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成和解：蘋果終於杠不住了，高通笑到了最後

來源 | 新浪科技

蘋果高通昨日宣布達成和解。雙方撤回全球範圍內的所有訴訟，結束這場智能手機的世紀之爭。智能手機行業的這兩大巨頭，在公開交惡和對簿公堂了兩年多後，最終還是選擇握手言和。

高通獲得全面勝利

兩家公司昨日共同宣布，已經就全球範圍內的所有訴訟達成和解；蘋果同意向高通支付專利授權費。兩家公司達成為期六年的專利授權協議，從本月1日開始生效，包括延長兩年的選擇權。此外，雙方還達成了多年期晶元採購協議。

簡單的說，訴訟的結局是，蘋果同意向高通支付專利授權費，同時繼續向高通採購基帶晶元。再換句話說，蘋果終於杠不住了，高通還是笑到了最後。畢竟兩家公司雖然都是巨頭，蘋果市值還遠超高通，卻處在完全不同的境地：蘋果沒什麼可以反制高通的，英特爾基帶與高通存在明顯差距，5G晶元更是受制於人；高通卻擁有專利和基帶晶元兩大底牌，直接卡住蘋果的要害——iPhone。

毫無疑問，這是高通的全面勝利。因為這種和解方案，本來就是高通想要的結局，也是兩年前蘋果發起訴訟戰之前的局面。在纏鬥了兩年之後，蘋果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還是接受了原本與高通的合作關係，繼續向高通購買基帶晶元。

正因為如此，和解方案對兩家公司股價的影響也截然不同。新聞公布之後，高通股價頓時飆升了超過20%，創下了二十年來的最大單日漲幅，市值急劇飆升了超過160億美元。而蘋果這邊股價卻是幾乎沒有任何波動，盤後還下跌了0.1%。因為這也意味著蘋果挑戰高通行業規則的努力，遭到了徹底失敗。

另外一個相關新聞是，英特爾宣布放棄陷入瓶頸的5G基帶晶元業務。在蘋果已經與高通達成和解，未來繼續採購高通晶元的情況下，英特爾繼續投入5G基帶晶元研發已經失去了意義。而英特爾在5G基帶晶元研發上的卡殼正是迫使蘋果向高通服軟的關鍵原因。

世紀訴訟撼動行業

毫不誇張的說，蘋果與高通的這起訴訟可以稱之為智能手機行業的世紀訴訟，其影響力遠遠超過蘋果與三星之前的八年纏鬥。蘋果與三星圍繞著「圓角矩形」的專利訴訟，只是兩大智能手機廠商之間的份額之爭，而蘋果和高通的專利授權訴訟，影響的則是整個智能手機行業。

憑藉著智能手機業務，蘋果一躍成為全球市值最高的科技公司，也拿到了智能手機行業最高的利潤。而高通則是無線通信行業的奠基鋪路者，直接制定了3G和4G時代的行業技術規則。此外，高通的驍龍晶元和基帶晶元多年以來，一直是推動Android陣營的發動機(除了近年來的華為)。

挑戰整機價格收費的專利授權模式是蘋果起訴高通的核心訴求。解釋一下，整機收費即按照每部手機售價的一定比例支付專利費，而非每部手機支付固定費用。

不過，智能手機選擇不同的無線通信標準，是否使用高通標準必要專利和非標準必要專利，都會影響到收費比例標準，大體從2.275%到5%不等。而售價超過400美元的智能手機，專利收費比例會更低。在5G時代，高通已經下調了收費比例。

高通正是因為這種收費模式而遭到諸多非議。不過，這並不是高通開創，也非高通獨有的模式，而是移動通信行業沿用了數十年的固有秩序，曾經的移動通信霸主摩托羅拉、諾基亞同樣也是按照這種標準收取專利費。當初這一收費模式的原因也很簡單，鼓勵通信巨頭投入資金和資源進行研發，推動整個移動通信行業發展，因而希望分享行業發展的回報。

