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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識當年真面貌」:圓明園的誕生

撰文:庄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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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6年11月,宮廷畫師郎世寧接到了皇帝的一份聖旨。繼位不久的乾隆命令中西畫師們協作畫一張圓明園的全景圖。一年多後,郎世寧與其他幾位宮廷畫師唐岱、孫祜、沈源繪製的《圓明園全圖》完工,被張貼在園內「九洲清晏」景區西一路第二進殿的清暉閣內。

這座北京城西郊的美麗園林,自1725年成為皇帝的離宮以來,不斷被修葺、擴建,最終成為帝國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

九洲清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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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1714年以傳教士身份離開歐洲來到東方,郎世寧已經服務了三代帝國君主。很少有人還記得他的義大利名字朱塞佩·伽斯底里奧內。與他的耶穌會前輩們一樣,郎世寧很努力地融入他傳教的這個國家,甚至學會了用毛筆作畫。他在康熙朝資歷尚淺,到了雍正朝就已經是宮廷最出色的藝術家之一。清宮內務府造辦處的檔案顯示,這位洋大人經常被皇帝和親王們召去,對著臣子孝敬的兩個哈密瓜或一隻暹羅國進貢的狗鹿畫靜物畫。有時,皇帝會挑剔他畫的小狗尾巴上的毛太短,身子也不夠偉岸,要求他照樣再畫上一張。不過,顯然他已經得到皇帝和貴族們的充分信任,還奉命向中國畫家傳授歐洲繪畫技法。他還和中國學者一道完成了一部繪畫方面的著作《視學》,專門介紹歐洲焦點透視繪畫。

兩年前,郎世寧曾為當時還是皇子的寶親王弘曆畫了一幅《采芝圖》。這幅肖像畫頗具歐洲素描的特色,人物面部用濃淡不一的墨色渲染,線條痕迹渾然不露。圖中年輕的皇子穿戴著漢式衣冠,右手持如意,左手扶著一隻梅花鹿,一個便裝少年肩扛小鋤、手提花籃,相隨在側。他還要為喜歡歐洲繪畫風格的乾隆畫更多的肖像畫,但此時,他要全神貫注於圓明園的修建工作。

新皇帝對圓明園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三月二十五日,12歲的未來皇帝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祖父,那是一次決定大清國未來的相會。據說,這是四皇子胤禛的手筆,正是他安排了這次祖孫三代在圓明園牡丹台的相會。時年,康熙69歲,未來的雍正皇帝45歲。

康熙特別喜歡這個孫子的機敏聰慧,他當面對兒媳說,她生出這樣一個好兒子,是有福之人。12歲的弘曆從此得以在祖父身邊,陪伴他度過最後半年的時光。歷史上一直盛傳:康熙是因為喜歡弘曆,才把帝位傳給雍正這一系。登上帝位之後,弘曆給牡丹台題寫了一塊匾額「紀恩堂」,隱約印證了他對那次牡丹台相會的深遠情懷。

15歲時,弘曆住進了圓明園後湖西北角的桃花塢。這處景點來自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弘曆住的地方名叫「桃花深處」。這位滿族皇子酷愛漢語詩賦,他給自己的書房取名「品詩堂」。

這時,圓明園規模還不到後來的三分之一。1709年,康熙把它賜給了四皇子胤禛。當上皇帝的第二年,雍正便制定了圓明園擴建總體規劃。次年,他首次駐蹕圓明園,當年便有超過一半時間是在這座園子里度過的。另外,這位歷史上以勤政著名的皇帝還下令增建了同樂園和買賣街。

每逢年節之際,皇帝、后妃和親貴大臣們都要在同樂園陪皇帝看戲,以示「滿堂怡樂」。同樂園西側的買賣街一年之中總要開上好幾次,每到趕集之際,四五十家店鋪開門做生意,凡是京城裡的有名字型大小,在這裡一個也不少。太監和宮女們扮做生意人和路人,高貴的皇帝也會親自充當顧客,體驗一下凡夫俗子的樂趣。

