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租用」外衣的「分期買」，淘租公你要欺負消費者到什麼時候？

知識 03-31

寫這篇文章，是站在一個憤怒的消費者的立場，講述一個我經歷過的、並且認為非常不合理的故事。

你可能會從故事裡讀到憤怒、失望，但更多的，則是我們對一個問題的思考——一個平台可以這麼欺負消費者，為什麼？

故事要從一年前開始說起。

去年 4 月的一天，我打開支付寶，在信用生活界面看到有個信用租賃服務，名字叫「淘租公」，它的 slogan 帶著對某種生活方式的倡導——「租出新生活」。

點進去之後，發現裡面有各種各樣的電器，其中不乏一些價格昂貴的大牌產品，比如戴森吹風機、Blueair 空氣凈化器等等，它反覆強調的一件事是，每天花點小錢就能享受精緻中產的生活。

很有誘惑力，不是嗎？

我在這個平台下單了一款 Silk』n 的脫毛儀，這款產品的詳情頁里寫著，每個月我只用支付 124 元租金。

目前這款商品詳情頁已經不再是我當時下單的詳情頁了，從訂單頁面截圖來看，顯示的是月租金 124 元，按月支付

我算了算，使用兩三個月後就可以不再續租了，每個月支付 124 元的租金，租用停止後就能把它退還回去。商家再對產品進行專業的消毒殺菌處理，可以再把它流動給其他用戶。

收到貨後，我打算問一下客服具體的歸還產品流程，但卻被告知：這款脫毛儀的租期是 12 個月，租期結束後不用歸還，這個脫毛儀就是我的了。

我沒聽錯吧？這不是租賃服務嗎，怎麼變成分期付款購買了？

而且客服還告訴我，在這個平台上下單的這類所謂「租完免還」的商品，只要一旦發貨就不支持無理由退貨。我堅持要退回這台脫毛儀，那就要支付 50% 剩餘租金的違約金作為「手續費」。

這台脫毛儀的總價是 1488 元，我不僅要支付第一個月的租金 124 元，還要交納剩餘 11 個月總租金的 50% 作為違約金，總計下來費用是 806 元，佔到總價格的 54%。

和客服來回幾輪電話後，他們反覆強調「一旦提交訂單，即確定了這種租賃方式，最終都以淘租公的解釋為準」。

一旦提交訂單，我便被默認為自願、知情地接受了這份條款，即使我認為不合理那也於事無補，因為對方規定了對這一合同的「最終解釋權」。

好，我認栽了。

於是從去年到今年，每個月我都會收到這樣的一條還款通知：

有時候是凌晨發來簡訊，比如凌晨 2 點 55 分

它們反覆提醒著我，未仔細審查租賃條款就勾選了「我已知情並同意」的選項，我為這件事付出了持續 12 個月、每個月一次心塞體驗的代價。

近一年的時間我都沒有再打開過淘租公的界面。某次和朋友們聊天，說到現在的各種租賃服務給生活帶來的便利，我才又把這個故事拿出來講給他們聽，自嘲地說：長點心吧。

朋友們的反應給了我很深的慰藉：這樣明顯不公平、不合理的機制和平台引導所造成的誤解，責任為什麼要由消費者獨自承擔？

這也讓我產生了新的問題——時隔一年，淘租公是不是已經修改了這些不合理的規則呢？我決定再下一單。

我這次選了一款美容儀，因為訂單詳情里寫著「租完免還」的字樣。我就去諮詢了客服什麼叫做「租完免還」，對方的解釋是，這是我「享受」的一項服務。

emmmmm……你認真的嗎？我付完了全款拿到這款產品，得到說辭是「可以享受」這一項服務——這不是應該的嗎？

在「租完免還」的商品詳情頁里對比普通購買和分期租賃的區別，不過把「租」換成「買」語義似乎更準確

以及，這哪裡是「租賃」服務，這分明就是「分期購買」啊！你們對「租賃」這個詞是有什麼誤解？

接著，我致電淘租公客服，確認了在這個平台上，「租完免還」的產品一旦被寄出就不支持退還了，而且退租還要支付 50%~60% 的剩餘租金作為違約金，對此我只能表示怕了怕了。

