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山支教回憶錄:一年級那個19歲的旁聽生
第一天去到支教的小學,我聽說有個叫四都也布(化名)的男生給我們寫了一封信,信里寫滿了求知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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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迫不及待地去跟隊友拿信看,那是一封寫滿整整7張作業紙的信,歪歪扭扭的字像無數的小螞蟻爬滿了每一張紙,整封信只有開頭稱呼後面的一個頓號,密密麻麻的字看起來有些費勁,但依然擋不住我想要看下去的慾望。儘管有很多語句不通的地方,錯別字也連篇,但並不影響信的內容,讀完信我明白了:我手裡拿的不只是一封信,更是一顆求知的的心!信里的一字一句都在表達一個大山孩子的內心深處的求知慾望,他說他曾經出去過外面打過工,但因為不認識字,語言不通溝通困難,辛苦不說,待遇也不好,加上自己身體又經常生病,打工的生活吃不消,最終不得不選擇回家。手裡只剩下了最後一百塊錢,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只想來學校和我們學點知識,讓我們教他認字,教他說葡萄話(普通話)。他那一百塊錢被他折成了一顆心夾在了信里給了我們。對我們的感激,我記住了他信中表達的一句話「如果你們是男的,你們就是我最親的哥哥;如果你們是女的,你們就是我最親的姐姐!」,當然原話里有好幾個錯別字,這是我理解修改之後的話。
旁聽生的手工作品
看完這封發自內心寫出來的信,我們四個支教老師當晚商量決定找時間去他家進行家訪,家訪完再商量對策怎麼幫助他。家訪的那天,去到他家,低矮的瓦房裡,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一件像樣的傢具,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他的爸爸早些年就因病過世了,他媽媽一個人撐起了一個家,有個哥哥已經結婚,有個妹妹也沒有讀書,有個弟弟正在讀一年級。對我們的到來,他的媽媽特別熱情,儘管語言不通交流不多,但沒說上幾句,他媽媽就抓了兩隻雞,說要殺給我們吃。我們被他媽媽的熱情嚇壞了,趕緊從他家裡撤退,我們決定想辦法幫他,然後把那張折成心的一百塊錢還給他。
回來之後,我們商量打算利用課餘時間輪流給他補課,他之前有上過兩年學,又出去過外面,普通話能聽得懂,只是有些說不準,我們想針對性地教他認字和算數。可他死活不同意我們的方案,可能是怕我們麻煩,不想單獨佔用我們的時間,他自己的想法是跟著弟弟一起去上課就好!就這樣,已經19歲的他成為了我們學校一年級的旁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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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的那個學期,學校里總共就三個班,兩個班是一年級的,還有一個學前班,加上四都也布這個旁聽生共109個孩子。因為缺乏老師,村裡的小學多年來屬於荒廢狀態,很多適齡孩子都沒有辦法上學,直到有支教老師到來學校教學工作才能開展起來。一年級的孩子,大多都是十四五歲大,有好幾個已16歲,我帶的學前班,最大的13歲,大多數都是8、9歲大。學校條件也很簡陋,下雨天,地上到處是積水;晴天,校園裡漫天灰塵,常常剛洗的衣服還未晾乾就布滿了灰……教學設施也不是一般的欠缺,所有的東西都是靠愛心人士捐獻才有,課桌椅不夠,學前班的四個孩子擠一張課桌,寫字趴在牆上寫;記得那會開學一個月了,沒有課本,沒有教材,沒有作業本,孩子天天空著手來上課,周末我自己跑去縣城買教材回來備課上課,直到幾周後組織募捐到課本、文具等;學校的很多情況比之前想像的要困難得多,記得我給一年級的孩子上的第一節美術課,連粉筆都沒有,那會孩子的圖畫本也還沒有到校,那節課我是以口頭的方式上完……
孩子送給我的野花
如今,村裡的學校在愛心企業的幫助下建起了新的學校,孩子終於不用在漏雨的教室里上課了,可是依然沒有固定的老師,每學期都是靠來自全國各地的支教志願者愛心接力完成孩子們的教學工作,孩子每學期都得重新適應新的老師。
大涼山風景
那個曾經在一年級當旁聽生的四都也布也輾轉去了好幾個地方打工,目前應該還在重慶;那些年紀比較大的孩子,也有不少人已離家外出打工,前些日子剛得知有好幾個在深圳……
儘管我離開之前特別和孩子們說了,只要學校還開,還有老師在,希望他們都能在學校里多學點知識,可是依然有很多我們無法掌控的因素存在。
比起大山裡的孩子,你家的孩子是不是特別幸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