自然,其中也少不了務農的樂趣。買賣街一側便是小農莊,遍布田野、牧場和農舍,也有牛、犁及所有與農作有關的東西。太監們春種秋收,播種小麥、稻米、豆類和其他作物,到秋季收割,在打穀場上脫粒。他們模仿著帝國從南到北每一個鄉村樸實的生活方式:兩千年來,成千上萬胼手胝足的小農輾轉溝壑,謳歌著三皇五帝的大同盛世。稻田旁邊的敞廳叫做「西峰秀色」,因為在這裡可以欣賞到日落西山的美景。敞廳後面的院落種了二十多株玉蘭,每到暮春,玉蘭盛開,芳香襲人,此情此景雍正皇帝最為鍾愛。

在圓明園長大的弘曆成為至高無上的君主之後,便迫切地想要擴建這所園林。他找的理由可謂無懈可擊:帝王們在臨朝視政的閑暇,需要一個游觀曠覽之地,這樣的一個處所,可以頤養心性、陶冶情操。他的祖輩們選擇了圓明園,是一塊真正的天寶地靈之地,作為帝王行游之所,最為合適。從此,後世子孫便不必捨棄這個園林為重建苑囿而消耗民力。

最後,乾隆說,這正是他效法父親勤儉知足美德的一片苦心。

2

乾隆有足夠的底氣擴建圓明園。此時,經過一百多年休養生息的承平時期,中國進入了唐宋以後的又一盛世:帝國版圖遼闊,外蒙、內蒙、青海、西藏等地皆隸屬於大清王朝;財政收入增加,國庫存銀長期保持在六千萬兩以上,最多的一年達八千多萬兩,可謂空前罕有。

在經濟史學家保羅·貝洛赫(Paul Bairoch)充滿爭議的研究中,他利用20世紀的數據,推算1800年世界大部分地區的個人平均所得。在他的統計數字中,亞洲整體上比西歐略為落後,但領先於整個歐洲,而中國則一直領先於西歐。

美國歷史學家彭慕蘭通過考察農業、運輸業,人的壽命、出生率,以及資本積累和技術,來比較1800年之前的歐洲和亞洲社會,以反駁主流的工業革命前的「歐洲領先論」。

他的觀點跳出了以西方擴張作為分析重點的單向視角:「即便到十八世紀末,許多歐洲以外的地區仍在技術方面保持領先,它們後來變得微不足道,並非必然……我們也不能假定歐洲以外區域的優勢,僅是過去一度輝煌、現在卻停滯不前的傳統所殘留下來的影響。十八世紀的亞洲固然並未出現如Joel Mokyr所謂的『宏觀性發明』(即自發的、突然改變生產可能的全新概念),但歐洲於1500—1750年間,甚至通常被認定為工業革命的時代(1750—1830),亦未出現此種發明。」

1743年,當法國傳教士王致誠來到圓明園時,他驚詫於這座離宮的堂皇和魅力:「它由許多不同的建築物組成,彼此被巨大的庭院、樹林和花園分隔開來,非常對稱,也很好看。所有這些建築的正面,都用鍍金材料、油漆和繪畫裝飾,閃閃發光。房間內部陳設和裝飾了從中國、印度甚至是歐洲,只要是能夠得到的最美麗和最有價值的物品。」

一向喜好新奇玩意兒的乾隆,當然不滿足於僅僅在圓明園的房間里陳設來自外國的物品。

他治理著一個舉世無雙的帝國,在位期間六次南巡,並在圓明園中複製了他所鍾愛的江南園林。1744年,兩位宮廷畫家唐岱和沈源奉命完成了《圓明園四十景圖》。然而,皇帝的目光放之四海。他大概在郎世寧的繪畫中見過西洋的宮殿和園林,因此要求郎世寧和王致誠在「圓明三園」之一的長春園北部建造一片西洋樓建築群。他要在自己的離宮裡也能見到巴洛克風格的西洋建築和美麗的噴泉——中國式的凡爾賽宮。

