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履生:鄭家鎮——香港的藝術故事
已過百年誕辰的鄭家鎮(1918~2000)先生,在香港屬於一枝獨秀的書畫家。作為平生貢獻給香港報業、但又未離開書畫愛好並弄筆一生的文人,實在也是奇蹟。
上個世紀的三四十年代,不管是在上海,還是在香港,報業作為大眾傳媒承擔了重要的社會責任,對於社會和文化的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與之相應的是與報業關聯的大眾文化和大眾美術也獲得了長足的發展,其中的漫畫、廣告這些大眾美術的形式,造就了許多著名的畫家,葉淺予、張光宇、黃苗子、黃永玉等都脫穎於這一時期,鄭家鎮先生在香港的作為與成就都是這一文脈中的重要一枝。他們另外的共同特點就是與書畫的結緣,最終又合流到傳統的書畫藝術之中,以各自的學養和建樹,創立了自己的藝術風格,為當代中國書畫的發展也是貢獻良多。
鄭家鎮先生和許多出生於書香之家的孩子一樣,少有所學,這種耳濡目染正是中國教育和美育的獨特方式。儘管他也和同時代的孩子一樣,從小就臨習《三希堂》《芥子園畫譜》等,由此建立起了與中國書畫的親情。可是,他在後來的發展中,完全是承續了中國文人和文人畫的方式,數十年在編輯之餘而筆墨不斷,寫胸中逸氣於燈紅酒綠的香港。他沒有囿於畫譜的規範,而是在自我的感覺中,畫眼前所見,畫心中所想。因此,他的取材非常廣泛,關係到山水、花鳥、走獸等,表現出了與生活相關的生動性。
雖然鄭家鎮先生於書畫不是科班,然而,齊白石及其之上的書畫名家哪有是科班?中國的文人畫就是在業之餘的累積中建立起了自己的技術基礎,並在業之餘而有所闡發。儘管,到了鄭家鎮先生這一代入科班已是普遍,但是,每人的專業發展卻在可能性中表現出了各自的不同。科班實際上只是一個專業的基礎。就基礎而言,因人而異會有不同的方式來建立自己的基礎。鄭家鎮藝術的基礎一是書法,二是漫畫。鄭家鎮先生的書法擅長多種字體,而以魏碑的筆法介入到行草之中,表現出了沉雄、勁健的特色,可以看出碑學對他的影響。鄭家鎮先生以10年臨習篆、隸的努力,於1964年舉辦了第一次個人書畫作品展,讓人們刮目相看。他學漢《祀三公山碑》,從漢代褒斜道摩崖石刻中獲得鼻息,因此,隸中帶篆,別具一格。重要的是,書寫的文氣,有如七賢而解衣盤礴。而書法作為他繪畫的基礎,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到他的繪畫。
作為漫畫家的鄭家鎮先生,和眾多的漫畫家一樣,富於幽默和巧思,總是用獨特的視角看社會和人生,並以其辛辣的筆法將其揭示出來,這是漫畫家的特質。基於此,他在庚申年(1980年)寫生肖猴冊頁12幀。這是他的猴年開筆之作,每幅配詩一首。畫紅袍加身的猴「華堂高坐若明神,公正莊嚴集此身」,亦莊亦諧,生動有趣。1986年,他又畫丙寅虎圖冊,在序言中說「少畫獸」,「只每年開歲偶爾命筆」。所以,「漫筆於此虎趣圖,聊以自娛,偶刺世事,亦為虎鳴不平耳。」他畫同宗的貓虎共處之道,畫避虎牙、虎爪於虎背而不畏懼的老鼠,還畫民間傳說中的門神鬱壘神荼降服白虎的場景,如此等等,「畫虎威易,畫虎馴難」,鄭家鎮先生通過畫虎而思考了很多。
與工作相關,與漫畫相連,鄭家鎮先生在藝術的發展過程中,雖然以漫畫為主業在《華僑日報》擔任編輯長達40多年的時間內創作了難以數計的漫畫,《香港漫畫春秋》影響深遠,但在這份責任重大的社會關切中,他也有放鬆心情的時候,這就是回到他的筆墨世界之中,以藝術的補充而獲得心靈的慰藉。他不僅畫心中的山水、花鳥,畫文人的狀態和性情,還在行旅中獲得新的啟發,搜盡奇峰打草稿。他在行走荒漠和敦煌的過程中,畫月牙泉,畫莫高窟,不同凡響;其構圖與眾不同,筆墨蒼勁也吻合了荒漠的感覺。而畫黃山的峻拔、西泠的清秀,都表現出了筆墨上的不同對待與追求。顯然,鄭家鎮先生基於傳統筆墨的表現在嶺南、在香港,都反映了與傳統文人畫的關聯,而不同於這一地區常見的嶺南風格。
鄭家鎮先生生逢其時,經歷家國的動蕩,社會的轉型,在為社會服務的工作中成全了自己的藝術,並有了自己的成就所在。無疑,這個與時代相關的人生髮展,在機遇和巧合中,傳統的延續與發展,時代的經歷與創造,都成為他藝術的一個重要內容。他為香港藝術界的奉獻,除了諸多方面的眾多作品之外,還有藝術發展中的香港當代藝術與祖國文化傳承的關係問題,因此,鄭家鎮先生的個案具有啟示性的意義。
2019年4月6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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