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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往事並不如煙

文/莫測

散文:往事並不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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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長假還剩最後一天的時候,黎老師(報社的人謙虛,皆互稱老師)突然發來微信,說招集了幾位原先在一起工作的老報人,在老地方菜館小聚小聚,敘敘舊。我們幾位老報人雖然都居住在同一個城市,並且近在咫尺,但由於工作、家務等原因,平時幾乎沒有來往,很是想念,於是我推掉其他應酬,立即前往。也就在那一刻,那些還沒泛黃的記憶便潮水般從大腦中涌了出來——

當年,我們朝夕相處的有十餘人,年齡稍長的五十齣頭;年輕的,剛大學畢業。人不多,都是從全系統範圍內千里挑一遴選出來的、有知識有文化的人,算得上是全系統的精英。

報社條件較差,記者、編輯像沙丁魚一樣擠在一個不足三十平方米的房間里。由於男同胞大多是煙囪,那窄小的辦公室從早到晚都煙霧繚繞、空氣齷齪,即使不吸煙,也是二手煙的受害者。

當我分到那兒時,辦公室的正坐已經沒有了,熱心的李老師就在屋間一隅給我搭了張桌子。藤椅是殘腿,只有靠著牆才能勉強站立。李老師看著可憐,就帶著我去地下室的雜物間找了一根雖然灰塵撲面,但手腳齊全的木凳子,將就著擱穩了我的屁股。

按慣例,我這新毛頭要集中學習兩個月業務知識才能正式上崗的。可我僅到集訓隊待了一天就被喊了回去。劉總說我是老新聞了,沒必要學習,更何況一個蘿蔔一個坑,正缺一個蘿蔔啦。

周老師見我初來乍到,就正南其北地教我編輯組稿、做標題和畫版等等,試圖讓我儘快轉換角色,熟悉崗位。

當周老師看見我搗弄的第一個版面出來之後,大驚:「哇,這就是你弄的嗦?」

我也大驚:「哪裡弄得不對嗎?」

「弄得好,弄得好,正規、疏朗、大氣。不像新手做的。」

算周老師說對了,我的確不是新手。在這之前,我不僅到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和中國青年報去學習過相關業務知識,而且還到人民衛生報當過一段時間正兒八經的編輯,對編排報紙雖然說不上內行,也算得上是個熟練工了。

那時,報社寒酸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只有一部用於拍攝新聞圖片的老相機,還長期被司機管著,常常到不了記者手裡。一把畫版用的塑料直尺,早已算不上直尺了,它不僅傷痕纍纍,而且齜牙裂嘴,根本畫不了所需要的直線,看上去早到了進博物館的年齡。

用腦力的編輯記者們大多有午休習慣,卻沒有午休場所。於是,有的伏辦公桌上眯一會,有的跑同事那裡去擠油渣。我沒去處,就到解放碑地下商場,與棒棒軍坐在一在起嘮嗑,或打瞌睡。那兒冬暖夏涼,安逸。

年輕帥氣的華老師有些尷尬。結了婚,卻沒有棲身之地,晚上只有在辦公室里搭地鋪。我想也好,翻身時不擔心摔床下。黎老師一家租住的是筒子房,不僅破爛,還沒安全感。有一次他下班回家,還與盜賊碰了個滿懷啦。

有票子的部門,一棟接一棟地修福利樓,員工們個個有房子。有印把子的部門,一個接一個地封官晉級,員工們人人有帽子。我們部門有知識、有文化,就一張接一張地出報紙,為他人作嫁衣裳。穿上嫁衣之後,都去盡情享受嫁衣之風光、之美麗、之舒服去了,很少還會想到我們這些縫紉嫁衣的人。

散文:往事並不如煙

報社僅有一輛用於採訪的三輪摩托,但一般很少有人去騎。那時路況差,危險,有記者就因為騎摩托外出採訪而差點喪了命的。記者到外出採訪,不論多遠,大都擠公共汽車。但大家樂此不疲,似乎不知道什麼是辛苦。

記得萬州剛劃歸重慶時,我只身前往採訪。那天運氣很差,一上路就開始堵車。也不知道前面出了車禍,還是在修路,抑或是路太狹窄,錯車困難。我大清早出發,直至傍晚農家房頂都冒起了煮夜飯的裊裊炊煙之時,汽車還在山路上蝸牛般地跋涉。