1745年,西洋樓開工。那時尚沒有施工圖樣,郎世寧、王致誠和另一位精通數學、水力學的法國人蔣友仁共同繪製圖樣,由中國工匠施工。身為畫家的郎世寧熟悉歐洲近代建築,他鐘意晚期巴洛克風格,努力把建築的體量化整為零,並注意運用光影的效果。儘管這些建築的形式基本上是西洋的,但多少帶一點中國味,它們用大理石和磚建成,以中國琉璃瓦覆頂。

1751年完工的諧奇趣是最先建成的一處,它位於西洋樓景區的最西端。這座建築是歐洲17世紀末和18世紀初常見的巴洛克風格,由主樓、前後噴泉和西北的蓄水樓組成。主體部分共有三層,兩個帶有圍欄的拱廊伸向水塘,鑲著裝飾性的壁柱和高大窗戶,石欄杆裝飾以雕刻的西式花紋。另外,主樓前還有一座大型海棠型噴水池。從檔案中,我們可以知曉室內陳設亦是西式風格。

1750年農曆五月,乾隆曾命令造辦處將所需西洋物件開列清單,單列的大玻璃鏡便用來作諧奇趣的裝修和陳設;九月,由皇商范清注攜帶兩萬兩白銀赴西洋採辦;十一月,乾隆更傳旨把正樓平台上銅欄杆改作琉璃欄杆,水池泊岸上銅異獸交鑄爐依照原樣製作。可見,西洋樓的建築是由郎世寧等人起草樣稿,然後由皇帝拍板修築。可以說,乾隆親自參與了西洋樓的整體工程設計。

整個西洋樓最宏大的建築是海晏堂。兩層建築共有34間,漢白玉階梯直通二層,環抱著樓前大型噴水池。水從一個巨大的蓬殼裡噴出,水池兩側各有六隻獸首鑄像,每隔兩小時依次噴水一次,正午時,十二獸首會同時噴水。

海晏堂

這座建築的主樓後面是「工字形」蓄水樓,中為蓄水池,全池用錫板焊接而成,東西蓄水樓內各有水井,裡面是軋水機,用來為蓄水池注水。除了海晏堂的噴泉,東部的遠瀛觀、大水法的噴泉也是這裡供水。蔣友仁為皇帝製作的提水機械,一直使用到1774年他去世時為止。

圓明園內的耶穌會士們希望通過藝術和科技的成就來影響皇帝,就像他們的前輩們所做的那樣,然後讓大清帝國皈依上帝。乾隆確實喜歡那些粗壯的壁柱和繁複的浮雕,還有那些貝殼形花飾和裝飾性花壇。西洋樓的最東端,是七道左右對稱的「八字形」斷牆。磚牆上,以一種假透視的畫法繪製了郎世寧的故鄉威尼斯的街景圖,其中使用的「線法畫」得到皇帝的特別讚賞。

西洋樓室內陳設著西洋玻璃燈、西洋顯微鏡、西洋掛鏡、西洋幔子、自動玩偶、擺鐘和天球儀。蔣友仁常常被好奇的皇帝召見,當場演示那些機械玩意兒。他在寫回歐洲的書信中描述道:「亞洲最有權力的中國皇帝雖然對歐洲所知不多,卻顯得頗為開放。」

皇帝問,在那些從歐洲帶來的銅版畫中,有些是在誇耀你們君主的勝利,他們是如何擊退敵人才取得這些勝利的?在這些公侯中,難道沒有一位能夠維持和平嗎?他又問這位法國教士,耶穌會能不能從歐洲把葡萄酒運來,能不能在中國釀造他們的酒,葡萄烈酒是不是比米穀烈酒更有益於健康等問題。

儘管當時的歐洲嚮往「東方情調」已有一個多世紀,歐洲貴族們也流行在自家的宅院和宮殿中仿造中式庭園,而這一切,大多只是基於他們從水手和傳教士那裡聽到的關於中國的傳奇碎片和所看到的工藝品。

