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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前的今天,解放軍炮兵吊打英國皇家海軍

深度

摘要:1949年4月下旬,全世界尤其是西方列強的眼光都聚焦到了中國長江,這不僅是國共談判破裂,解放軍渡江在即,更重要的是解放軍炮兵和大英帝國的皇家海軍在長江發生了炮戰——要知道,在西方人眼裡,中國人打中國人不算什麼,中國人打西方人那才是新聞——這就是史稱「紫石英」號事件。

圖1:「紫石英」號事件

1949年4月下旬,全世界尤其是西方列強的眼光都聚焦到了中國長江,這不僅是國共談判破裂,解放軍渡江在即,更重要的是解放軍炮兵和大英帝國的皇家海軍在長江發生了炮戰——要知道,在西方人眼裡,中國人打中國人不算什麼,中國人打西方人那才是新聞——這就是史稱「紫石英」號事件。

一打紫石英

1949年4月20日,在中國歷史上絕對是個應該大書特書的日子,這天國共和平談判徹底破裂,長江兩岸頓時戰雲籠罩,可以說戰事一觸即發。也就是在這天拂曉,江蘇泰興以南七圩港江面,配屬解放軍第10兵團作戰的第三野戰軍特種兵縱隊(簡稱特縱,下同)炮兵第6團第1營3連連長肖永福、觀通排排長柳運荃、觀測班班長高日彰乘著小舢板,在江面上進行觀察,就在淡淡的薄霧中,突然發現一艘軍艦從下游向上游疾駛,只不過在急切之間無法辨別是哪方的軍艦,在目前如此緊張的局面下,這艘突然出現的軍艦自然引起了警惕,肖永福立即命令舢板靠岸,然後跳上岸飛奔到連部,馬上向營長王坤廷報告,王坤廷回答:「可以先用1門炮進行警告射擊,看看軍艦的反應。要是外國軍艦,必須讓它停止前進,立即返航退出我軍防區。」此時為了隱蔽的需要,3連的全部火炮都隱蔽在陣地後面的樹林里,接到營長同意以1門炮射擊的指示,肖永福立即下達了火炮進入陣地的命令,1排的1門火炮隨即被掀掉偽裝拉進陣地,但是就在火炮進入陣地這短短几分鐘里,這艘軍艦已經駛過了3連陣地的正面。

王坤廷營長隨即向團長馬達衛報告有不明身份軍艦逆江上駛的情況,馬團長回答:「往上游開沒關係,沿江都有我們的炮兵,只要霧散了,隨時都可以打。你們要加強觀察,一旦發現有新的可疑目標,爭取提早發現。如果是開往下游的軍艦,要儘快識別國籍。要是外國軍艦,鳴炮警告沒有反應或者敢於向我們開炮,就要堅決還擊。要是國民黨軍艦,就不要客氣,務求擊沉。」

馬達衛的話沒有錯,解放軍在長江沿岸部署了強大炮兵,不算各步兵軍、師的直屬炮兵,僅特縱就投入了6個炮兵團,各型大口徑火炮多達166門。也就是在這一天,渡江戰役總前委就命令各炮兵團分別指定2至3個精銳炮兵連,專門執行封鎖江面的任務,一旦發現江面上的可疑目標即可開火,如發現外國軍艦則先警告再射擊。而其他炮兵連則不得暴露,只有在渡江作戰發起後才能投入戰鬥。

8時許,部署在揚州東南的炮兵第3團團長李安邦、政委康矛召奉命去第8兵團司令部參加作戰會議,離開團部前接到了炮6團在下游發現可疑軍艦的通報,李安邦隨即就根據總前委的指示,對團部值班人員和各營、連長下令:

1.如發現外國軍艦,要是不聽警告停止航行,可以不再警告,立即射擊;

2.對軍艦射擊,以位於各連中心的火炮為基準,施行齊射,運用交叉火力,爭取第一次齊射就命中目標;