高通是擁有3G和4G時代專利權最多的公司，這與高通不惜血本的投入研發是直接相關的。從創辦至今，高通已經累計投入了超過500億美元進行無線通信技術研發。從2006年以來，高通的研發投入占營收的比例超過了20%，也是科技巨頭中最高的。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國家發改委在2015年向高通開出了9.75億美元的天價罰金，也將整機收費的最高比例調整到3.25%。然而，這個處罰事實上等於認可了高通的整機價格收費模式。在魅族與高通達成專利訴訟和解之後，所有中國智能手機主流廠商都接受和認可了高通的專利授權模式。

蘋果訴訟高通緣由

回顧一下蘋果和高通的這起訴訟來龍去脈。

蘋果從2011年起一直使用高通的基帶晶元，高通因此在專利授權費上給予了蘋果一定的返還優惠。但由於蘋果積極推動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對高通的反壟斷調查，高通認為這破壞了雙方的合作協議，因而在2016年底決定不再向蘋果返還部分專利費。10億美元，這是蘋果向高通發起訴訟戰的直接導火索。

2017年1月，蘋果正式在美國起訴高通，要求高通支付這筆高達10億美元的費用，並且公開挑戰高通的專利授權收費標準，稱高通濫用其市場主導地位。實際上，根據庭審記錄，在此之前，蘋果已經將每部iPhone向高通支付的專利授權費降低到了7.5美元，當時每年向高通支付約20億美元。

2017年4月起，蘋果決定在訴訟結束前不再向高通支付專利授權費，迄今已經連續拖欠了兩年時間。由於高通專利授權部門高達12%的營收來自於蘋果，蘋果拒絕付費直接影響到了高通的財務業績，也導致高通股價一度下滑了超過20%。

為了反制和施壓蘋果，高通也在美國向蘋果提起了違約訴訟，隨後更以侵犯專利為由，在中國和德國等蘋果主要市場提起了禁售iPhone的訴訟要求。過去兩年時間，高通和蘋果共在全球六個國家進行了50多起訴訟，堪稱智能手機行業的世紀訴訟。

關鍵節點出現在去年12月，中國和德國法庭先後支持了高通的訴求，判決禁售蘋果部分iPhone。這對蘋果造成了沉重打擊，也導致蘋果股價在12月份跌到150美元的過去一年最低點。作為對比，去年10月蘋果股價還在232美元的歷史高點。

當然，去年發布的三款iPhone銷量下滑才是股價大跌的關鍵原因。不過，蘋果在中國提起了複議申請，試圖通過軟體升級繞過了高通訴訟涉及的兩項人機交互專利，並在德國只出售使用高通基帶晶元的iPhone。

雙方訴訟地位不同

即便在此時，蘋果還是一副堅決要和高通「血戰到底」的姿態，稱禁售令是「高通的又一絕望舉動……會通過法院尋求所有的法律途徑。」然而，蘋果也不得不承認，「部分禁售iPhone會迫使其與高通就專利糾紛達成和解。」高通CEO莫倫科夫則樂觀認為，專利訴訟案的勝利有助於說服蘋果同意解決雙方之間的糾紛。

然而，在雙方這一系列專利訴訟中，高通和蘋果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蘋果能做的只是拒絕付費，打擊高通的營收和業績，而高通卻可以憑藉蘋果侵犯其專利的事實，通過連續的禁售令直接打擊蘋果最為核心的iPhone業務。事實上，無論是中國、美國還是德國法院都認可蘋果產品的確侵犯了高通的專利技術。

這起世紀訴訟最有趣的一點是，佔據明顯上風的高通反而頻頻揮動橄欖枝，多次釋放和解信號，而明顯處於不利境地的蘋果倒是一副決不妥協的態勢，多次氣勢洶洶地表示要戰鬥到底。畢竟雙方擁有完全不同的核心訴求：高通要的只是蘋果繼續支付專利授權費，而蘋果卻想顛覆高通的專利授權模式。

以專利訴訟之前的2016財年來看(2017財年和2018財年業績受到蘋果拒付專利費的影響)，技術授權部門QTL的營收76億美元，僅占高通總營收的三分之一。受到專利訴訟影響，2017財年QTL業務營收占高通總營收的比重降到四分之一。

不過，蘋果更有嚴重的iPhone依賴症。雖然近年來不斷推進業務多元化，但目前蘋果仍有近六成的營收來自iPhone。去年第四季度蘋果營收下滑了5%，核心因素就是iPhone營收下滑了15%。這種不利局面直接打壓了蘋果與高通血戰到底的鬥志。換句話說，雙方如果真的血戰到底，蘋果遭受的損失要遠遠超過高通。對蘋果來說，這場戰役是殺敵五百，自損一千。