法王路易十四的宮廷建築師1670年便在凡爾賽宮裡建造了瓷宮;18世紀的頭二十年,德國皇帝在易北河上的匹靈堡建造了幾座中國式宮殿;1753年,瑞典國王為慶祝王后生日也建造了一座中國式木構建築;1765年,普魯士王子建造了八角形中國式閣樓。而第一本向西歐介紹中國建築的著作《中國的廟宇、涼亭及牌坊建築》也於1750年在倫敦出版,作者哈夫彭尼並不真正了解中國建築,1756年再版時增加的圖樣也沒有超出當時的《旅遊行紀》所刊登的中國風情畫。

東西建築風格交互影響,相較之下,圓明園西洋樓倒稱得上真正的中西融會,真正的西洋風格,而歐洲的中國式建築只能算是學習了中國風格的一鱗半爪。

彼時英國最重要的建築師錢伯斯,年輕時曾經在廣東居住過兩年。他在1757年出版了《中國的建築、傢具、服裝、器械及用品設計》一書,但他1757—1763年間為肯特公爵擴建蔻園時建造的八角形中國寶塔,卻是十層,而中國寶塔層數一般均為單數。也就是說,中國建築所包含的傳統內涵,歐洲人無從領會,他們常常進行的「創造性」改動,讓這些建築猶如玩物。

3

乾隆的個性一貫自信而驕傲,他的風格原就不像他的父祖那麼質樸,而是崇尚浮華縟文。他對外來文化的接納有著堅實的基礎──他那偉大的離宮應有盡有,讓外來者讚嘆不已。王致誠如是慨嘆:「這座樂園一定消耗了巨額資金。的確,沒有哪個國家的君主能像中國皇帝那樣,是這樣巨大的一個國家的主人;或者能負擔得起如此巨大的開支;或者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

1771年三月,重修岱廟拆下的14根楠木被解送到了圓明園。僅僅這一年,圓明、長春、熙春、綺春四園的添建工程便耗銀33萬餘兩。帝國的商人們也主動或被動地為皇家園林捐獻巨資:1756年,兩淮鹽商程正可捐銀100萬兩,其中25萬兩被撥給圓明園銀庫;次年,兩淮鹽商黃源德又捐了100萬兩,乾隆下令把其中的30萬兩用來修建圓明園。

「圓明」二字,「圓」是指個人的品德圓滿無缺,超越常人;「明」則意味著政治業績明光普照,完美無缺。「圓明」二字,對這位承平皇帝而言,大概覺得妥帖至極。在他當政之時,儘管皇權已擴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仍要運用園林藝術手段,間接表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皇權思想。

圓明園的中心名為「九洲清晏」,其九島環列代表著「禹貢」九洲,象徵國家的統一,政權集中。東面的福海象徵東海,西北角上全園的最高土山名叫「紫碧山房」,其所處方位與紫、碧為名的含義,就是代表昆崙山。整個園林無疑是宇宙範圍的縮影——在他手上,帝國臻於巔峰,他自己亦成為一個地道的「中國控」。

除了用美麗的園林裝點自己的帝國,這位虛榮的皇帝自我吹捧所用的華麗辭藻可能也超過了世界上任何一個宮廷。1760年,平定西陲後,乾隆親自編寫了崑曲《八佾舞虞庭》。此劇名源自《論語》中的「八佾舞於庭」,八佾舞則是宮廷專用的天子規格的軍舞。因為舜帝曾為有虞氏部落的首領,乾隆取名虞庭,當是以舜帝自居,那可是中國傳統中的理想國。

晚年的乾隆再次摩挲著《采芝圖》,他在上面題了一句詩「誰識當年真面貌」。是呀,當年誰曉得那個年輕的皇子,有一天會把這個巨大的帝國建設成一個堯舜再世般的「桃花源」呢?此時,侍郎郎世寧早已在阜成門外的墓地里安息多年。圓明園內蔣友仁製造的水力機械也早就不能運轉了——蔣友仁死後,太監們採用了最傳統的方式──人工供水。每當皇帝要來看西洋樓時,他們就動用大批勞力,花幾天工夫灌滿巨大的儲水池,當皇帝來看時,所有的噴泉就正常噴水了。