3.榴彈炮要用全裝葯,加強射速和穿透力。瞄準和射擊動作要快,對軍艦艦橋、炮塔等重要目標可以不計提前量,穿甲彈主要射擊水線以下機艙和彈藥艙等要害部位。

8時30分,1艘軍艦出現在了揚州東南20公里的三江營江面——正是拂曉時經過七圩港江面的那艘,不過由於天色未明江面又有晨霧,因此沿途一直未被其他解放軍部隊發現——三江營江岸如乳頭狀突出於長江,使長江在此不得不繞岸曲折,又是長江、運河的交匯處,便於解放軍渡江船隻的隱蔽和機動,而且三江營地勢高港汊多,對岸揚中縣又是平緩的沙洲,正是絕好的登陸場,因此是解放軍東集團第8兵團的主要登陸場之一。解放軍部署在這裡的炮兵部隊是炮兵第3團團部、1營1連(裝備日制105毫米榴彈炮3門)和3營7連(裝備日制75毫米野炮3門),巧得是這2個炮連正是炮3團指定擔負封江任務的炮連。此時,江面上的薄霧已經散去,這艘軍艦上F116的舷號以及高掛的米字旗都看得一清二楚,正是英國海軍排水量1350噸的護衛艦「紫石英」號(HMS Amethyst)。

圖2:「紫石英」號護衛艦

由於這一地區正是渡江的主登陸場,所以出現在此江面的軍艦,自然是對即將開始的渡江作戰構成了嚴重威脅,因此解放軍炮兵立即開炮警告,第一發炮彈遠遠地落在「紫石英」號的左前方,但是「紫石英」號不僅沒有停航或返航,而且還增大航速繼續向上游駛去。見到英艦如此反應,第二發警告的炮彈隨即呼嘯而出,這次彈著就在軍艦正前方30米,濺起的水花轟然灑落在軍艦的前甲板上——這一次的警告射擊已經不啻於最後通牒了!但是英艦仍不顧警告繼續上駛,根據此前李安邦團長的指示,炮3團7連隨即開炮!英艦自然立即開炮還擊,中英炮戰就此開打。

這邊是解放軍的3門105毫米榴彈炮和3門75毫米野炮,那邊英艦是3座雙聯102毫米主炮和8門20毫米炮,雙方大口徑火炮數量相當,口徑和射速方面英艦佔優,不過解放軍3門75毫米野炮雖然口徑小,但卻是身管長初速快彈道低伸,更適合攻擊軍艦,加之解放軍炮兵得益於充分訓練和積極準備,射擊相當準確,英艦艦橋被直接命中2發75毫米炮彈,「紫石英」號艦長斯金納(Skinner,舊譯作斯金勒)少校、副艦長威士頓(Weston)上尉都負了重傷,艦身多處被洞穿,駕駛台上的領航員、操舵兵都被炸死,更要命的是操舵兵在倒下時把舵卡死,使軍艦方向失去控制猛然沖向南岸,這樣一來,英艦受航行角度限制,只有後主炮能夠發揚火力,優勢迅速轉到解放軍一方。僅僅三分鐘內,「紫石英」號就中彈30餘發,前主炮被炸毀,甲板、輪機艙中彈,左舷前部吃水線以下被炸出一個大洞……英艦眼看再打下去恐難逃被擊沉的厄運,趕緊掛起白襯衫充當白旗,解放軍見英艦掛起白旗,遂停止了炮擊。

見解放軍停止炮擊,「紫石英」號趕緊轉向南岸航行,企圖藉助南岸國民黨軍火力掩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是由於左舷水線中彈而艦首偏斜,又不熟悉長江航道,因此一頭沖入了淺灘,在距離解放軍炮兵陣地約7000米處擱淺。英艦似乎感到掛起白旗大折了臉面,所以這番奪路而逃時降下白旗重又升起了米字旗,不成想沒能逃脫反而擱淺,解放軍的炮火又彈如雨下,軍艦周圍頓時水柱四起,而此時「紫石英」號不要說還擊了,連逃跑都不可能,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高掛白旗,而且惟恐硝煙中解放軍看不到,這次一掛就是三面,還都是比襯衫更大的白被單!解放軍這才再次停止了炮擊——事後,英國方面否認曾掛過白旗,對於解放軍為何停止炮擊,居然用上了外交辭令「不知什麼原因」,實在令人笑到噴飯!

