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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重要,你很重要

愛情、生命、美,三者常常互相滲透,互為依存,所以一個人愛的時候從不僅僅是愛,他(她)正經歷的可能是一次生命的修行,在各種痛苦與幸福之後,也收穫某種智慧。

以下五部風格迥異的日本電影全都關於愛情。它們或平凡,或極端,都包含創作者們最真切的體悟,希望我們也能在電影里,收穫那份珍惜與坦然。

1.

橫道世之介( A Story of Yonosuke)

導演:沖田修一

編劇:沖田修一 / 前田司郎 / 吉田修一

主演:高良健吾 / 吉高由里子 / 池松壯亮

上映日期:2013-02-23(日本)

片長:160 分鐘

來自海港小鎮的橫道世之介實在是個獨特的青年,與這個天真、樂觀、耿直的傢伙相處一段時間,每個人身上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改變。多年後人們回憶起這個名字時,首先是條件反射般的會心一笑,相信看過這部電影的人回憶起他時也一樣,我們每個人都會多少被他感染。

這樣一個如同行走的春風一般的青年橫道世之介,巧遇了另一位同樣天真、粗神經、愛笑的姑娘祥子,發生的幾乎是童話書里的理想愛情。

橫道世之介的名字在日本同時也是一本著名黃色小說的主角名字,當他向祥子認真地作自我介紹的時候,祥子對此放聲大笑了足足一分鐘,街上所有路人都看著這一對奇怪的男女。他們一起吃飯,笑聲還在繼續,祥子一個勁地抱歉,又一個勁地對橫道世之介的天真木訥笑個不停。如果總是對一個異性感到莫名其妙的好笑,那得一下注意自己是不是快戀愛了。

祥子的父親是一位富商,有一位黑衣保鏢送祥子出門,橫道世之介問:「你的父親是黑幫老大嗎?」祥子笑道:「不是,是商人,在做填東京灣的項目。」橫道世之介一臉驚訝:「用屍體填東京灣嗎?」他們的對話諸如此類,對彼此充滿好奇與想像,溫暖和快樂總是伴著他們。

後來他們確立了情侶關係。當橫道世之介羞澀地表白時,祥子更羞澀,說不出話,一聲不吭地躲到了窗帘後面。他們在沙灘,在雪地,在破舊的學生公寓,橫道世之介的老家,許許多多的浪漫。

但影片是在今天的時間線上回憶著以前的美好日子,是橫道世之介的每個朋友的回憶組成了他生活的細節。觀眾最後才知道,他和祥子早已分手,而影片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麼。或許已經有足夠多的細節供人們猜測了:祥子的家境、祥子的逐漸成熟、橫道世之介的不諳世事,或許這也並不重要。

橫道世之介將他可貴的童稚一直保存到了成人的社會,可能就不合時宜了,甚至危險了。最後他在救跌落入鐵軌的小女孩時不幸喪生,或許就是作者的暗喻。祥子知道這份天真的可貴,而她不知覺地先於他長大了——這也自然,很少會有真得不會長大的孩子。兩人分開也是自然。

一個下午,祥子在餐廳突然想起與橫道世之介初遇的下午。陽光猛烈,她好像恍惚地看見了橫道世之介在街對面拿個相機歡快地奔跑,她在寒冬心頭湧上一股溫暖,但溫暖也就只能有那麼一會兒。

2.

丈夫得了抑鬱症 (ツレがうつになりまして

導演: 佐佐部清

編劇: 青島武

主演: 宮崎葵 / 堺雅人 / 余貴美子

上映日期:2011-10-08(日本)

片長:121分鐘

丈夫得了抑鬱症,身體無力,情緒永遠在谷底,時刻在考慮自殺。妻子小晴辭了工作來陪伴他。如果要概括的話,影片就這麼簡單而已。

但這部影片遠遠地超過這幾句話,有太多對抑鬱症患者的撫慰、關懷與理解。現代醫學對抑鬱症仍然所知甚少,對抑鬱症的診斷還採用的是主觀量表測量;對抑鬱症的治療,無論是認知療法還是藥物療法,都有其限度。幫助抑鬱症患者逐步走出來,一方面要依靠醫學,另一方面,親人與摯友的陪伴是至關重要的。

她是他寒冷世界裡唯一的火種。

抑鬱症患者害怕一切。害怕自己不被理解。害怕別人不懂他們的感受,還硬要用自己的經驗侃侃而談。害怕人們不把抑鬱症當回事。害怕風涼話。害怕自己殺了自己。害怕自己的害怕。

害怕陌生人,所以不敢信任心理醫生。害怕治不好,所以不敢吃藥。

家人、愛人、朋友不離不棄的陪伴對他們有多可貴。人的耐心往往比自己想像的小很多,這些能夠無條件付出關懷的人對他們有多重要。

影片改編自真人真事,作者就成功地走出來了,是一位倖存者。走出來後的每一天,都是重生。

3.