皇帝的個人愛好,並沒有在民間發展為一種普遍的學習教育。而在1750年後,歐洲大部分技術和加速出現的各式發明突然出現,正得益於此前日漸興起的科學教育。

也許,帝王的好奇只是一種遊戲,而普遍的學習則事關尊嚴。天朝尊嚴是一種意識,也是一種體制。以滿人而入主中原的帝國皇帝,較以往更加註重天朝的尊嚴,嚴守夷夏之防。西洋樓在長春園的最北端,一條東西橫向的土嶺把它和其他景區隔開,正如中央帝國之外,便皆為夷狄藩屬。

1793年9月14日,已屆垂暮之年的乾隆皇帝在熱河行宮接見了英國使團。馬戛爾尼勛爵希望能說服大清皇帝通商,並在北京派駐使節。在上一年,剛接到英國國王將派使臣前來的奏報時,好大喜功的老皇帝欣喜萬分。他親自過問訪問的細節,這次中西交流的相關文件竟有783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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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日當晚,樂工們為遠道而來的使臣們表演了中國戲曲,其中就有乾隆親自編寫的崑曲《四海昇平》,這可是難得的殊榮。開場是文昌帝率十六星神,由金童玉女引領從仙樓出場。文昌帝的唱詞,全是《尚書》、《詩經》、《論語》等經典中讚美上古聖賢帝王的文德武功之語,最後,他唱道:「故有英咭唎國,仰慕皇仁,專心朝貢。其國較之越裳,遠隔數倍。或行數載,難抵中華。此番朝貢,自新正月啟舶登程,六月已抵京畿矣。此皆聖天子,仁德格天,所以萬靈效順,非有神靈護送而行,安能如此迅速。載之史策,誠為亘古未有之盛事也。」

戲中,星神和水怪大戰,英國使團看得如墜五里霧中,出於良好的意願,他們以為這是一出關於大地與海洋聯姻的戲。其實,戲中已借文昌君之口說出了清廷的計劃:「英咭唎國貢使等,進表賜宴畢,不日賞賚遣還。」

所以,當馬戛爾尼回到北京,被告知要立即離開中國時,他們完全被中國人搞得不知所措。學者葉曉青認為,乾隆的態度突然改變,是因為英國國王的禮品單太豐厚了,以至於「奪走了乾隆的優越感」。英國方面苦心挑選的代表歐洲最先進的科技和英國最精緻的手工藝的厚禮,讓自大的皇帝感到「遠人」的強大。當英使提出所攜帶的部分禮品形制高大精密,安裝便需要一個月,安裝後不能再拆開,不宜長途運送時,乾隆大為不悅,命令把其中的八件分別放置於圓明園的正大光明殿和長春園的澹懷堂。

他命令官員帶英使去「瞻仰」圓明園之壯偉:「該貢使從未觀光上國,其前此向徵瑞稱貢品高大原不免誇張其詞。茲金簡(時為工部尚書)等帶同在園瞻仰,伊一見天朝殿宇輝煌壯麗,即以為盡容全分安設。」或許,他是想給英使一個下馬威──你們國家所有的我天朝皆有。此外,他還斥責接待官員——長蘆鹽政徵瑞沒當過粵海關監督,沒見過世面,這才被英國人嚇住了。

然而,英國人肯定要讓老皇帝失望了。馬戛爾尼勛爵的秘書約翰·巴羅一直留在圓明園,他為此次的中國之行作了大量準備,還研讀了錢伯斯等人的作品。顯然,圓明園讓他感到了些微失望:「我感到全園各部分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離威廉、錢伯斯爵士的那種富於幻想的和過分讚美的描述相差甚遠……」

表面上對英國禮品等閑視之的乾隆,命令內務府為每件物品都配上了內襯黃緞的精美匣子。一年後,他還命令將之與最後一個荷蘭使團帶來的禮物相比較。沉浸在文德武功一統江山中的驕傲和自大,某種程度上扭曲了其內心的真實願望。

這些來自遠洋的禮物要在六十多年後,英法聯軍焚毀、劫掠圓明園時,才再次為人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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