第一回合炮戰,英艦被打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紫石英」號亡17人,重傷20人,還有60人為避免更大傷亡而離艦撤到南岸附近的小島(其中10多人後又折回軍艦,另50餘人則在南岸國民黨軍接應下輾轉到達上海)。而解放軍方面,無一傷亡,絕對是完勝。「紫石英」號多處中彈,只是因為解放軍極少穿甲彈,而且全都是觸發引信,命中就爆炸,所以英艦中彈不少,卻都是在軍艦表面爆炸,雖然艦體表面被打得相當難看,但都不是致命損傷。如果要是解放軍多些穿甲彈和延遲引信,那麼「紫石英」號恐怕就要沉到長江里餵魚了。

圖3:遍體鱗傷的「紫石英」號

這一地區解放軍的最高指揮官第8兵團司令陳士榘、政委袁仲賢在得知三江營炮戰後英艦已經掛出白旗,隨即指示炮3團:停止射擊,嚴密監視,如有新情況隨時報告。不過兩人倍感奇怪的是怎麼不是美國軍艦而是英國軍艦,因此一再詢問炮3團是否肯定是英國軍艦,炮3團團長李安邦回答,距離很近,觀測人員和營連幹部都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軍艦上的英國旗幟,而且在部隊里有不少曾是原國民黨軍第1快速縱隊的官兵,曾在緬甸受訓,同美英軍隊都有過直接接觸,不可能搞錯。

不僅是陳士榘、袁仲賢,甚至最底層的士兵都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是英國軍艦而非美國軍艦闖入解放軍防區並發生了炮戰?這就是第一個疑問:「紫石英」號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敏感時間進入解放軍防區?

提起「紫石英」號進入解放軍防區,很多人第一反應就是英國,或者說是西方列強的炮艦外交。但在1949年的中國,英國已經沒有推行炮艦外交的想法,因為對於中國的內戰,英國採取的是觀望中立政策,雖然出於對共產主義的擔憂和恐懼,無疑希望國民黨政府繼續執政,但絕不會也絕不願捲入中國的內戰;何況此時的英國也已沒有了推行炮艦外交的力量,二戰後的英國已由一個世界大國淪落為地區大國,再也沒有在遙遠的東方發動一場大規模戰爭的實力。

1948年12月英國內閣便已確定了在中國「保持立足點」的政策,1949年2月國民黨政府南遷,英國政府指示其駐華大使及使館的大多數人員仍留駐即將為解放軍所佔領的南京,這一舉措再明白不過地表示了英國希望尋求與中共建立關係的機會。那麼「紫石英」號為什麼偏偏要在即將爆發戰事的時候進入戰區?其實這點,就連英國內閣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事件爆發的當天,英外交部就要求駐華大使施蒂文(Ralph Stevenson)儘快報告「紫石英」號在這時開往南京的原因。對此,英國遠東艦隊的解釋是:從1948年11月起,英方已獲得國民黨政府的同意,可在南京停泊1艘軍艦,以便在局勢混亂時為英國使館和僑民提供緊急救援,並在必要時幫助撤退英聯邦國家的僑民。這艘軍艦大致一個月左右輪換一次,現停泊南京的「伴侶」號驅逐艦原計劃於4月12日由澳大利亞護衛艦「紹爾黑文」號(HMAS Shoalhaven,舷號F535)來替換。但由於盛傳解放軍很可能在4月12日左右渡江,因此施蒂文建議遠東艦隊推遲替換。此次雖然已經知道4月20日是國共談判的最後期限,但遠東艦隊認為有把握搶在解放軍渡江前完成輪換,並於4月16日向南京政府提出了航行申請。顯然,事件的責任在於遠東艦隊。在這樣極為敏感的時刻,進入兩軍對壘的戰區,儘管主觀上並無與解放軍為敵的故意,但在客觀上造成誤會並由此引發軍事衝突的風險是存在的。而且英國此前推遲軍艦的輪換,已經也說明了英國外交人員是意識到這一風險的。遠東艦隊最終做出「紫石英」號4月20日上駛南京的決定,只能說明遠東艦隊遠沒有施蒂文那樣清醒地認識形勢,在堂堂大英帝國海軍驕傲的眼裡,只要不向解放軍顯示敵意,解放軍是絕對不會主動開火的,說到底,還是皇家海軍昔日稱霸海洋的優越感在作祟,認為解放軍那幾門炮沒有什麼了不起,解放軍更不敢向英國軍艦開炮。據說「紫石英」號艦長斯金納出航前就曾對人揚言,雖然解放軍公告4月20日是外國艦船撤離長江的最後期限,但我就是要在這天上行,看解放軍能把我怎麼樣!上到遠東艦隊高層,下到普通水兵,這種思想相當普遍,這也是「紫石英」號事件的契因之一。

