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寵來福

作者:徐靜

四月的天氣溫暖舒適，已是花紅柳綠的季節，日光的金芒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信步走在馬路的便道上，心中的陰霾卻怎麼也揮之不去。本來想帶著來福去踏青，可是前不久我們卻失去了它，它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想來時間過得真快，我家收養來福已有十個年頭了。來福是一隻雌性小狗，它不但長得娟秀可人，而且性格溫順象個害羞的小女孩，從不大聲叫，聲音總是喏喏的。想著和來福生活的點點滴滴我不由潸然淚下。

來福是我家先生從垃圾堆里揀來的，當時它只有巴掌大，毛色暗淡無光瘦骨嶙峋，剛抱到它的時候發現它渾身長滿了癬，不停的用小爪子撓，很醜非常可憐，有人說這樣肯定養不活，可是我家先生還是毅然的把它抱回了家。那時看到它的樣子心中很是酸楚，於是我就用藥液每天給它洗，並悉心照料，大概用了三周的時間它就不再撓了，我們給它起了名子叫來福。剛來時它膽子很小總是往柜子底下鑽，而且很少聽到它的叫聲，我想可能是被丟棄後留下了心理陰影吧，每天放在那裡的牛奶泡饅頭我們在家時並不見它吃，可等我們下班回來盆里的食物就光了。我們也從未象其它養狗人那樣讓它學些小本事，只是把它當做家裡的一員給它足夠的愛，也從不對它大聲說話，後來漸漸的它放下了戒備，不到半年的功夫它就長得很壯實了，整個輪廓就是一隻小蝴蝶犬，而且也學會了討喜，和我們親近了很多，只要我們下班回來就會聽到它弱弱的叫聲，象小貓的聲音，而且還會趴在門口搖著尾巴迎我們。

半歲以後它對食物開始挑剔了，我們就買了品質好的狗糧以及雞肝給它吃，再後來它又不滿足這些了，我們一吃飯它就會蹲在餐桌下輕聲的抗議，其實是要求吃肉，特別愛吃雞骨頭，有個說法是小狗一歲之內不能吃肉，可我們不再堅持，不想讓它因吃不到肉而難過，所以每天的食物都會有肉。特別有意思的是，一次我兒子買了牛肉乾放在茶几上，我打開了一隻香味就出來了，還沒吃就去干別的了，誰知這時的來福卻放下了以往淑女的矜持，放開聲音叫了起來，爪子放到茶几上一下把那隻牛肉乾弄到了地上，竟然不顧一切的狼吞虎咽了起來，看到這個情景我們哄堂大笑，還把來福弄了個不好意思，吃完後也沒敢再去拿只是用祈求的目光看著我們，於是我兒子就趕快給它又拿了兩隻，後來我們就知道了它的最愛是牛肉乾。

十年來來福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想起一些趣事來我會情不自禁的啞然失笑。來福大概兩歲的時候初潮來了，而且出落的婷婷玉立，非常俊美，小臉尖尖的，臉上的毛總是那麼短而且光光的，渾身的毛色發亮，四隻小爪子秀氣極了，乾乾淨淨，頭兩邊的毛長得很長披到胸前象修剪很美的長髮，尾巴翹起時翻著大花，跑起來很是飄逸，宛若香艷的少女，我們也有了一種家有小女初長成的感覺。因為不是名犬所以不敢枉說名門閨秀，可說個小家碧玉總不算過份。