情書(Love Letter)

導演: 岩井俊二

編劇: 岩井俊二

主演: 中山美穗 / 豐川悅司 / 酒井美紀 / 柏原崇

上映日期:1995-03-25(日本)

片長:117 分鐘

《情書》是被聊得太多的一部電影,而它似乎永遠都聊不盡,不同的處境下觀影總能有新的感受。岩井俊二用名字相同的巧合串起了整個故事,這個巧合是故事的開始,也是故事的結束。

初中生會關注到異性的幾大原因:長得好看、學習好、體育好,其實都有些魯莽,但這才是那時候戀愛的獨特魅力。男女主角都叫井?,因為名字一樣的巧合互相注意起了對方。

也因為這個巧合,兩人越走越近。男井?含蓄又遲鈍,「情書」並未真得交到女井?手上,後來就錯過了。多年後仍然是因為同名的巧合,女井?一點一點在信里回憶他,最後也得知了這封「情書」。回信卻只能由男井?後來的女友博子,面對著他失去生命的雪山大聲喊出來了。

「你還好嗎?我很好。」

生死與回憶的交織是這部影片最大的魅力。許多對話因為另一個時間線的對照而有了更深的意味:還是中學生的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她家門口,她的親人剛過世,他傻傻地說:「啊,節哀順變。」她笑了。這是影片最後一個段落,對應著影片剛開頭時他在多年後的死亡,這句「節哀順變」有了更深的內涵。

他說這句話的樣子是那麼傻,好像不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似的,所以逗笑了她。他給她的最後印象,仍然是愉快的。

當博子對著他去世的雪山大喊結束後,新的生活也得以開始。所有終結都意味著另一個開始,這也是這部經典愛情電影給出的另一個啟示吧。

4.

伊豆的舞女(伊豆の踴子

導演: 西河克己

編劇: 若杉光夫

主演: 三浦友和 / 山口百惠 / 中山仁 / 佐藤友美

上映日期:1963(日本)

片長:87 分鐘

改編自川端康成的經典小說《伊豆的舞女》。

年輕學生在假期出門旅行,來到伊豆湯島時,邂逅了巡迴演出的歌舞藝人團,其中一位年輕的姑娘阿熏引起了他的注意。注意是相互的。

學生便與歌舞團結伴而行,在路途與旅店中與阿熏相識,熟悉,一起遊戲。可這純潔的愛戀被現實阻撓,阿熏不得不走,學生也無力挽留或繼續追隨,兩人並未互訴心聲,但離別時的相視表明了一切。那時他們已經相距太遠,聽不見對方的聲音了。

人們往往對過於純真美好的愛情表示懷疑,覺得它無法長久。有些日本的年輕人對此反應得很極端,各個時代都有情侶在熱戀時共同自盡,不讓愛情的熱烈與美好再受到時間和世界的影響。如果退而求其次,無望的分別恐怕是將這份過於美好又纖嫩的感情永久保存的唯一方式。

就像在電影《愛在黎明破曉前》里:男女主角在維也納相識相戀,一天後的離別時,兩人不約而同地不留電話與郵箱,只是相約一整年後在同一個站台再見,是不想讓各種可能的日常瑣碎事拖累、侵擾他們此刻的熱戀。一整年單純而無望的思念是對此刻的最好保存方式。

上個時代通訊設備的落後,可能使那時的感情更有力度。當然,遺憾也一樣。

我們在影片里經歷著現在不可能再發生的情境,體會其中各種的曖昧、溫暖與無限的遺憾,或許也能生髮出許多珍惜與寬容。

5.

惡人(悪人

導演: 李相日

編劇: 吉田修一 / 李相日

主演: 妻夫木聰 / 深津繪里 / 滿島光 / 岡田將生

上映日期:2010-09-11(日本)

片長:139 分鐘

片名的「惡人」二字好像怎麼都無法對應到主角祐一身上,這個黃髮男孩靦腆、真誠、魯莽,甚至有些可愛。服裝營業員光代與他第一次見面,就急沖沖地答應了他「一起逃亡」的請求。在旅途中他們的感情逐漸地深厚起來,光代相信,祐一的逃亡是因為某種暫時不可解開的誤會,因為他是這麼地善良與溫柔。

觀眾一開始也這麼覺得。

「和你一起背叛全世界」的極端愛情非常吸引人,它像深淵一般誘人,危險的事物里總是有美麗的成分。也許光代無法自拔地追隨祐一,就是被這種危險吸引,而並不是被祐一吸引。她同時在自己付出的信任與寬容中,體會到一種神聖的感覺。這也是愛,這當然是愛。

但我們接下來就感到了這股愛徹骨的寒冷。

光代越是相信他,越是用無私的寬容來感化他,他就越憤怒。他的憤怒來自一種錯位——因為自己確實失手殺了人,憑什麼還能被一個只認識幾天的陌生人愛上,原諒。他比光代更先意識到這感情中的殘酷真相,那就是這愛情的幻覺實在太偉大——太浮誇了,隨時準備破滅,所以他先下手為強,在警察快要追到他時,憤怒地要掐死光代。

愛與恨之間的界限原來這麼稀薄。由愛生恨,由恨生愛,在《惡人》里表現得淋漓盡致。

祐一是不折不扣的惡人。我們或許無法去指責光代,但光代的所作所為里,有沒有所謂「惡」的成分呢?

三島由紀夫寫道:「你們看見玫瑰,就說美麗。看見蛇,就說噁心。你們不知道,這個世界,玫瑰與蛇是親密的朋友。到了晚上,它們互相轉化,蛇面頰鮮紅,玫瑰鱗片閃閃。你們看見兔子說可愛,看見獅子說可怕。你們不知道,在暴風雨之夜,它們是如何流血,如何相愛。」

《惡人》里有過一段如此美的愛情,而它註定會毀滅。電影以及所有類型的藝術都知道:毀滅美,比美本身更美。

圖片電影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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