二打伴侶號

「紫石英」號遭到炮擊被困擱淺的消息傳來,英軍的反應相當快,13時30分,三江營江面又出現了1艘英國軍艦——排水量2500噸的驅逐艦「伴侶」號(HMS Consort),「伴侶」號就是「紫石英」號本來準備去南京替換的那艘軍艦,在接到「紫石英」號被困之後,立即從南京趕來馳援。但是「伴侶」號也和「紫石英」號一樣還沉醉於昔日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的赫赫聲威中,居然未和解放軍有過任何聯繫,就直接趕到三江營企圖拖帶「紫石英」號。自然遭到了解放軍的迎頭痛擊,轉瞬之間「伴侶」號就被炮3團7連的75毫米野炮命中5發,「伴侶」號一邊還擊一邊順流而下,迅速脫離了解放軍炮兵的射界。就在解放軍正要為第二次勝利歡呼時,「伴侶」號卻轉過頭來殺了個回馬槍,沿著7連的火炮射擊死角上駛,利用軍艦的機動優勢,向7連陣地傾瀉炮火。7連3門野炮當即就被擊毀2門,並有多名官兵傷亡。但是此舉卻激起了1連的鬥志,1連的105毫米榴彈炮猛烈開火,附近解放軍步兵的37毫米戰防炮連也加入了戰鬥。這一輪炮戰中,英艦「伴侶」號裝備4座單管114毫米主炮,對陣解放軍3門105毫米榴彈炮、3門75毫米野炮和4門37毫米戰防炮,英軍在火炮數量、口徑和射速等方面都佔優勢,但是解放軍炮兵久歷戰陣,技術熟練射擊精準,而且士氣高漲,英艦雖然發揮射速優勢在很短時間裡就傾瀉了300多發炮彈,但是準確度卻遠不如解放軍,要知道榴彈炮彈道彎曲並不適合對艦作戰,可依然有多發命中,英艦指揮塔中彈,艦長羅伯森(Robertson)中校負傷,A、B炮塔被徹底炸毀,X炮塔被擊中,羅伯森意識到如果繼續交火,必然會和「紫石英」號同樣下場,於是趕緊指揮軍艦迅速向下游駛去,脫離解放軍炮火射程。不料剛剛脫離炮3團的火力範圍,就進入了解放軍炮1團1營的火力範圍,1團1營裝備的是105毫米美製榴彈炮,是當時解放軍炮兵中性能最先進的火炮,而且其官兵多為原國民黨軍第1快速縱隊的士兵,抗戰期間曾在印度受過美軍嚴格訓練,可以說訓練有素,再加上多年實戰考驗,無論硬體軟體都是相當優秀的,因此這頓炮火相當猛烈精準,此時的「伴侶」號已經全然沒有了最早與炮7連對戰的勇氣和狡黠,幾乎是魂飛魄散地落荒而逃,居然以自古以來長江航行的最高速度——29節向下游疾駛,一路直開到江陰——更可笑的是事後,為了保全皇家海軍的顏面,在「伴侶」號的航海日記上,只說是經過「紫石英」號擱淺水域,然後高速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云云,絲毫沒提與解放軍的炮戰,更沒提為什麼要以創記錄的29節高速航行,對於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行為,只能讓人對英國紳士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這一回合的炮戰,「伴侶」號中彈56處,陣亡10人,傷12人。解放軍損失2門75毫米野炮,傷亡約40人。看似解放軍吃了點虧,但是要注意,以性能並不怎麼先進更不適宜於對艦作戰的日制105毫米榴彈炮,能與英艦打成這樣的戰果,已經是相當不易了。

圖4:「伴侶」號驅逐艦

黃昏時分,從香港緊急起飛的英軍「桑德蘭」水上飛機飛抵三江營,隨即在江面上降落,「紫石英」號趕緊放下舢板迎向飛機,很明顯那是趕來救援的,炮3團隨即開炮,不過第一炮還是先禮後兵的警告射擊,炮彈就落在飛機和「紫石英」號之間,這回英國人完全學乖了,也知道如果不趕緊剎車,那麼必然會是一頓猛烈的炮火,所以當飛機機艙里1人跳上舢板後,飛機就匆匆起飛。解放軍自然也沒有繼續射擊,這個飛機送來的人便是英軍軍醫費辛理(Fearnley)上尉。

