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火山叔的傳說
文/剛子
晉冀交界太行山余脈深處，有一個小山村，村裡有一位老人，沒人知道他多少歲，也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因為知道的都已經死了，村裡人都喊他火山叔或老火山，淘氣的小孩喊他火爺爺。
村裡有一座破敗的關帝廟，廟旁是簡陋的村委會小樓，村裡上了年紀的老人，每天必修的功課是吃完早飯後到村委會小樓牆根邊曬太陽邊「蹲聊」或「坐聊」，火山叔從來不去那裡，用他的話說那是「表面上頤養天年，實際上與等死無異」。火山叔有自己的功課：每天吃完早飯後去地里幹活，不論嚴寒酷暑，不管地里有沒有活，每天必去，太陽落山了才回來。
筆者小時候有幸去過火山叔家裡一次，之後就打心底里不想再去，也不敢再去了。屋子裡漆黑一片，沒有任何與電有關的東西，也沒有打火機或火柴等點火之物，顯得陰森森的。雖然只去過那一次，但是三十多年過去了，火山叔家裡每一處細節都清晰的彷彿昨天剛去過一樣，烙在腦海深處像黑夜幽靈般刪都刪不掉。正像關於他的傳說一樣縈繞腦際，揮之不去，偶然入夢，冷汗四起。
聽父輩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村裡還有生產隊時，由於村子地處深山，比較偏僻，村郊時不時有野狼出沒。分地時離村較遠的地誰都不願意要，只有火山叔一個人主動承擔了下來，村裡人對此既感恩又敬而遠之。
日子久了，村裡開始傳出第一件怪事：有人親眼看見一頭狼遇到火山叔後不敢靠近，沖著火山叔怒吼兩聲後就逃之夭夭。火山叔對此置若罔聞。又過了一段時間，村裡開始傳出第二件怪事：有人親眼看見兩頭狼遇到火山叔後仍然不敢靠近，沖著火山叔只是哀鳴，然後扭頭跑了。火山叔怕謠言越傳越邪乎，就親自對鄉親們說：狼怕土槍，他手裡正好有一桿，每次去地里都帶著，所以狼看到了不敢上前。可是沒過多久，第三件怪事又傳開了，比前兩件更瘮得慌：有人看見三四頭狼遇到火山叔後準備撲上來，可是到了離火山叔身前五米時，火山叔身上竟然發出了紅光，像火焰一樣，嚇得狼們連滾帶爬跑沒影兒了。
筆者的妗妗（北方對於舅媽的稱呼，去世時七十七）是村裡的神婆。每每我向妗妗詢問關於此事的真假時，妗妗總是說她沒親眼看見過，她也不知道，不過每次聊完她總要說一句：她寧可信其有，也不信其無。我問為什麼，妗妗總是以沉默回答我。
筆者大三那年，有天正在圖書館翻閱資料，媽來電話說：你妗妗去世了。我悲傷了一會兒，準備掛電話時，媽說：火山叔也去世了，火山叔去世三天後你妗妗去世的，你妗妗去世前說讓你寒假回來後去找你姑姑，她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了你姑姑。我問：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你呢？媽說她也不清楚。
以下內容是筆者的姑姑在那個寒假裡一字一句告訴我的：火山叔去世前三天找到了我妗妗說：「老妹子，三天後我將離開這個世界，三天後我正好108歲零108天，我會在上午10點零8分去世。」我妗妗彷彿事先知道似的點了點頭，火山叔繼續說，「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件事必須經我之口，傳於你耳，再經你之口，傳於紅琴（筆者的姑姑，略通占卜之術），此事才算圓滿，否則村裡將發生大難。唯一的代價是你傳完之後將在我去世後三天也去世，你可願意？」
妗妗非常平靜地說：「我已經做好準備了，昨夜神仙入夢已提前示下了。」
火山叔微微詫異，然後慢慢道來：「老妹子，謝了。我年輕時是渾人一個，遊手好閒，膽大包天，所幸品行不壞，尤喜歡牛羊馬驢之類，遂跟著大人學習販賣牲口討生活。那時販賣牲口經常需要出遠門，翻山越嶺，夜裡趕路。有年夏天要販賣幾頭驢到另一個村，一行共四個人，大家都想省幾個錢，所以晚上不住店，宿在荒廟裡，驢拴在院子里的樹榦上。我半夜醒來去撒尿，竟然遠遠看見院子另一頭牆根有一頭綿羊，我心想明明我們幾個人趕的是驢，怎麼會出現一隻羊呢？準是附近誰家的羊跑丟了。於是我躡手躡腳過去，準備逮住栓起來，領回家自己喂，說不定還能給我生幾窩小羊羔。我怕把那綿羊嚇跑，所以十分小心慢慢地靠近，那隻羊卻沒有絲毫逃跑的意思。
等我走到綿羊身邊，定睛細看，頓時驚呆了，從來沒見過這麼雪白的綿羊，羊毛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羊皮底下的毛細血管清晰可見。最不可思議的是它的雙眼竟然是紅色的，彷彿有兩團火要從瞳孔里迸出。按道理來說，在如此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出現如此怪物，人們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害怕，可是當我注視著它的雙眼時，內心非常安詳平和，有一種想抱一抱它的衝動。當我伸出雙臂，手指碰到羊毛的一剎那，那隻綿羊竟然化作一團火鑽進了我的身體。嚇得我趕緊用雙手扑打身上，卻驚奇地發現身上衣服依然如故，沒有任何燒灼跡象。我又詳細檢查了一下，皮膚也無任何異樣，呼吸也正常。第二天當我向另外三個人講起此事時，他們都以為我還沒睡醒在做夢，我見他們不信也就不再提起。
三個月後我開始感覺身體有了異樣：首先是雙眼，在黑夜之中也能看清物體，如同白晝一般；其次是冬天裡無論天氣多麼寒冷，我的身上總是暖烘烘的，穿一件單衣即可；三是每天體內有一股力量難以排遣，必須光腳到地里幹活，力量通過雙腳傳至大地，體內才變得舒坦；四是狼不敢靠近我。這種特異功能已經伴隨我八十年了，我不敢結婚，也不敢和村裡人走得太近。
三天前，這種特異能力從我體內消失了，我知道我的大限將近了，昨晚那隻綿羊託夢於我：它本是火羊之魂，需要經歷人體肉身修行才能順利轉世為人，如今功德圓滿，將於八日後投胎至你村蔣紅琴（筆者的姑姑）之外孫處。你可托馬之花（筆者的妗妗）之口告於蔣紅琴，切記，否則大禍臨村。」
八日後，火山叔上午十點零八分去世，下午筆者姑姑的外孫降世，小名叫羊羊，那是2003年7月9日14點農曆乙未羊年羊月羊日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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