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音樂 | 奧斯卡最佳憑什麼是它？

文 | 沈念

編輯 | 馨羽

前不久剛剛落幕的第91屆奧斯卡，《綠皮書》從一眾優秀作品中脫穎而出，一舉拿下奧斯卡最佳電影。很快，它的刪減版在國內上映，豆瓣近15萬人打出8.9分的高分，兩天斬獲票房8000萬。有人說，這部電影毫無導演個人風格，不過是將同性、種族非常投機性地雜燴在了一起，奧斯卡最佳憑什麼是它？

正所謂「一千個觀眾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當試圖從某個角度解讀一部電影時，一定能獲得關於這方面的觀影體驗，但不管你選擇從哪個角度切入，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它一定有它的影像價值。

首先，關於這部電影的名字，它為什麼叫做《綠皮書》？了解美國歷史的朋友應該比較清楚，在美國的種族抗爭歷史中，曾經出現過一本非常重要的黑人專用書，寫這本書的人名叫維克多雨果，是個黑人郵遞員。這本書主要整理和收集了一些美國當時可以為黑人提供入住和就餐需求的旅館和餐廳，是一本保障黑人出行的安全手冊，這本書就是「綠皮書」。

如果導演只是拍一個關於黑人如何使用「綠皮書」行走江湖自保的故事，那麼《綠皮書》不會大獲成功。現在你看到了電影，了解到導演的野心，他非常討巧地植入了一個關於黑人精英和白人底層的故事，沒錯，這本書是為黑人準備的，可是整個旅程中是誰在翻看和解讀這本綠皮書，是白人托尼，這真是非常彰顯導演和編劇架構故事的能力。

影片中，義大利裔美國人托尼是個普通的底層白人，他的工作是在夜總會當保安，為了養家糊口，甚至可以出賣自己的胃，一口氣吃掉26個熱狗。而黑人唐則是一位非洲裔的黑人鋼琴家，他衣裝革履，住所華麗異常，工作是為白人貴族巡演，是一位真正混跡在上流社會的精英人士。

原本社會地位與階層差異如此明顯的二人或許一生都不會產生交集，但唐正計划去美國南部巡迴鋼琴演奏會，而托尼所在的夜總會又因為有人挑事導致關門停業，失業的托尼在接受到唐的邀請後，因為他和尋常的白種人一樣，是瞧不起黑人的，所以在最開始以苛刻的薪酬要求拒絕了黑人唐的僱傭請求，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一天之後，唐竟然答應了他的要求，自此，托尼開始隨唐南下，一路保駕護航。

因為是這樣戲劇化的人設，所以從一開始，這兩個人身上就自帶戲劇性。比如白人托尼，他雖過著普通白種人的生活但對於黑人是不屑一顧的，影片一開始就展示了他對黑人的態度——黑人工人搬家，妻子招待客人用杯子倒了兩杯水給師傅喝，托尼在黑人走後嫌棄地將杯子扔進垃圾桶。但同時他小人物的屬性又決定了當薪水足夠可觀時，不會拒絕給黑人當司機的差事。

而黑人唐儘管名聲顯赫家財萬貫，卻仍然被這個社會對黑人不公正的歧視而影響甚至左右著，他循規蹈矩看似逍遙，卻內心相當克制，默默承受著當時社會對於黑人的所有惡意。

兩人極度反差的性格的雙向衝突，在這趟南下的旅行中漸漸產生化學反應。如果你已經看過電影，必定會對加油站里的那顆小石頭印象深刻。托尼在地上撿了那顆石頭，並堅持認為不算偷，而唐執意要他將石頭物歸原主。托尼底層小人物愛佔便宜以及唐作為中產階級對自身修養要求之高的個人習慣，在這顆小石子上展露無遺。

同樣具有戲劇性的還有托尼最愛吃的炸雞。炸雞是黑人很愛吃的食物，托尼開車時要大口大口地啃，而唐對這種不夠優雅的行為非常不認同。於是當托尼非常美味地嚼著炸雞時，唐是不屑的。但好在托尼是個話嘮，他堅持要唐品嘗一下真正的肯德基。在托尼不厭其煩地推銷下，唐試著吃了一塊雞腿，吃的時候還在猶疑手上沾滿油漬怎麼辦？但是很快，美味就將這種顧慮一掃而光。

托尼的確是解決麻煩的一把好手。無論是鋼琴還是房間里的酒，抑或唐因為鬱悶出去買醉與人發生械鬥，托尼都用他的人生經驗順利幫唐解決掉了。在警察局，托尼第一次意識到，唐作為上流人士的人脈有多厲害，而唐也第一次懂得，這世界上也有萬事達托尼解決不了的麻煩。兩人達成人生的第一次和解。

電影中有不少於三個鏡頭，是托尼在認真研讀「綠皮書」，黑人鋼琴家的巡演是一路向南的，而在當時的美國，越往南，種族歧視的現象越嚴重：開始唐還能住高級酒店，在餐廳用餐，但後來唐只能居住在專供黑人使用的環境極其髒亂差的小旅館，無法在白人出現的高級餐廳用餐。

作為一個白人，托尼此前從不關心黑人在這個世界的遭遇，直到遇到唐，當他親眼看著唐是如何被這個社會給予不公平的對待，他開始慢慢理解唐的痛苦——對於唐來說，他可以跨越財富，跨越階層，但不管他如何努力，都註定無法跨越膚色。

在一個雨夜，托尼與唐進行了一番來自靈魂深處的對話：開車的托尼自嘲地說，我雖然是個白人，卻更像一個黑人，住著廉價的房子，打著廉價的工，一輩子屈居在普普通通的小房子里，過著底層人暗無天日的生活，可你就不同了，穿華服，吃好飯，出入高級場所，生活無憂無慮。

唐是怎麼回答他的呢，他說，「我是高高在上，居住在豪華宮殿，孤身一人！「他絕望地朝托尼咆哮：」你以為那些白人為什麼花錢聽我演奏？不過是為彰顯他們的品位，我在演奏時獲得掌聲，可下了舞台，我還是那個被歧視的黑人。我不像個黑人，也不像個白人，甚至不像個人，那你告訴我，我是什麼？」

到這裡，托尼才真正明白唐的處境並不比自己好。唐來到南部並不是真正去巡演，而是尋找自己，向大環境對於黑人種族的不公正待遇提出抗議；而托尼呢，也教給了唐一些道理，唐因為內心的怯懦與自卑，與唯一的弟弟不來往，托尼在了解真相後告訴他，「這世上到處都是害怕邁出第一步的孤獨之人」，我相信唐領悟到了托尼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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