「伴侶」號救援失敗,飛機也無法提供幫助,對於「紫石英」號上的官兵來說,自然是失望異常,看來求人不如求己,此時斯金納艦長傷勢嚴重已無法行使指揮職責,只好由已經負傷的副艦長威士頓代理指揮,在他的指揮下,「紫石英」號上的官兵開始了搶修,雖然中彈多達30餘處,不過都是瞬發引信,艦體表面被炸得滿目創痍,但內部結構並未有大礙,關鍵的動力系統和水密結構都基本完好,所以在入夜後乘著長江漲潮,拋棄了大量物品,甚至還向江中傾倒了10噸燃油,減輕了重量後的「紫石英」號終於從淺灘中掙脫出來,21日凌晨1時許,「紫石英」號以8節航速駛出擱淺處,但是行至3000米外的深水江面後就再度停航——雖然「紫石英」號恢復了航行能力,但是經過兩次炮戰,威士頓已經非常清醒地明白了解放軍的實力和決心,更現實的是,以目前「紫石英」號的火力,根本無力壓制住解放軍的炮火衝出一條生路,因此最明智的選擇,自然就是盡量避免刺激解放軍,靜觀事態發展,而不要輕舉妄動。看來「紫石英」號已經充分吸取了教訓。

圖5:「桑德蘭」水上飛機

解放軍與英艦炮戰,那絕非小事,因此隨著事態的發展,有關情況也一步步向上報告,從兵團、三野、總前委直到中央軍委。中央軍委電示三野,仍按照原定方針(先警告再射擊)對待進入戰區的外國武裝,對已經闖入戰區的英國軍艦,則要繼續嚴加監視與戒備。此時中央軍委對此事件的初步判斷是「紫石英」號進入戰區,並非是英國與國民黨合謀的蓄意挑釁,而只是一個偶然事件。

就在對「伴侶」號炮戰之後1個半小時,20日15時,國共談判最後破裂。當晚18時,解放軍由三野第7、9兵團組成的中集團首先發起渡江作戰,在裕溪口到樅陽約100公里江面全線攻擊,至21時第一梯隊首先登陸,迅速突破國民黨軍長江防線,渡江戰役正式打響。而在解放軍開始渡江的同時,英國海軍遠東艦隊副司令亞歷山大·梅登(Alaxander Madden)中將就指揮排水量9750噸的「倫敦」號重巡洋艦從香港兼程趕來,與在上海的「黑天鵝」號護衛艦(和「紫石英」號是同級姊妹艦),一齊溯長江而上。當晚在江陰與「伴侶」號會合,鑒於「伴侶」號已經受傷,梅登指示其開赴上海修理,而新到兩艦則在江陰錨泊。梅登本來打算是憑藉「倫敦」號的強大火力壓制沿江解放軍炮火,掩護「黑天鵝」號拖帶「紫石英」號擺脫困境,此時梅登已經接到「紫石英」號順利從擱淺中脫身的報告,同時知道解放軍已經開始渡江,另一方面英國政府也已開始積極尋求與中共的交涉,比較明智的選擇應該是靜觀其變,爭取和平地解決這一事件。但是梅登卻仍然打算率領2艘軍艦以武力接應「紫石英」號衝出解放軍控制區域。稍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在解放軍大舉渡江之際,而且上次衝突餘波未息的敏感時刻,梅登的這一決定,絕對可以說非常冒險,甚至從某些方面來看,這一行動還帶有相當明顯的挑釁味道。正如英國下院議員蓋萊奇事後批評英國政府所說:「如果一艘親納粹國家的軍艦,在D日(指諾曼底登陸之日)駛入英吉利海峽,我們難道不應該把它打個粉碎嗎?」——梅登的這一決定,正是英國式傲慢的典型體現,從斯金勒到梅登,我們可以清楚地品味到這種對中國的輕視。或許在英國海軍的心裡,1949年的中國和鴉片戰爭時沒多大區別,幾艘掛著米字旗的軍艦就可以隨意進出中國內河。