說來好笑，那個時候我家樓下多了三三兩兩的雄性小狗，持續了一段時日，都是來等來福的，我們每天帶著來福出去它們都會尾隨，我和先生開玩笑說家有漂亮姑娘肯定會引來男孩子的青睞。而來福卻有些傲慢凡狗不理，走過那些狗身邊從來都視而不見然後揚長而去。來福非常聽話，我們從不拴它，遛它的時候讓走就走讓停就停，過馬路時它還會自己停下來等。可是有一天我家先生帶著它去遛彎，走到兩公里的時候碰到個熟人閑聊了幾句，抬頭一看來福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飛奔過了馬路，當時是綠燈，等我先生要追去時已變了紅燈，幾分鐘的功夫來福已不在視線里，我家先生急壞了，借了路旁的電動車就順著方向追，當時的確追上了也看到了來福和一群小狗，可是無論我家先生怎麼叫它好象都聽不見，只見它頭也不回消失在夜色里，我家先生又一通好追，而且還發動了幾個人，沿著它消失的路和每天走的路足足找了兩個小時，它一直沒有出現。我家先生很沮喪的回了家，還被我罵了一頓，我急得眼淚掉了下來，他安慰我說明天天亮再去找或許能找到。我們倆幾乎一夜未眠，早晨五點多鐘我們準備再去找，我一開門卻發現來福奇蹟般的蹲在門口，一聽我叫來福，我家先生衝出去就把它抱了起來，失而復得的驚喜無以言表，表情和動作都是滿滿的寵溺，而我卻有些慍怒，但一看來福滿身的臟還有那雙無辜的眼睛並帶著濕濡，我的心瞬間就被萌化了。

那件事後大概過了一個多月，我們發現來福懷孕了，肚子鼓了起來，很能吃。聽聞有貓三狗四和不能生在天坑的說法，那就是說它三個月以後才會生，我們可以有所準備，可是又過了一個月它就有了臨盆的跡象，所以我們也就不管那些說法了，在屋子的兩個方向給它放好了小被子，讓它自己選擇，果然它選擇了西南，位置沒問題，說實在的這很難理解。它卧了一天不吃不喝，次日早晨我們就看到了三隻小狗，渾身乾乾淨淨，而來福卻累得睡著了，自己生產打理小狗弄得井井有條，我想這是動物的本能吧，原來狗四個月生產的說法看來肯定是錯誤的。這期間有鄰居帶著她家小狗來看來福，這小狗圍著來福的孩子轉，來福卻低吠著不許它靠近表情很耐人尋味。等它出了滿月，我們送人兩隻，留下了最小的一隻取名小寶，剛送人那幾天來福發了瘋的找，逐漸的它接受了。幾個月後我家先生帶著來福到北京做了絕育手術，他說來福很堅強，始終都沒有大聲叫。

小寶長大了，性格很狂野，兩盆食物，小寶吃完了自己的就會搶來福的，而來福卻很讓著它，總是等小寶吃完了它再吃。每次出去遛彎小寶必須拴著，因為無論碰見大狗小狗它都會狂吠，這時來福就會行使媽媽的權力來管它，咬著它的後腿發出低聲的警告，有時真的很管用，小寶就不敢再鬧了，真的很有意思。

來福跟我兒子的感情最好，其次是我家先生，我有時對它稍微嚴勵些，它對我有點忌憚。兒子在外地工作幾乎每個周五都會回來，每到周五我們去遛彎來福都選擇不去，蹲在門口等我兒子，等到後會纏著他一步也不願離開，直到兒子把它帶走玩兩天再把它送回來，它很享受這種方式。有幾次都是周五兒子有事不回來了，可來福還要在那裡等，沒等到它就會一晚上不開心，趴在沙發上很久不動，不過第二天就沒事了。來福不喜歡兒子和媳婦一起出現，而且會藏在角落裡看著媳婦，怕她接近兒子，其實媳婦也非常喜歡它，但它從來都拒絕她的抱，我們都知道那是它不樂意有人分享它的愛。有一次是過節但不是周五，兒子他們晚上要回來，我們沒告訴來福，帶著它出來遛彎，剛出大門來福就不管不顧的躥到了馬路對面，在一輛車前停了下來，我剛一回神車門一開它就上了車，定睛一看是兒子的車。兒子不在家時來福會對我家先生很依賴，每次出去遛彎來福會犯自由主義，當看不到它時叫它也不理，我家先生會小聲說:來福我難受了！來福不知從哪裡就會馬上鑽出來，搖著尾巴要往身上去，在家時逗它說難受了，它會馬上跳到他身上拍他的臉舔他的手，樣子很著急。

