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三郎石秀的五宗罪
石秀本是一流浪漢,靠賣柴度日,因幫楊雄打抱不平,楊雄和他結拜兄弟,並把他領回家中。楊雄丈人潘公和妻子潘巧雲熱情、真誠相待,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竟是引狼入室!機心深重、居心險惡的石秀暗地裡磨刀嚯嚯,一如白眼狼,最終唆使楊雄殺害了妻子丫環,徹底毀滅了這個原本幸福平靜的家庭。金聖嘆多次評點:「石秀可畏!我惡其人!」然也。且看石秀這位白眼狼的可惡與狠毒之處:
1,恩將仇報,將矛盾升級,使事態惡化。
楊雄和石秀結拜後將其介紹給自己的丈人潘公,「潘公見了石秀這等英雄長大,心中甚喜,『我女婿得你做個兄弟相幫,也不枉了!公門中出入,誰敢欺負他!』」潘公以為愛婿找到了真正的生死弟兄,仁義好漢,主動考慮石秀的工作生計問題,當得知其有屠宰專長時,便與楊雄夫婦出資,張羅著為他開了屠宰作坊。潘公的仁義善良,細緻周到可見一斑。潘巧雲也熱情招待這位夫君街上拾得的流浪漢小叔,主動「收拾一間空房,教叔叔安歇,」應夫君的吩咐為他安排衣服巾幘。由「楊雄一家得石秀開了店,都歡喜。」一句可見,作為家庭主婦的潘巧雲也自在歡喜之列。
溫馨的住所,嶄新的穿戴,理想的工作,興隆的生意,豐厚的收入,穩定的生活,體面的身份……這些於一個生活無著的流浪漢,本如美夢一般,石秀卻在楊雄和潘氏父女幫助下,轉眼間便擁有了。按理說,他應該感恩戴德,安守本分,努力工作,增收創盈,以實際行動感謝楊潘一家才是,他卻三心二意,瞪著一雙不安分的眼睛,尋釁滋事,懷揣利刃,唯恐天下不亂,硬是將其義兄的夫妻感情紛爭這一人民內部矛盾,升級為殘酷的敵我矛盾,將原本可以和平解決的事態惡化成一場血醒大屠殺!
2,心懷異心,無端猜忌。
真誠善良的潘公與女兒女婿出資為石秀開店,石秀卻未出分毫,他本有戴宗和楊林給的一錠十兩銀子,卻悄悄放著,直到後來要逃往梁山時才拿出來。這錠銀子,是他準備作不時之需的。可見他並沒有與楊潘一家長期合作,同舟共濟,將屠宰店做大做強,以報答楊潘一家知遇厚待之恩的長遠打算。他精細且警覺,時刻提防著楊潘一家,他心眼窄小,無端猜忌潘氏父女。出外三日,回來見鋪店不開,便懷疑「嫂嫂見我做了這些衣裳,一定背後有說話,又見我兩日不回,必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疑心,不做買賣。」無端懷疑潘巧雲,憑空懷疑別人。真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實上,仁善的潘公和潘巧雲這位所謂淫婦在錢財和處世為人上,要比石秀這位所謂江湖好漢大氣得多。一個大男人心思輾轉於一套衣服,兩日不回這等瑣屑小事,並由此冤猜他人,真夠噁心!其實,潘巧雲從未在這等雞毛蒜皮的家務小事上動半點心思,她心之所系,情之所寄只在乎愛。
潘巧雲一開始並未對石秀太設防,相反卻十分信任他,在他面前並不掩飾自己對和尚裴如海的熟稔和喜歡,還邀他「晚間你只聽他請佛念經,有這般好聲音!」竟天真地想和這個心狠手辣的小叔分享自己的愛情甜果。讀到此,真覺這潘巧雲如小綿羊之邀惡狼同賞野花般地單純、可愛。石秀的狠毒,海和尚也看出了幾分,說「你家這個叔叔,好生厲害!」潘巧雲卻說「這個睬他則甚,又不是親骨肉。」她天真地以為這位夫君從大街上揀的義叔不會幹涉她的好事。因此,她敞開心胸,毫不設防,熱情、信任、開通地對待這位小叔。石秀卻以自己的小肚雞腸來思忖嫂嫂,「我幾番見那婆娘常常的只顧對我說些風話。我只以親嫂嫂一般相待,原來這婆娘倒不是個良人!」其實潘巧雲那時的心思在海和尚身上,她對海和尚用情以久,不見得對這位半路冒出來的義叔動什麼心思。潘巧雲的單純天真越發反襯出石秀的機心深重與居心險惡。
3,心理變態,有偷窺欲。