三打倫敦號

4月21日晨,「倫敦」號和「黑天鵝」號離開江陰繼續上駛,8時許到達江蘇泰興縣口岸七圩港江面,隨即拋錨停泊在江中心主航道上。這裡正是解放軍東集團第10兵團23軍的渡江區域,由於23軍是東集團渡江一梯隊的主力軍,因此配屬的炮兵力量在各軍中是最強的,共有炮6團團部及1營、2營計24門105毫米美製榴彈炮,加上23軍山炮團、戰防炮連,組成了23軍炮兵群(群指揮所設在桃園村,由炮6團團長馬達衛任群指揮)。

「倫敦」號和「黑天鵝」號剛一進入23軍防區就被解放軍炮6團設在最東側的八圩港觀測所發現了,觀測所立即向上報告,1營長王坤廷和炮6團團長馬達衛都先後趕到觀測所,同時將這一情況迅速逐級向上報告,一直上報到三野司令部。8時30分,粟裕、張震將這一情況向總前委和中央軍委請示:「23軍七圩港口外(泰興南)本晨到兵艦二隻,一大一小,上掛一漢文『英』字旗號,據望遠鏡觀察,艦上除有中國人外,並有外國人。因我已實行渡江,均已下令封鎖江面。請示對該艦如何處理?是否給予轟擊並建議新華社立即廣播外艦離開長江退回上海,停泊戰區範圍艦船損失由其自行負責。是否有當請即示復。」由於密碼轉譯耽擱,中央軍委的複電直到18時才收到:「馬(馬為21日的無線電日期韻目代號)八時二十分電悉。你們所說的外艦可能是國民黨偽裝的,亦可能是真的。不管真假凡擅自進入戰區妨礙我渡江作戰的兵艦,均可轟擊,並應一律當作國民黨兵艦對付,裝作不知道是外艦,新華社亦不要發廣播去勸告,看其反應如何再說。但如該外艦對我渡江在實際上無妨礙,則可置之不理,暫時不去打它。」這份指示到來時,與「倫敦」號的炮戰已經打響了。

圖6:「倫敦」號重巡洋艦

鑒於23軍的預定登陸時間越來越近,儘管停泊在江心的「倫敦」號不斷用廣播向北岸的解放軍陣地聲明:「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但是「倫敦」號所在位置卻正好卡在登陸船隊的航道上,對於這樣一個橫亘在江心的威脅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視,因此第10兵團司令葉飛和23軍軍長陶勇經過商量決定先與英艦聯絡,警告其迅速離開。根據這一決定炮6團3連於12時在七圩鎮的江堤上發射了3發黃色信號彈——根據新華社在戰前的公告,任何船舶進入戰區,解放軍向其發射3發黃色信號彈,即表示最後的警告,如果沒有敵意,就應該在朝向解放軍一側的船舷展開黃布或旗幟並迅速離開。但是英艦依然沒有任何反應,更別說離開了。於是3連在江堤上燃起三堆大火,藍天下火堆冒燃起的黑煙直衝雲霄,別說江心的英艦,就連對岸的國民黨軍都能看得很清楚。這回,英艦終於有了反應,迅速起錨並且甲板上的水兵全部進入戰位,炮口也轉向了北岸。

在這一區域擔負封江作戰的解放軍炮兵包括炮6團1營3連、2營5連和23軍戰防炮連,總共8門105毫米榴彈炮和4門37毫米戰防炮,嚴密監視著2艘英艦的動向,採用活動交會法,每隔20秒就測算一次射擊諸元,向各班通報射擊距離和提前量。但是各炮連都嚴守不開第一炮的命令,

一時間,水天幾乎凝固了,空氣幾乎窒息了。就在這時,突然「倫敦」號上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各炮都報告「英國人開炮了!」不過奇怪的是既不見軍艦上炮口的閃光,也沒見到彈著點。其實這是英艦升起的鐵錨撞在甲板上發出的聲響。在如此緊張的氛圍下,如此的聲響很容易被認為是炮聲,在已經十分緊張的天平上又加上了一塊砝碼,但是炮3連的連長肖永福依舊沒有下達射擊口令,眼看著英艦已經駛出4炮、3炮的射界,很快就要駛出2炮的射界,2炮長梁學路大吼一聲:「放!」,早已按捺不住的炮手一拉火繩,炮彈呼嘯出膛,在「倫敦」號左前方炸起一個巨大水柱。這一炮頓時可就激起了滿江的怒濤,英艦自然不甘挨打立即開火還擊,梁學成的2炮迅速修正諸元,射出了第二炮,正中「倫敦」號前甲板。

