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德:對自由本我的追尋中,在一個男孩身上實現了愛與欲的統一
文|馮璐
同性戀、戀童癖、私生女、無性婚姻,紀德一生特立獨行,毀譽參半。靈肉的衝突、道德與本性的割裂、對自由意志的追尋貫穿其近60年的創作生涯,對內心世界的細膩描摹發出現代文學的先聲。加繆與薩特這對存在主義雙子星,雖然最終因理念不同分道揚鑣,對紀德的推崇卻如出一轍:「近三十年的法國思想,不管它願意不願意,也不管它另以馬克思、黑格爾或克爾凱郭爾作為坐標,它也應該參照紀德來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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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德 3歲時與母親朱麗葉·隆多的合影
少年時紀德曾在一次沙龍上見到孀居的母親一改往日在家的沉默嚴肅,落落大方地往來應酬,顧盼間的自信神采是紀德從未見過的。可回家後,面對兒子的稱讚,母親卻含淚茫然地說:「如果你父親能對我說這些話,哪怕只有一次……我是多麼想知道……不知他是否滿意我。」
這件事給紀德的印象如此之深,以至晚年他在《秋天的散頁》中仍感慨:「在幸福的表面下,甚至在最和睦的夫妻間,存在著多少不安、多少未說出的疑問、多少期待!」紀德筆下的夫妻關係總是透露出一種悲觀情緒,不是貌合神離就是公開齟齬,在處理自己的婚姻生活時,紀德也更注重精神領域的深層交流,致力於夫妻間心靈的完全溝通,很難說不是受到父母婚姻的影響。
瑪德萊娜美麗而早慧,童年時母親對父親和家庭的背叛在她心裡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終其一生她都在向著母親相反的方向逃逸。虔誠的清教信仰又使她本能地嚮往純潔,迴避一切有關性的想法。在紀德眼中,瑪德萊娜是天使,是母親精神的延續,她溫柔憂鬱的目光總是能給他躁動的內心帶來寧靜,找到方向,「有多少回,瑪德萊娜在隔壁房間,我看成是我母親了」。面對道德上和精神上都高於自己的瑪德萊娜,紀德完全無法產出任何慾念,聖潔的妻子是他精神的皈依,而內心對自由的嚮往又不斷在唆使他逃離。
紀德與女兒卡特琳娜(後排中間)、女婿讓·朗貝爾(後排右一)和兩個外孫
婚後的紀德對同性依然保有難以遏制的激情。1903年,詩人亨利·熱昂在讀罷紀德新作《地糧》後發表了一篇風格獨特的評論,後經人引薦與紀德相識。彼時熱昂青春逼人,「快樂、年輕、熱情、天賦和毫不在意」,與性格優柔寡斷的紀德完全相反,紀德一度將他稱為自己的「第一個朋友」,還將1902年出版的《背德者》獻給熱昂。兩人的親密關係維持了十幾年,直至1915年聖誕節熱昂領受聖餐,「走向十字架的陰影」。
在這段半公開的戀情中,熱昂一直是紀德擺脫上帝,踐行自己「非道德主義」的堅定同盟。盟友的離開令紀德倍感孤獨,不過很快他就遇到了下一次心動。1916年,牧師埃利·阿萊格雷邀請紀德,在他赴喀麥隆傳教期間教導他的幾個兒子,紀德不可自拔地愛上了牧師的四兒子馬爾克。紀德陪伴他,引導他,試圖塑造一個「年輕的紀德」,甚至擔心自己年長馬爾克太多,不能盡情享受熱戀的快樂,馬爾克與其他朋友的任何一點親昵舉動都會讓他嫉妒不已。種種跡象都表明紀德違背了自己的「愛欲分離」理論,真正地愛上了馬爾克。
儘管紀德一直小心翼翼地遮掩,瑪德萊娜還是在他與友人的通信中得知丈夫與年輕他30歲的少年陷入熱戀。自結婚起就隱約存在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丈夫在道德和宗教上的背離固然讓人震驚,而靈魂的背叛更令瑪德萊娜心碎:她忍受著作為妻子的孤獨,肩負著姐姐和母親的義務,全因為堅信自己是紀德心靈的歸宿。眼下,紀德在一個男孩身上實現了愛與欲的統一,自己再不是他靈魂的唯一擁有者。當紀德興奮地結束英國之旅,返回居韋維爾的家中時,愕然發現妻子已知曉一切並燒毀了自己的所有信件,自己「被剝奪了一切」。「天堂之光已經熄滅」,他在給朋友的信中形容自己的婚姻:「能使我的心臟重新跳動的東西,對她來說只會是痛苦和恐怖的原因。我只能通過傷害她來發展我自己……」
紀德與馬爾克·阿萊格雷。1916 年,紀德在馬爾克的父親赴喀麥隆傳教期間擔任馬爾克的家庭教師,兩人很
無法直面精神避難所的崩塌,紀德在巴黎的瓦諾大街組建了一個非親緣型的新家庭。這裡住著紀德,戀人馬爾克,好友瑪利亞,也是後來紀德女兒的外祖母——1922年,紀德告訴孀居的伊麗莎白(瑪利亞的女兒),可以幫她實現擁有一個孩子的願望,因為他雖然「只對年輕的男孩有慾望」,但也想擁有自己的孩子。
很多讀者熱衷將《窄門》中熱羅姆與阿麗莎的愛情與作者本人的婚姻對號入座:年輕的熱羅姆與表姐阿麗莎傾心相愛,篤信宗教的阿麗莎認為完美的幸福只能在上帝處尋得,而通向上帝的窄門只容一人經過。她忍受著神秘主義與塵世之愛的雙重摺磨,拒絕了熱羅姆的示好和求婚,在孤獨中寂寞地死去。阿麗莎與其說是瑪德萊娜的影子,更像是紀德在探索靈魂中虔誠克己的自己的歸宿,而對自由本我的追尋終將戰勝宗教規訓,成為人存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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