夜車危險,只好夜宿與萬州毗鄰的梁平。

次日天不亮起程,到了萬州,午飯都吃過了。重慶主城至萬州只有270多公里,汽車開了整整一天半。

我是編輯,怎麼忙於採訪呢?一方面,我認為只有先當好記者,才能勝任編輯。另一方面,我們辦的是周報,有一定閑暇時間。還有就是,我喜歡跑基層,樂於動筆墨。

領導寬容,只要對報社有利之事,都開綠燈。

採訪沒老師教,也非天生,是從書本中自學的。並且一直與文字打交道,也寫了一些豆腐塊,所以對採訪寫作的套路並不陌生。但是,對被採訪者,我卻常常陌生得很。

曾經,我採訪了一樁入室盜劫案。盜賊盜了現金、金銀飾品和存摺之後,把被盜者捆綁起來塞進廁所,用匕首逼出了存款密碼,然後去銀行取款。

銀行工作人員很敬業,說那是日元,他們銀行沒有辦理外幣的許可權。同時告訴盜賊存款數目、日元與人民幣的兌換比例和可以支取外幣的銀行地址等等。顯然,這是在為虎作倀。如果是自己的錢,怎麼可能連外幣、內幣都分不清,連到什麼地方支取都不曉得呢?於是,我在文章中對銀行工作人員的「敬業精神」給予了毫不留情地詰問。結果捅了馬蜂窩,銀行非但不檢討自己的問題,反而由行長帶隊,來了一大幫人,氣勢洶洶地要與我對簿公堂。理由很充分:說辨識歹徒是公安機關的事,不是銀行工作人員的職責。

還有一次,有科長獲悉內部消息:自己即將榮升為副局長了。於是就令轄區老闆在星級酒樓設下宴席,提前慶賀。

酒足飯飽之後,去夜總會逍遙時,因沒人願意出50元坐台費而使小姐之男友怒髮衝冠,拔刀相向,剎時間就將科長在內的多人殺死殺傷。為此,我寫了一稿發於晨報。

科長家人找上門來大吵大鬧,說我那麼一寫,死者公傷算不上了不說,家人也沒了顏面。要我登報更正,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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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還在奔騰,我不得不使勁關上閘門,因為老同事們都陸續到達,不得不開啟新的閘門了。然而,像事先有所安排,從每道閘門湧出的,都跟我一樣,都是當年那些似乎很久遠、又好像發生在昨天的事情。

「聽說報紙停辦了。」

「怎麼會停辦呢?」

「這是第三次停了吧……」

「之前還有一次。是困難時期,缺紙張,為保日報,上頭勒令停的。」

「不會吧,好像不久前我還看見過。」

「『不久』是多久?」我立即打電話向管事的求證。答覆是肯定的:正停著啦。我問何時復刊。答:「遙遙無期。」

不論何時、何因而停,這些老報人的神色都有些黯然,有些凝重,似乎失去了一位值得懷念的莫逆之交,良久無人言語,那空氣似乎都被凝固了。

不過,還有比這更黯然、更凝重的回憶。那就是當年與我們一起戰鬥的同胞,有三分之一提前走了,並提前得著實令人傷心、痛惜。

「太可惜,小牟才36歲。」黎老師扶了扶眼鏡,搖頭嘆息道。

「小王更小,才20出頭。」我說。

「小劉也不大,恐怕不到40吧?」羅老問。

「還有……」

還有沉默、沉鬱、沉痛!猛然間,大家的思緒撞動了心壁那根封存已久的悲慟之弦。弦音在包房上空盤旋著,縈繞著……

抽煙的,點燃了煙。顯然是想用香煙去調節一下傷感的情緒。不抽煙的,端起了茶杯,試圖要把不快之事和著茶水吞進肚裡。

「活著,就是福氣,就是幸福。」年紀輕輕就離開單位,且一直在外打工的劉老師感嘆連連。

「對,但願下次我們還能相見。」華老師飽含渴望。

「……你不是正退的吧?」羅老率先轉換了話題,但話題仍然不很輕鬆。

「不是,是被逼的。」劉老師有些不堪回首。

「被逼」二字,又旋風般把大家卷進了回憶的海洋……

「我搞不懂,你哪來時間寫小說?」華老師為一級官員了,這幾年卻頻頻發表大作,也在官場多年的胡老師有些不解。

「事,有的是人干,當輪到我這五把手之時,早幹完了。」華老師微微仰頭,不緊不慢地吐出了一團撲朔迷離的煙霧。

「哎,朋友相聚,愉快為上,何必講那麼沉重的話題呢?」我想。同時,我想講個輕鬆的話題,其實也是以往每次聚會大家都比較關心的話題,那就是關於程美女的事。同齡的小宋都二胎了,她的問題也該納入議事日程了。可是,話到嘴邊我又咽了回去:這話題也不怎麼輕鬆啊。況且,以前十有八九是由詼諧的華老師提起。今天,不。應該是相當長一段時間以來,華老師開朗的性格似乎受到了某種壓迫,透過鏡片,看到的總是一層厚厚的沉思與憂慮。他是否在為自己的長篇小說殫精竭慮?不得而知。總之,他今天破天荒沒提此事。於是,我自己拿自己說事,說我把自己曾經有過感覺的女人們寫成了一篇題目為《精神出軌》的小說,有雜誌下月刊出。結果,僅二人稍有興趣。看來,大家還籠罩在如煙的往事之中,以至對滿桌菜肴似乎都索然無味。

時代,總是前進的。離開時,已是滿街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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