石秀第一次見潘巧雲,就將她從頭看到腳,從里看到外,看得遍體通透,入褲三分!從她的鬢兒、眉兒、眼兒看到肚兒、腳兒,又看到胸兒、腿兒,「更有一件窄湫湫、緊皺皺、紅鮮鮮、黑稠稠,正不知是甚麼東西。」不光看,還發揮了一個極度性饑渴男人的超常想像力。那時,這個流浪漢潛意識裡的淫慾在眼波里流淌,哈喇子在心裡流了八尺長。
潘巧雲前夫兩周年忌日,請和尚來家為他做些功果,石秀的偷窺越發深入、持久、執著。布簾里張看,忙裡偷閒張看,裝肚疼躲在板壁後偷聽。將潘巧雲和海和尚的事掛記在心頭。皇帝不急太監急,因沒發現他倆的事有實質性進展,竟患上了嚴重的失眠症加神經病式的夢遊症。「每日里五更睡覺,不時跳將起來料度這件事。」當他聽到報曉頭陀來屋後死巷裡敲木魚並叫得蹊蹺,又跳將起來,從門縫裡看見一個人從後門溜出來時,必如在義兄腦後發現了一顆定時炸彈般激憤又興奮,因此「巴得天明」,便急急找義兄告發去了。一個大男人心理變態、卑瑣至此,與一位義士好漢的做派大相徑庭。
4,違背為友之道,越俎代庖,過分干涉別人家庭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真正的益友,應設身處地地站在對方立場,為對方利益和幸福考慮。若對方出了問題,有了錯誤,應予指正和勸導,引導他向善和改正。若朋友不接受,應先放一放,尋求別的更妥善的解決方式。對朋友的家庭,應予充分尊重,努力幫助其完整、和平、穩定,不干涉內政。石秀若是真良善義氣之輩,就應在知曉義嫂行為不軌後,想法勸阻義嫂,如武松那般,或軟或硬地給嫂嫂以勸戒,或將海和尚的劣行告到其所在寺里,由寺里按佛家戒律予以懲治,即便做得下流點,將海和尚黑揍一頓,讓他記取教訓,不敢再犯也未嘗不可。若不奏效,再告知義兄也不遲。要首先勸導義兄檢點自身之不足,改掉以前只顧工作不顧家,對美妻不夠體貼關愛的做法,力求贏回美妻心,還要告戒他冷靜理智,對妻子分析利害,曉喻義理,促其驚醒回頭,進而讓兄嫂夫妻攜手,彌補裂痕,恢復幸福甜蜜的家庭生活。如若潘氏要一條路走到黑,則要勸義兄想開點,學習宋三郎的大度,放手讓她去吧,憑楊節級的身份地位收入相貌,何愁不找個更年輕漂亮的?須知,當時社會,對女人改嫁,男人再婚這些事是比較寬容的。如此,才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氣度,如此,也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問題得以和平解決。
再退一步,即便是潘巧雲誣陷石秀,一時蒙蔽了楊雄,楊雄轉而攆走石秀,讓其蒙冤,石秀也完全可一笑置之,捲鋪蓋走人。讓時間和事實來說明一切,相信真相終將大白於天下,楊雄自有他的一套處置方法,至少不至於殘害四條性命。
而石秀做得恰恰相反,從他看見潘巧雲和海和尚眉來眼去開始,便有越俎代庖替義兄管這事之意「……原來這婆娘倒不是個良人!莫教撞在石秀手裡,敢替楊雄做個出場也不見的!」他將義嫂的隱私靠知義兄後,加狠杠說:「似這等淫婦,要她何用?」扇動、慫恿楊雄除掉妻子。
由此可見,石秀放錯了自己的位置,殘暴地干涉了他人的家事。如他自誇「路見不平,便要捨命相護」「只好閑管,替人出力,以此叫著拚命三郎。」這次實是拚錯了地方,管過了頭,成了不折不扣的越俎代庖式的相害。
5,為證一己之清白,不惜濫殺枉殺,手段殘忍
石秀將堅持不懈,費盡心機挖掘到的潘巧雲私通海和尚之事,迫不及待地告知了楊雄,並設計與楊雄抓兩人的現行。因楊雄喝醉,晚間大罵潘巧雲,潘巧雲恐懼,反誣石秀調戲她。楊雄是個頭腦簡單,沒甚主見的人,竟信了她的話,轉而要攆石秀走。石秀受不了這冤屈,便「務要與他明白此一事」,尋機殺了報曉頭陀和海和尚,並剝了他倆的衣服以為證據。他拿了這證據去找楊雄,咄咄逼人:「哥哥,兄弟不說謊么?」並自我表白道:「哥哥,兄弟雖是個不才小人,卻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如何肯做這等之事!」殘殺海和尚二人來證明他的清白,是他的真實用意。至於他說的「怕哥哥日後中了奸計,因此來尋哥哥。」便有些勉強了。楊雄在得知真相之後,自會採取相應措施,或休妻,或告官,或懲治海和尚,諒他們還有什麼奸計可施?