3連長肖永福立即報告了團部,接電話的副政委白彥對於這樣擅自開炮的嚴重違反軍紀行為並沒有太多責怪,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打就打了吧。」這句話可以非常典型代表了當時解放軍的態度,看著英國軍艦在長江上耀武揚威,都巴不得能打上這一仗。

「倫敦」號4座雙聯203毫米主炮可以說是當時中國所能領教到的最大口徑火炮了,在75毫米山炮就能當作重炮的中國,203毫米不啻於巨炮,其威力當然不用說了,曾有過切身體會的炮6團1營教導員余斌這樣回憶:「從未聽到過如此猛烈的炮聲」,當時一發203毫米炮彈就命中了余斌所在掩體,雖然沒有爆炸,但穿透厚實的掩體之後還穿過了4米高的江堤,落在江堤下的水田裡,威力可見一斑,余斌被壓在塌毀的掩體里受了重傷(根據「倫敦」號艦員的回憶,由於倉促趕來馳援,並未有與解放軍地面炮兵實施炮戰的準備,軍艦上所攜帶的彈藥居然大都是與軍艦作戰的穿甲彈,而不是轟擊地面目標的爆破彈,解放軍陣地多為土木工事,所以很多炮彈都只是穿透了土木結構的工事而沒有爆炸,這大大減少了解放軍的傷亡,余斌也正因為如此而逃過一劫。反過來,解放軍也沒有準備對軍艦作戰的穿甲彈和延遲引信,這正好說明了雙方都沒有相互為敵的初衷)。由於解放軍在江堤上的火炮陣地構築巧妙隱蔽,英艦沒能發現,因此很主觀地判斷解放軍炮陣地是在江堤後面,幾乎所有的炮彈都傾瀉到了江堤後面,這樣一來,解放軍的火炮倒沒受什麼損失,江堤後的步兵就吃了大虧。23軍的主攻團68師202團正在召開戰前準備會,一發203毫米炮彈正落在會場,這發炮彈就使202團傷亡了40多人,團長鄧若波、參謀長王哲保當場身亡,政委陳堅負傷。

炮戰爆發以及202團遭到重大傷亡的消息迅速報告了23軍軍長陶勇,陶勇拍案而起立即與葉飛通話,要求還擊,葉飛聽後二話沒說就決然同意開炮!陶勇馬上命令炮群:「給我打!狠狠打!」

圖7:23軍軍長陶勇

英艦剛衝過了3連的射界,就進入了23軍戰防炮連的火力範圍,迎頭就遭到戰防炮連的齊射,但英艦憑藉著高速迅速衝過。由於這次炮戰是偶然引起的,所以3連只有2門炮投入了攻擊,總共發射炮彈也不過只有12發而已。所以英艦還以為是壓制住了解放軍炮兵,仍繼續上駛。約半小時後,行至北沙洲附近,部署在這裡的是解放軍炮1團1營,該營裝備12門美製105毫米榴彈炮,但執行封江任務的只有2連4門炮。因為已經知道炮6團剛剛與英艦交火,所以早就嚴陣以待,一見英艦進入射程便以全部炮火開始射擊,發射32發,命中12發,雖然沒有穿甲彈和延遲引信,但即使是爆破彈和觸發引信,也給英艦造成了很大損傷,「倫敦」號艦橋和上層建築多處中彈,艦內通訊一度中斷,艦長卡扎勒(Cazalet)上校負傷,梅登也被炮彈爆炸的氣浪震翻在地,雪白的中將制服都被彈片劃破——直到這時,梅登才清醒過來,意識到解放軍在整個長江沿岸都部署有強大炮兵,繼續西行不要說救援「紫石英」號,就連「倫敦」號和「黑天鵝」號都很難全身而退,於是接受了這一現實,他立即作出了痛苦但卻明智的選擇,掉頭返航!這一來剛衝過1營2連的英艦又再度進入2連的射界,再次接受2連炮火的洗禮,這輪炮戰中2連發射40發,命中20發。可能有讀者不相信,解放軍炮兵怎麼會有如此之高的命中率,原因有二,一是解放軍炮兵,尤其是105毫米榴彈炮的炮手,很多都是原來國民黨軍快速縱隊的炮兵,曾在印度受過美軍嚴格而正規的訓練;而且又經過三年實戰磨礪,射擊水準更是爐火純青;再加上這次執行封江任務的火炮陣地都在江堤上,對在長江航行的軍艦進行直接瞄準,自然準確性就相當高了。