果然，還是熟悉的套路，還是熟悉的高昂代價。

我趕緊找到客服說，幫我取消訂單吧，麻煩了。而客服的回答是這樣的：

「先得轉賬違約金的，我算算違約金哦」

真是絕了。

我接著問了下去，因為根據消費者保障服務規則，消費者有在購買商品簽收後 7 天內無理由退換貨的權利，而這項權利在這個平台上，是行不通的嗎？

對方給出的答覆簡潔而有力，理直氣壯到我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

時隔一年，我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我了，再忍氣吞聲下去是不是也太沒有排面了？

看到這裡你可能已經跟我得出了差不多的結論：這個平台的本質是披著「租用」的外衣讓消費者分期購買他們的產品。

36Kr 曾經報道過，淘租公平台上的產品以長期租賃為主，一般租期都在 12 個月以上，也就是上文中提及的「租完免還」類產品。

我們發現，光是在淘租公 APP 首頁第 1 屏所推薦的 4 款商品中，就有 3 款都是「租完免還」的，而在這個頁面上卻沒有任何關於這項重要信息的提示。

你能看出哪些是「租完免還」的嗎？

淘租公這個平台上的大多數產品，實質上是需要分期購買的，只有小部分是可以租賃的。但所有的商品，都藉以「租賃」的名義，讓消費者難以分辨、產生混淆，一不小心就「租」到了只能分期購買的商品。同時，還不得不接受「不得退還，否則需要支付高額違約金」的霸王條款。

這些霸王條款保障了平台的高額利潤：忍氣吞聲的消費者，最終只能全額購買下產品；或者寧可賠錢也要退貨的消費者，則支付了被法律認定為「過分高於損失」、明顯不合理的高額違約金。

我們電話諮詢了華標律師事務所兩位合同法領域的律師，他們聽完後一致表示：「太欺負人了，建議你直接起訴吧。」

誰給你的「最終解釋權」？

我們經常在網上購物、註冊用戶時會遇到一個小窗口，只有勾選「我已閱讀並同意」的選項才能進行下一步，這種都叫格式條款。

因為它是未經事先和用戶、消費者協商，而是由商家、服務提供方預先擬定的合同。作為消費者的我們如果不仔細閱讀可能會忽略一些條款細節。即使仔細閱讀，也可能掉進商家布置好的陷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同意一些對自己的權益造成侵害的條款。

所以為了公平正義、保護消費者，我們的法律對格式條款有很多的限制。比如《合同違法行為監督處理辦法》規定：「經營者與消費者採用格式條款訂立合同的，經營者不得在格式條款中排除消費者解釋格式條款的權利。」根據這一規定，淘租公單方面提出自己擁有「最終解釋權」，就是不合法的。

淘租公在《租賃協議須知》中兩次強調自己對格式條款的解釋權、最終解釋權

國家工商總局發布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實施條例（徵求意見稿）及起草說明》第十三條第九項也規定了：「經營者不得做出經營者單方享有解釋權或者最終解釋權的規定。」再次將「最終解釋權」列為侵害消費者權益的違法行為。

所以，淘租公，到底是誰給了你勇氣說自己有「最終解釋權」的，梁靜茹嗎？

不能退換屬於霸王條款

「租賃商品一旦發貨既不允許退換貨」，這是淘租公的說法。那麼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又是如何規定的呢？

《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十五條規定：經營者採用網路、電視、電話、郵購等方式銷售商品，消費者有權自收到商品之日起七日內退貨，且無需說明理由。

《網路購買商品七日無理由退貨暫行辦法》規定：除特殊商品外，消費者均可享受七天無理由退貨。

律師對此表示，淘租公平台租借的商品並不滿足「特殊商品」的要求，自行規定不允許退換貨屬於霸王條款。

所以，淘租公，到底是誰給了你勇氣說自己「租賃商品一旦發貨既不允許退換貨」的，梁靜茹嗎？

違約金明顯不合理

收貨後退租規則是交納商品總價格一半以上的違約金，律師對此表示：這不就是欺負人嗎？

依據《合同法》司法解釋二的規定，合同違約金的數額超過造成損失的百分之三十，就是屬於過分高於造成的損失的情形。

簡單地說，法官對違約金的數額、比例有自由裁量權，但頂天了，也就是造成損失的 30%，實際上可能會比這個更少，因為還要參照對方的實際經濟損失，如果並沒有造成什麼實際的經濟損失，約定消費者支付 50% 的違約金就明顯屬於「過分高於造成損失」的情形。而實際上，再加上第一個月的租金支付，消費至少要支付商品總價 54% 的錢——哪怕你只剛到手還未使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