不過，技術授權營收卻直接關係到高通的研發投入。QTL業務的營收中有高達80%都是稅前利潤，給高通帶來了三分之二的利潤。這些利潤中的相當一部分，會被高通繼續投入到前沿基礎研發中，再授權給業界使用。蘋果拒絕向高通支付每年幾十億美元的授權費，同樣也存在打擊高通研發投入的考量，而高通在5G、驍龍晶元和基帶晶元的研發，幾乎直接關係到Android陣營的產品競爭力。

基帶最終壓垮蘋果

從這場訴訟大戰的開始，高通CEO莫倫科夫就多次公開表示，兩家公司的訴訟會以和解告終。而蘋果則一次次堅決聲稱，要打破高通「不合理的收費模式」。就在達成和解前一天，雙方還在聖地亞哥的聯邦法院展開了激烈交鋒。蘋果向高通提出了返還高達90億美元的專利授權費(如果被認定壟斷，高通則需要支付270億美元)，而高通則向蘋果尋求支付最高150億美元的專利費拖欠款項。

是什麼讓蘋果最終選擇認輸？雙方當然不可能在一天之內達成協議，或許早已進行了長達數月的和解談判。去年11月，莫倫科夫還樂觀表示，相信兩家公司已經接近達成和解。但毫不領情的庫克當時公開反駁，稱蘋果根本就沒有進行和解談判。回頭來看，當時兩家公司顯然已經達成了一部分共識。

或許基帶晶元成為了壓倒蘋果的最後一根稻草。為了徹底擺脫對高通的依賴，蘋果從2017年開始轉用英特爾的基帶晶元，並在2018年徹底轉向英特爾技術。然而，英特爾的基帶晶元卻與高通產品存在著明顯的性能差距，直接影響了iPhone的信號接收能力。在去年iPhone銷量直線下滑的背後，高定價和信號差都是影響iPhone競爭力的重要原因。

更令蘋果尷尬的是，今年全球主要市場的運營商已經開始逐步部署5G網路，計劃在明年大規模商用，但蘋果卻找不到5G基帶晶元可以使用。英特爾的5G基帶晶元研發陷入了困境，無法及時交付保障蘋果使用；蘋果一度轉向三星求購基帶晶元，但又遭到三星「供不應求」的拒絕。

儘管蘋果已經在高通總部聖地亞哥組建基帶晶元團隊，並大力挖高通的牆角，但基帶晶元沒有三年時間是不可能具有真正競爭力的，晶元巨頭英特爾就是最好的範例。雖然英特爾早在2015年就開始研發基帶晶元以滿足蘋果，但數年的研發並沒有換來真正的產品競爭力，不僅在LTE基帶晶元上與高通存在明顯性能差距，在5G基帶晶元上更是陷入了卡殼的困境。

華為？不太可能。雖然華為公開表示持開放態度，願意向蘋果出售基帶晶元，但在目前的複雜大背景下，蘋果必須考慮到政治因素。庫克雖然不願涉足政治，但他卻需要與政府維持良好關係，避免各種潛在的政治風險。事實上，庫克與特朗普政府的關係，是美國科技公司中最為密切的。在被特朗普口誤稱做蒂姆·蘋果之後，庫克乾脆把自己的Twitter名字改成了蘋果。

蘋果或許不會想到，自己會陷入這種窘境。面臨無米之炊困境的蘋果，承受不起iPhone在5G時代沒有基帶的慘烈後果。與高通和解，則成為了對蘋果最有利的方案。在昨日達成和解之後，iPhone在5G時代繼續擁有高通護航，保證了未來的產品競爭力，而去年的純英特爾版iPhone則成為了最尷尬的一代產品。

在雙方達成和解之後，再回顧這場智能手機行業的世紀訴訟。專利技術成為決定因素。即便蘋果是全球最強大的科技公司，但在核心專利技術方面卻始終受制於高通，在基帶晶元領域更是陷入無米之炊的困境，被迫與高通達成和解。而高通則憑藉著幾十年的研發投入和技術積累，擁有強大的專利池，最終笑到了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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