圖8:「黑天鵝」號護衛艦

14時許,2艘英艦返航行至七圩港附近江面,又進入了老對手炮6團1營3連的炮火射程,這回英艦絲毫不敢怠慢,一面高速通過一面以猛烈炮火進行壓制射擊,3連剛才一輪炮戰只有2門炮發射了12發炮彈,官兵們都感到意猶未盡,這次自然是全力以赴,在數分鐘里就發射了60餘發炮彈,多次命中英艦,軍艦原先銀灰色的艦體上多處是被炮火擊中的黑斑。

這輪炮戰,2艘英艦發射了203毫米炮彈155發,102毫米炮彈449發,「倫敦」號陣亡15人,傷13人,「黑天鵝」號傷7人。解放軍有炮6團1營3連、2營5連、炮1團1營2連以及23軍戰防炮連等部參戰,傷亡總數252人(主要是步兵)。從傷亡數字看,英軍是勝利者。但傷亡還只是表面,並不是決定性的因素。此戰中堅船利炮的英艦在解放軍的炮火下不得不掉頭返航,徹底放棄了武力救援「紫石英」號的企圖,更重要的是從此後曾經不可一視的皇家海軍遠東艦隊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

「倫敦」號、「黑天鵝」號和「伴侶」號回到上海後,因上海沒有合適的船廠修理,梢事休整就啟程前往香港。臨行前,梅登將所有重傷官兵都留在上海醫治。4月23日遠東艦隊和英國駐滬總領事館聯合舉行追悼儀式和葬禮,將陣亡官兵安葬在上海虹橋公墓——虹橋公墓是當時上海最高級的兩大公墓之一,安葬過許多名人,1966年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到平毀,1999年在當年公墓舊址延安西路番禹路由上海綠地集團建成佔地1.1萬平方米的番禹綠地,綠樹成蔭,小橋流水,成為一處鬧市區的休閑好去處。據說近年曾有「紫石英」號陣亡官兵的遺屬前往憑弔。

在整個「紫石英」號事件中的歷次炮戰中,這次炮戰是規模最大,傷亡最慘重的,也是影響最大的,因此不少人把這次炮戰和第一次與「紫石英」號的炮戰混淆了起來,把梁學成的第一炮當作了整個事件中的第一炮。

正因為這次炮戰影響大,所以炮戰剛一結束,三野就打電話給第10兵團:「怎麼和英國軍艦打起來了?誰先開的炮?」葉飛順口就說:「英國軍艦先開的炮。」放下電話,葉飛就趕緊叫通了陶勇:「我們把英國軍艦打了,上面要查情況哩。」陶勇怒氣衝天地回答:「有什麼好查的!我最好的團長鄧若波都給他們打死了!」兩人隨即訂下「攻守同盟」,一致宣稱是英艦先開的炮。三野乃至中央軍委正是根據葉陶兩人的回答,在此後的宣傳中都稱是英艦先開的炮,而英國方面自然咬定解放軍先開的炮,這就出現了幾十年來誰先開炮的謎團。直到近年出版的《葉飛回憶錄》中葉飛才將這段秘聞披露了出來。

渡江戰役結束後,炮3團對擅自開炮的3連2班進行了通報批評的處分,而且2班是全連在戰役中惟一沒有獲得集體戰功的炮班,某種意義上就是將功折罪了,而當事人梁學成則是禁閉5天。應該說這樣的處分是相當輕微的,要知道違反軍令擅自開炮最嚴重的懲處甚至可以槍決!從這點上來看,可以說解放軍從上到下從心裡對開炮射擊英艦還是有點求之不得的味道。就算是2班,雖然沒有獲得集體戰功,但個人也大多立有戰功,惟有梁學成什麼功也沒有,還被關了禁閉。但是在3連,梁學成卻是真正意義的英雄,很多人都爭著要給他送飯,以表示敬意。從此後,梁學成還得到了「梁前委」的雅號,所謂前委者,總前委委員也。因為只有渡江戰役總前委才有權決定是否炮擊英艦,而梁學成一炮激起滿江怒濤,等於是躋身總前委之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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