其實他愛的是強大的自己。他想把你塑造成一個在他眼裡幸福的人，卻沒興趣了解對你來說，什麼是真正的幸福。你的幸福，是他給的，這一點對他比較重要。」
這是小魚距離婚姻最近的一次。隨著年齡增長，薪水、職位的提升，她慢慢接受了一個現實：可能她這輩子只能單身了。
按照中國傳統男強女弱的婚姻模式，A男配B女，B男配C女，最終選擇或者被動選擇單身的，往往是條件最好的女人和條件最差的男人。
我問小魚，在單身路上，最慶幸的是什麼。她說慶幸有開明的父母，沒給她什麼壓力。
我又問小魚，單身最大的壓力是什麼，她說擔心自己老無所依。
「我必須存更多養老金，努力保持身體健康，讓生活無法自理的那一天，晚點到來。希望到時候人工智慧已經發展到可以提供養老陪伴機器人，花多少錢我都願意買。」
02
林霖，41歲。單身。現居深圳。
林霖在36歲那年放棄了相親。當時她差點跟一個相親對象結婚。男孩長得像謝霆鋒，比她小3歲，不求上進，整天打遊戲，能力不強脾氣還挺大。很多人，包括林霖父母都勸她，結婚吧，反正你賺錢多，不用找個會賺錢的男人。
但林霖發現，下嫁並不能解決優秀女性婚嫁難的問題。她不要求對方的家境、收入，但想要一個溫柔有教養、會生活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太少了。在中國的應試教育下，大多數人的工作能力跟生活能力成正比。
更可怕的是，傳統男權社會的思維並沒有因為女性的強大而改變。
「看到女高管年入200萬被家暴的新聞了嗎？一點也不奇怪。有些中國男人的心態就是，你越在外面風光，回家我越要修理你，不然你丫上天了。」林霖笑著說。
我問林霖，壓力最大是什麼時候。她說三十齣頭的時候。周圍朋友陸續結婚，大家聚會的時候談老公孩子，她沒話說。父母也逼得緊，覺得女兒這麼優秀還嫁不出去，很丟人。
「最近幾年壓力反倒越來越小。一方面是自己放下了，不再糾結嫁不出去怎麼辦。就這麼辦唄，生活一樣過。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當年嫁了的，有很多陸續離婚，又回來找我玩了。我父母也是看到這些，才慢慢不催我了。」
我問林霖，在單身路上，最慶幸的是什麼。她說：活在深圳吧。
深圳是一個年輕、包容的城市。在這裡生活著很多優秀的單身女性，領導不會因為你單身而不信任你，同事也不太關心你結沒結婚，離沒離婚。
「中小城市的單身女性壓力就太大了。」林霖感嘆。
林霖老家在湖南嶽陽。她經常勸還在老家的女生，如果不能離開，就早點結婚。與不太理想的婚姻相比，忍受身邊所有人對你的歧視，傷害可能更大。
03
我們還採訪了高雁，38歲，單身，現居南京；
貝貝，43歲，單身，現居北京；
小柳，35歲，單身，現居上海；
……
在受訪的12個單身女性中，只有高雁承認自己從18歲就決定單身，其餘的11位，都是在生活的顛沛流離中，被命運逼成了單身。
女性的生育期最多20年，在很多直男眼裡，可能更短。也就是說，如果你錯過了最適合結婚的五年十年，就要面對一個現實：結婚越來越難。這跟你是不是優秀，願不願意下嫁都沒關係，而是你可選擇的男性基數幾何倍數地下降，而你在男人與他們的家人眼裡，已經屬於生育困難範疇。
與她們交流，我最深的體會是：不是單身狀態讓生活變得糟糕，是求佳偶而不得的焦慮，拉低了單身女性的生活質量。
北京的小柳過了30歲就沒去相親了。因為相親市場里都是傳統的男人和他們傳統的父母，在他們的觀念里，寧要20歲的小保姆，不要30歲的女高管，因為小保姆能生二胎。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相親和相親失敗的打擊上，不如好好生活。」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很長一段時間，小柳都在做心理建設，終於有一天，她告訴自己，就這樣吧，就算有合適的我也不結了。
對於不確定的未來，不留念想，可能是最好的念想。
這一天成了分水嶺，她忽然覺得自由了，開始沉下心享受一個人的生活，規劃一個人的未來。
04
單身生活是不是更輕鬆？每個被採訪對象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除去環境壓力，單身主要面臨3個現實問題。
對獨生子女來說，意味著你父母的養老問題全在你一個人肩上，沒人幫忙，沒人分擔。
你不養孩子 ，但得養貓養狗養興趣，這方面花的錢，一點兒也不少。另外，你失業了沒人管你，你老了沒人管你，都得靠你的錢。可怕的不是單身，而是又單身又窮。
單身生病的時候最苦，沒人關心你照顧你，你又不敢跟家人說，因為他們照顧了你，就會嘮叨你。
在法國，每三戶人家就有一戶是單身；德國柏林的獨身人口已達到適婚人口的54%；日本預測到2030年，終身未婚的女性將增至23%。
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單身不是一個選擇，而是生命誤打誤撞的結果。
46歲的單身女性俞飛鴻說：「婚姻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問題。獨立自信的女子從來不需要將幸福建立在依靠婚姻的基礎上，人生是我自己的，何需靠他人獲得滿足感。」
每個單身女子，都不是一開始就如此自信和篤定。當她們學會了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安撫好漂浮不定的內心，就會慢慢生出這樣的自信——
畢竟，無論已婚還是單身，生活總有一座座高山，要靠自己翻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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