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 看著他的這雙手,屋檐上龍頭魚尾的神獸彷彿漸漸鮮活起來
拜師學藝 歷經坎坷
初次見到鄭吉余是在新橋鎮關頭村的靈佑禪寺,他正在負責營造一座寺廟內的大殿。步入寺內,首先看到的是一塊堆滿木材的作場,幾位木匠師傅正專心鋸木、鑿孔、雕刻。
再往裡走,便看到了耳夾扁芯鉛筆,腰系藍圍裙,在台板上操作著活計的鄭吉余。鄭吉余年過七十,臉龐清瘦,鬚髮灰白,額頭眼角布滿了一道道皺紋,一雙眼睛深邃而堅定,透露出一股奇異的力量。
鄭吉余是西周鎮儒雅洋村人,幼時家中貧困。受家庭成分影響,他早早輟了學,跟著父親在生產隊干農活。彼時的鄭吉余年輕力壯,踏實勤快,深受大家的喜愛。
「我當時年輕,塊頭大,幹活麻利,吃得也多,是常人的兩倍。」後來年歲漸長,鄭吉余深刻明白若想要以後有口飽飯吃,必須得有一技之長。
為此,當時24歲的他毅然離開生產隊,決心拜師學習木工。因各種原因,鄭吉余前後有過三位老師,其中一位學習時間最久,對他影響最為深遠的師傅名為葛載木,是西鄉一帶最有名的木匠,一家六個兄弟都是木匠高師,是當時影響力最大的木匠世家。
鄭吉余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當時這個木匠世家最響噹噹的師公私底下為他開悟的話語,「吉余,你走過來,我要講給你聽。搭脈搭腳底,脈來從根起。每做一件木工,都要先動腦筋再動手幹活,你就能樣樣做好了……」老一輩寓意深刻的教誨在年輕的鄭吉余聽來似懂非懂,但他確實是塊富有天賦的「木料」,勤勞耐苦,聰明好學,對傳統建築充滿著熱愛,學藝過程中一點就通。
拉鋸、刨木、抬木頭、拉線彈墨,鄭吉余樣樣都沖在前面,主動學習,埋頭苦幹。每天他都最早到工場,最晚下工,中途別人休息了,他也不休息,總是一個人仔細琢磨師父劃的墨線和做的木料。他說,民間學藝,並無文本,匠師傳藝口傳身授,多看多聽多做就是多學技術。
學徒時期,鄭吉余是徒弟中技術掌握最好最全面那一個,不僅學會了「七彎大床」這種高難度高精密的細木手藝,還掌握了完整的一套傳統建築營造技術。兩年後,師父一家被招聘去4819兵工廠,鄭吉余只好提前出師獨立幹活。
從業四十多年,從南方小山村遠赴東北打工,後回鄉專職中式傳統建築營造,鄭吉余鑽營學習木工技藝的決心從未改變。
創新設計 潛心工藝
「大木老師手藝精,手控丈桿量得清。曲尺木斗線彈准,墨畫樑柱分寸明。」流傳在村人之間的童謠讚美的就是畫墨師傅,也稱為作頭師傅。營造一個木結構建築並非一人之力,往往需要一個木匠團隊合作完成,作頭師傅就是團隊中的頭領。
據村人所說,能成為作頭師傅是非常不容易的,不僅木工技藝足以服眾,更要腦子靈、記憶力好、領導能力強,往往需要十幾年的學習和歷練。
鄭吉余說,目前他接收營造的項目中,祠堂的結構最為複雜。祠堂一般採用軸線對稱的布局,抬梁式結構,院落為四進兩廂房建築構成,中設戲台,享堂兩層。從柱到梁,以及斗拱、花籃、藻井、吊筒等部件十分複雜。一座宗祠就有60多條柱,幾百桿梁和鑿幾百個柱窟等。
在施工過程中,作頭師傅的丈桿非常重要,丈桿以一根長竹竿製成,上面用墨筆標註了各屋各梁的長度及尺寸,一般的作頭師傅一間房需要一根丈桿。而鄭吉余只需一根丈桿,既是施工圖又是測量尺,簡明又方便。他的丈桿與旁人不同,丈桿上用墨筆畫各種符號,小字密密麻麻且有順序,很多人都看不懂。
說起丈桿,鄭吉余鄭重其事道:「丈桿是作頭師傅的生命之一,下工之後必須仔細保護起來,這是我吃手藝飯的擔當與責任。」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製作好丈桿後,作頭師傅要在毛坯木料上用墨斗彈出各部分構件的形狀和位置,其他木匠只要按照墨線加工就不會出錯。一座祠堂可能有成百上千個木構件,作頭師傅對每一根料都要清清楚楚,一墨下去不能有絲毫誤差,錯一墨,木結構的房子就無法安裝。