寫到這裡我真有點寫不下去了，因為我邊寫邊流淚。來福今年十歲了，一個多月前它就開始不好好吃東西，後來連續三天不進食只是喝點水，但仍然跟我們出去遛彎，看上去象沒什麼問題，我們帶它到動物醫院去看醫生也沒看出什麼毛病，可它就是不自主吃飯，沒辦法怕它餓著我只好給它打流食，一打就是二十多天，每次餵食它都會眼睛濕濕的看著我似乎在說它不想吃，我難過極了。這期間我給它買了最愛吃的牛肉乾，燉了鴿子，因為它愛吃雞骨頭而鴿子的骨頭小正好它吃，這樣它才自主吃一些，可後來什麼美食對它來講都失去了誘惑力，我還是每天給它把食物打碎喂流食。慢慢的他半面身子開始抽搐，我家先生和兒子又帶它到北京看了幾家醫院，醫生說這是腦神經出了問題目前還沒有特效藥。既使是這樣來福還是堅持跟我們出去，只是走起路來東倒西歪失去了平衡，不時的摔倒然後它再搖晃著起來。我幻想著它能好起來，可又過了幾天它就渾身抽搐，卧下時不停的呻吟聲音很小，我們又給它打了止痛針，可無濟於事。最後那一個星期我幾乎天天抱著它，因為它痛的叫聲很大很凄厲，抱著不停的按摩會緩解一些，痛到最難受時它會要求下地，不停的在屋子裡東倒西歪的跑，不時的到衛生間去解手喝水，看到它這樣堅強我的心都碎了。過去每天晚上睡前它都要和我家先生親近一會，這些天也不例外，可它的叫聲影響了熟睡的小寶，小寶抬頭看看來福，一臉的嫌棄，呲著牙低吠，小寶是個壞脾氣，只見來福伸過頭去在它身上舔了舔，我們不知所云，可小寶卻出奇的安靜下來，看著來福這樣懂事我的眼淚不停的流心如刀絞。我不想來福受病痛折磨，就又抱著它到醫院去求醫生再想想辦法，可這次醫生卻建議我們給一針安樂，當時我那種絕望的感覺真是無以復加，抱著來福逃也似的回了家。這天正好是周五，接到兒子的電話說今天不回來了，他又問了下來福的情況，我掩飾著告訴兒子說沒事，結果下午兩點兒子卻回來了，見到兒子後來福的眼裡放了光，不顧一切的撲到了兒子懷裡，兒子抱著它眼裡噙滿了淚。兒子嚼碎燒餅想試著喂喂他，結果出乎意料，來福竟然整整吃了一個大燒餅，這是一個月以來它第一次這樣開心的自主進食，我們都高興壞了，兒子抱起了它到室外曬了半個多小時的太陽，放下來福時兒子象是哭過，因為單位有事他是抽空回來的，所以接著就開車回北京了，並留了話說來福如果不好一定要告訴他，來福眼裡閃著淚光依依不捨的看著兒子離去。我抱著來福，一會竟聽到了它小小的酣聲，多少天來它都沒有好好睡覺它太累了。睡了沒多久它又開始發作，這回是太嚴重了，我又是一夜沒睡，我家先生勸我說讓來福解脫吧，別讓它再承受這種痛苦了，我同意了。送它之前我抱著它哭了很久，它眼中也有淚，真是難捨難分。我沒著跟著去，也沒再告訴兒子，我家先生把它抱上了車，望著遠去的車，我的淚象斷了線的珠子，已泣不成聲。

過了許久我家先生抱回了來福， 這時剛剛還晴好的天突然布滿了雲，小風颳了起來。我看到來福的樣子很安詳，身子軟軟的象是在熟睡，心中也有些釋然，我用小毛布給它擦了擦小臉，用彩色絲帶在它身上打了個蝴蝶結，把牛肉乾和玩具還有它用的東西都和它包在一起給它下了葬。我們把它葬在了每天遛彎路過的地方，安葬完了來福，天下起了小雨，我家先生從車裡拿了把傘給我，我沒有接，也沒有走，任由雨點打在我身上臉上，淚和著雨雨和著淚，我在那裡也不知呆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濕透了，先生把我接回了家，我洗了熱水澡後就昏昏沉沉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感覺有一隻小爪子在撓我的手，心想是來福叫我起床，我醒了，原來是夢境，先生說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來福走了，給我留下了無盡的思念，每天出去遛小寶我都會感覺來福還活著。自打送走了來福我的心變得格外的柔軟，心裡總有一塊地方是留給小動物的。

寫於:2019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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