至此,石秀洗刷了冤屈,證明了自身的清白,按理說應該就此打住,轉而為楊雄泄火消氣,規勸他在法律和道德的框架內妥善處理此事。而石秀卻變本加厲,火上澆油,直要把潘巧雲置於死地,報誣衊之仇而後快。此時楊雄已氣昏了頭,更沒了主意,任由石秀主導他的行動。石秀深知楊雄沒主見,左右搖擺、容易心軟的弱點,讓他以燒香為名把潘巧雲和迎兒賺上山去。其實這也是賺楊雄上山,怕楊雄不肯,只說要和那女人「當頭對面,把這是非都對得明白了。哥哥那時許與一紙休書,棄了這婦人」待上了翠屏山,將是非對畢,石秀卻嗖地掣出腰刀給楊雄。潘巧雲求饒時,石秀扇動楊雄:「哥哥,含糊不得!」並鼓動楊雄殺丫環:「哥哥,這個小賤人留他做甚麼,一發斬草除根。」所謂斬草除根,已含有殺掉潘巧雲之意。以至楊雄這個身為劊子手的腦殘丈夫將妻子割舌開膛挖出心肝五臟,以最殘忍的手段予以殺害。
6,將自己的觀念和行為方式強輸入他人,禍害朋友。
從石秀髮現潘巧雲和海和尚偷情之端倪,要「替楊雄做個出場」開始,他對整個事態的進程甚至結果便已瞭然於胸,然後以他強悍的個性和意志主導、操縱著楊雄按自己預想和設計的路數運行。他將潘巧雲的私情告知楊雄,「似這等淫婦,要她做甚?」一句話,將這件事的處理定了基調。潘巧雲反誣他後,他痛下殺手,殺掉報曉頭陀和海和尚,然後按他所說「教你做個好男子」,又設計教楊雄殘殺了妻子丫環,然後投奔梁山去做強盜。
石秀以自己人性中的惡將職業劊子手楊雄人性中最殘忍狠毒的一面引挖出來,不但自己殺人,也借刀殺人,教唆楊雄用最暴力最血腥的手段處理了這件事,將楊雄一步步推到落草為寇這條徹底墮落的絕路上。石秀和楊雄的身份不同,他是流浪漢,一無所有,無所謂得失,殺人後大可一走了之。而楊雄不同,有不錯的工作、收入,體面的身份和原本溫馨的家庭,一旦淪為殺人犯,意味著他全部的擁用將在瞬間失去,意味著由人上人淪為亡命犯,從幸福平靜到動蕩不安,從本份做人到殺人越貨。石秀全然不設身處地為朋友著想,一味將好兄弟變為實踐其邪惡計劃,走墮落之路的伴當。石秀調唆楊雄殺了人,就絕了楊雄的退路,讓楊雄和他一樣一無所有,就不得不接受他的觀念,走他想走的所謂「做個好男子」的強盜之路。可笑的是,楊雄這頭蠢豬竟讚揚其為「高見」。由此可見,這些所謂梁山好漢有時完全是是非不分,好惡不辨。
將石秀、楊雄和宋江、武松在同類事上相比,不難分出高下。「宋江但若來時,(閻婆惜)只把言語傷他,全不兜攬他些個。……那張三和這婆惜,如膠似漆,夜來明去,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卻有些風聲吹在宋江耳朵里,宋江半信不信,自肚裡尋思道:『……她若無心戀我,我沒來由惹氣做甚麼?我只不上門便了。』」可見,宋公明思想開通,心胸開闊,觀念極為超前,絕不輸於現代人:你不愛我,你傷我,我仍尊重你的人格,放手給你選擇的權利。在日常生活中,對個體生命,宋江還是蠻富有人文情懷的,也知憐香惜玉,他對閻婆母女和琵琶亭的玉蓮一家的慷慨救助便說明了這點。石秀、楊雄卻心胸狹窄,觀念腐朽,把女人視為自身的附屬品,有仇必報,小仇大報,對他人的生命無半點尊重,濫殺枉殺。這兩人是從當時腐朽社會的污泥濁水中生長出的渣男,連一個合格男人都算不上,更甭說江湖好漢。武松在拿到潘金蓮和西門慶殺害哥哥的人證物證後,首先想到的是訴諸法律,因知縣貪圖西門慶的賄賂,推諉不辦,武松不得已才殺了潘金蓮與西門慶,並錄下潘金蓮與王婆的口供再次報官。武松的做為與石楊的不同之處:一,武松為兄報仇,姦夫淫婦該殺,二,遵守法度,三,敢做敢當。這是真正好漢的做派!因之武松才得到了從府尹、知縣到節級牢子和公人的關照,才受到老百姓的敬重和喜愛,才成為人們世代相傳的英雄好漢。和武松相比,石楊兩人便是目無法度,心胸偏狹,濫殺枉殺的混帳莽漢了。
被石秀這位白眼狼害慘的還有潘巧雲的父親潘公。想這位無辜老者在滿腔熱情地為石秀操辦屠宰作坊時,在真誠地消除石秀的誤會,勸他留下來時,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他這是在飼養一隻白眼狼吧?狠毒的石秀教唆楊雄殘殺潘巧雲,並沒半點顧及潘公的恩情。不知這位善良的老人該如何度過孤獨凄涼的餘生。
※李應和杜微,誰的飛刀絕技更厲害
※只因活捉這兩個人,奠定了張順在梁山的地位
TAG:宇宇看水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