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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北京往事(33)

故事:北京往事(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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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北京往事(33)

108、

坦白說,在我內心深處,我一直不相信我跟李樂樂會真的分開。

當初,只是某種無法言說的情緒,讓我想逃離一會兒這個世界。

而我首先逃離的,必須是李樂樂。

有幾個夜晚,我在輾轉難眠時,曾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對自己說,我數十個數,如果李樂樂不給我打電話,我就給她打過去,告訴她:我愛你。

但我每次都反悔了。而事實上,這三個字我從來沒對李樂樂說過。我也相信,即使打了電話,我也不會說這三個字。

李樂樂曾經逼我說過,我每次都笑話她幼稚。

她說:很難嗎?說這三個字。

我說:不難。

她說:那為什麼不說。

我說:說不出口。

可是,為什麼就說不出口呢?

因為我就像一隻可笑的猴子。我還沒進化成人形呢。

我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跟那個令我作嘔的名字——庄博易,有任何軌道上的交集。但還是交集了,而且交集得如此猛烈。他搖身一變,成了我前女友的現任男朋友,或者說,我的情敵?

我被我自己狠狠地懲罰了一次。

我真怕哪天我忍不住打過電話去,然後李樂樂堅定地告訴我:他其實比你強多了,至少他對我好,他會對我說——我愛你。

於是,這隻可笑的猴子在心裡告訴自己:我不會主動給李樂樂打電話的。

這天晚上,我失眠了。

坐在電腦前,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我一遍遍地看《大話西遊》,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那個叫至尊寶的猴子,是個傻逼。

109、

某個夜晚,我獨自喝了三瓶燕京,然後長嘆一聲,拿出手機,決心要給李樂樂打個電話。剛要撥通,我突然大腦短路,實在記不起要跟她說些什麼,只好作罷。在猶豫再三之後,終於還是給她發了一條簡訊:祝你幸福。

很快,她回道:謝謝。

我回道:不客氣。

然後,她就悄無聲息了。

我突然覺得這對話太好玩了,我倆就像兩個蹩腳的外交部發言人。於是,我笑了。是哈哈大笑。

笑完,我覺得還缺點什麼,就又連著喝了兩瓶。回家的路上吐得翻江倒海。

此刻我最深刻的感受是:吐完後,真舒服。

110、

臘月二十三是傳統的小年夜,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我媽問我什麼時候放假,我心一酸,撒謊說:得臘月二十八或者二十九吧,年底我們公司特忙。

為了讓她高興高興,我還吹牛逼:年底能發點年終獎,不會很多,5000左右吧。

我媽很開心,告訴我好好工作,放假後趕緊回家。

我說,嗯。

掛了電話後,我一臉的木然,拿手使勁捏了捏,還是感覺僵硬。此刻要是照鏡子,我敢打賭,那一定是一張欠扁的臉。

每年的這個時候,我的情緒都特別低落。從上大學的時候就是如此,工作之後這種情緒有增無減。

我羨慕那些一說到回家就眉飛色舞的人,他們回家是享受團圓的快樂,而我回家則就像受難。

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每年暑假我都選擇留在學校。看著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喜氣洋洋的室友,我嫉妒到想找個人揍他一頓,或者他揍我一頓也行。

那時的我就特別頹廢,感到人生凄苦,前程無望。每到學期結束,回想一下,除了必不可少的掛科和數不清的曠課,沒有別的可以記住,最多,留下幾首同樣頹廢的詩歌。

所以,我不想回家。因為一到家,我就不敢頹廢了,我得把自己裝扮得很上進,很陽光。而這對於我來說,很難,很痛苦。

唯有遊盪在空曠的校園裡,我才能盡情地頹廢,自由地頹廢,雖然幾乎同樣痛苦,但至少不用強作歡顏。

不過,暑假可以不回家,過年卻必須回去。我是家裡的獨生子,我再怎麼混蛋,也不忍心讓我老爸老媽在過年時孤獨相對,那該是多麼深重的落寞。

就是這點殘存的孝心,讓我每年春節必定回家,即使在工作後,囊中羞澀,成績全無,無顏見江東父老,依然要硬著頭皮踏上那趟熟悉的列車。

我可以沒有故鄉,但我得有爹娘。

因為我不是畜生。

111、

當務之急,我最需要的是錢。不僅回家需要錢,更要命的是,我每月還要還信用卡的分期付款。

所以,年前的一個月,我瘋狂的寫稿,到臘月二十三的時候,已經完成了第一個五萬字。我把它們發給杜主編。還好,他沒有難為我。只是讓我稍微修改了幾個地方後,就痛快地把2500元錢打進了我的銀行卡。

那天下午,當我在自動取款機上看到餘額後面的數字為2503.5之後,我的眼睛差點潮濕了。是啊,已經很久沒人往我銀行卡里打錢了。

我迅速地往信用卡里轉賬1000,然後看著餘額變成了1503.5——這就是我一年的收成,這就是我過年回家可以動用的所有家當。不過,有了這點錢,我的心裡也算有了點底。

112、

我買了臘月二十八的票。沒座。好在我也習慣了,從我離家讀書以來,還從來沒在過年回家時坐過有座的火車。大多時候,連站票都只能從票販子手裡買到。每當此時,我都會感慨,票販子比售票員靠譜多了,雖然我不得不多付出票價之外的幾十塊錢,但至少他們有求必應,且態度基本和善。

其實我可以買到更早的票,但我內心有隻看不見的手拽著我,必須到不得不走的時候,它才不情願地鬆開。

人,真是種複雜的動物。記得小時候,我的父母經常吵架,大概是嫌我礙事兒,影響他們的發揮,我媽就經常把我送到姥姥家,一住就是一兩個月,有時候更長。那時候,我天天坐在姥姥家的門檻上等著她來接我,盼望回家的迫切程度,可以和被扔在地上的魚渴望水一樣。

但在我模糊的童年記憶中,她卻總是不來。直到我被時間擊敗,幾乎不再抱有希望的時候,她又姍姍而來,有幾次,我甚至已經認不出她來了。但只要一認出來,我就會立即撲上去,心中那股歸家的力量重新生髮出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對家充滿了恐懼呢?

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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