鄭吉余認為,做古建必須要融入自己的創新和理念,追求有靈氣的創意才有活力。周氏宗祠的三面觀戲台,前台後閣,飛檐疊角,雕工精美。1.3米高的台基四周以木柱支撐,上鋪台板。鄭吉余設計此台板從選材、刨板、鋪板都極具心思,整個台板橫截面呈弧形,中間高四周低,落差細微,肉眼幾乎看不出高低。但是,只要腳踩台上走幾步,就能明顯感覺出一股回彈力。
鄭吉余說:「回彈力強的戲台可以十分有效地減輕演員的腿部衝擊力,尤其是武生表演翻大斗、盜搶棍棒等力量型演技時,腳感更舒適,更好地避免演戲損傷,提高演員水平的發揮。」
前些年有人在新橋鎮建造一座北方建築風格的「四合院」, 施工時出現嚴重的工程問題,得知鄭吉余是「周氏宗祠」的作頭師傅,特邀求教。鄭吉余用一周時間,從設計院的圖紙中查找出「已經被加工的24根大梁和主檁的尺寸縮短」「門廳上下尺寸不配」「正房梁頭與中間比例失調」「圖紙記錄與電腦原稿有誤」等8個問題,再加上前期施工中看錯圖紙、私自修改、翻樣錯誤等原因,險些釀成不堪設想的大禍。
經現場逐一排查問題,最終經過重新計算、對照、複核,證實鄭吉余查找出的8個問題均屬事實。隨後該工程由鄭吉余接任,最終順利竣工。
技藝精湛 熱心傳承
讀了毛兩年書的鄭吉余大字不識幾個,也沒有讀書人「舍我,眾莫能就一宇」的清高與霸氣。現在的年輕一代都不願意學這門又苦又累又少收入的手藝,由此他對於團隊里的年輕人有著發自內心的喜愛,他樂於看到年輕人學習這門手藝,雖然表面嚴厲,該吼該罵毫不含糊,卻也傾囊相授。
目前,鄭吉余共有三個徒弟,他說:「我不像舊時師傅要留一手,我有多少本事都毫不保留,只要他們願意吃苦學藝,我都一次性教會他們,不管是聰明的還是遲鈍的。」
鄭吉余有豐富的木匠經驗,有創新的理念,還有一個特別的長處。他會看建築施工圖紙,或許是憑藉多年累積的經驗,圖紙一到手裡,鄭吉余就會看懂。他看圖紙一看說明,二看平面圖,三看效果圖,四看剖面圖。現在的建築圖紙都是在電腦里完成設計,鄭吉余認為電腦畫圖,總有地方經不起推敲,所以他看圖紙要看到透為止,要看懂角角落落,絕對明了建築的設計構思和意圖,才能確保按圖施工不差絲毫。
如今70多歲高齡,鄭吉余依舊研究圖紙到凌晨一兩點鐘,再早起開工,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卻依然精神抖擻,意氣風發。
鄭吉余最大的心愿是在象山建造一座木結構的丁字型廊橋,為此他日夜兼程反覆設計修改,一座廊橋的設計圖畫了五六年,晚上躺在床上也在腦海中思索是否可以改進。
但由於資金問題,廊橋始終未能動工建造。鄭吉余還計劃在儒雅洋村內建造一個傳統建築陳列館,陳列館以傳統木結構建築為主,內陳列各種傳統建築建造所使用的工具、設計模型、傳統木製傢具及工藝品等。他希望藉助全域旅遊,吸引更多的人走進陳列館,了解傳統建築,熱愛木工,讓這門手藝傳承下去。
鄭吉余耗費大半生才有了如今的手藝,這個日漸佝僂的老人站在恢弘華麗的建筑前,抬頭凝望,背影依舊透露出堅挺與執著。他那雙墨跡斑斑的手,粗糙,笨拙,簡直無法相信那一疊設計巧妙的廊橋、富有創新的戲台、寓意深刻的構件圖紙都出自於此。
看著他的這雙手,屋檐上龍頭魚尾的神獸彷彿漸漸鮮活起來……
來源:今日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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