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本「說宋」之書
2015年，我在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了一本《宋：現代的拂曉時辰》，是一本全方面講述宋代近代化表現的圖書。「現代的拂曉時辰」語出法國漢學家埃狄納?巴拉茲，他的漢名叫做白樂日，生前曾主持一項「宋史研究計劃」。他有一個判斷，說中國宋代是「現代的拂曉時辰」。實際上，這樣的看法，在海外漢學界似乎已成為一種共識，如日本的內籐湖南率先提出「唐宋變革論」，認為唐代是中國中世紀的結束，宋代是中國近代的開始。
在這本《宋》中，我選用了近百幅宋畫（包括局部）作為插圖。當時主要是考慮到，我想介紹不就是宋代活色生香的文明成就么？那如果在表現形式上多使用宋朝人的圖畫，讀者諸君不就可以更加真切、直觀地感受到大宋的文明成就？這麼一想，便盡量去搜集一些宋畫作為插圖。
而在檢索宋畫的過程中，卻有了意外的收穫——那些歷史圖像就如紀錄片一樣，在我眼前一一展開，讓我看到一個可視的、活著的、文字難以摹狀與形容的歷史世界。當時便定下一個新的創作計劃：從宋畫入手，結合文獻記載，同時參考和借鑒前輩的研究成果，來呈現宋代中國的若干側面。於是便有了去年推出的《風雅宋：看得見的大宋文明》一書。
《風雅宋》寫的還是宋朝的社會生活，但主題更集中，以宋人風雅生活為主要關注面，切入點也有些不一樣，即運用了大量宋畫——不是簡單地將這些宋畫當插圖，而是作為圖像史料進行解讀。這是一次「圖像證史」的嘗試，試試從宋代傳世畫作中解讀出更多關於宋朝社會生活的歷史信息。
我於美術鑒賞是門外漢，純粹將宋畫當成堪與文獻媲美的圖像史料來研究與使用。我堅持認為，對於研究中國社會史、生活史、民俗史、服裝史、建築史、交通史、商業史、廣告史、城市史、造船史的學者來說，《清明上河圖》是一座不容錯過、不可多得的史料富礦。當然，其他宋畫也具有珍貴的史料價值，比如我以前讀宋人筆記，模模糊糊覺得宋朝時訴訟人上公堂打官司並不需要下跪，但因為懶於翻檢文獻，於是一時半刻找不到確證。恰好在檢索宋畫時，從多個版本的宋代《孝經圖卷》上看到審案的畫面，果然，畫中的訴訟人都是站著聽審。當時便有「發現新大陸」一般的莫名興奮。
而在寫作《風雅宋》的過程中，我也感覺到「以圖證史」的局限，那就是描繪具體生活情景的宋畫很常見，反映抽象制度的畫作卻是難覓。如果我們要了解宋代的街市形態、酒樓商店、橋樑船隻、庭院布置，以及點茶插花等風雅場景，很容易在宋畫中找到生動的畫面；但如果我們想從宋畫中尋找能夠反映政治與法律制度的畫面，卻如大海撈針。而我又認為，宋代文明的魅力，不僅僅表現在點茶插花的「風雅」上，更體現在繁密、發達的法政制度中，但因為圖像的限制，《風雅宋》對宋代制度涉獵不深。
為了彌補這個遺憾，我另外寫了一本《知宋：寫給女兒的大宋歷史》，今年剛剛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知宋》採取給女兒講故事的形式，選取了25個極具代表性的歷史典故，通過故事講述宋朝的制度文明，並通過分析宋朝的權力架構及制衡、運作、得失，嘗試為「宋朝何以如此繁榮」以及「後來如何走向沒落」提供一種解釋。
之所以採用講故事的方式，主要是基於兩個考慮。一，我相信對大眾來說，閱讀一個情節曲折的故事，會比閱讀乾巴巴的論文更有興趣與熱情，換句話說，我希望這本書更有可讀性與吸引力。二，故事其實也是「活的制度」，以前我寫過不少介紹宋代政治、司法成就的文章，引來了一些反駁，反駁者質問：紙面上的規定都是很動聽的，執行起來呢？那麼，現在我講述發生在故事裡（而不是寫在紙面上）、已經被執行起來的制度及其運作過程，是不是更有說服力一些呢？
概括地說，《宋：現代的拂曉時辰》是全方面呈現宋代社會、商業、法政等方面的現代氣息，《風雅宋：看得見的大宋文明》是以圖證史，講述宋人的風雅；《知宋：寫給女兒的大宋歷史》是以故事闡釋宋朝制度。各有特色。
TAG:吳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