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傳奇：致富之道
文/單刀
星期天下午，王去接車。母親用班車給王捎來一蛇皮袋紅薯和半袋子玉米糝。
車沒來，王呆在街口百無聊賴，抬頭看見對面花里胡哨的彩票站。他躊躇著邁進去，下定天大決心把皺巴巴的十元錢拍在櫃檯上，朗聲說：
「買彩票！」
「什麼票？咋買？」
「22選5。五倍。」
王把嶄新的彩票小心地裝進口袋，接車去了。
傍晚時分，王背著紅薯，拎著玉米糝從鎮上回來。那晚，王蒸了一大鍋紅薯，煮了大鍋濃稠的玉米粥，叫來我和李我們一起品嘗。煤火旺，食物香。我們放開肚皮大快朵頤起來。
啃過紅薯喝過玉米粥，我們三個打著飽嗝在屋裡發獃。發過呆就去睡覺。睡過覺，就去教書。教過書，就再去啃紅薯喝玉米粥。
紅薯吃得多了，胃中酸脹。王夜裡醒來。就趿拉著拖鞋捂著肚子，到廁所努力嘔吐。早上繼續大口咀嚼大而甜的紅薯。
日子似乎從紅薯中長出來似的，或者說紅薯中就有日子。
彩票的事王似乎忘了。一周後，王去鎮上買鹽，摸錢時，不小心摸著彩票了。他走進彩票站去兌獎。票扎入機器，剛跳出來，店主就大呼小叫，「中了，中了。」
王問：「幾等獎？」
「二等獎。一注50元，一共250。」
王抖抖地拿著這250，仔細端詳。這可是一個月的工資啊！王把250揣在心口處，飛也似地回家了。
「張，我凈賺240元。哈哈哈哈哈哈，二十五年了，我終於找到了發家致富的門路了。不容易啊！話又說回來了，也容易啊，只要把錢給人家，彩票就出來了，然後就去兌獎，然後就能中獎了。」
王開啟了數學模式。
「一天賺240元。30天就是72000元。一年就是......啊喲，大得要用算盤了。」
那晚，王在做一個很數學的夢。他的夢裡都是數字，大得教數學的王都數不出來了。那一夜他不斷咀嚼，磨牙。
第二天，王去鎮上買彩票。這次投入50元，估計最少中12500元。回來時，王破費三元買個雞架，改善生活。雞架燉了很久，下了麵條，還真香。
喝著雞香四溢的麵條，王揚言說：「張，李，這次如果我得了一等獎，一注最少就是好幾萬，我這二十五注下來，就是上百萬了。這麼多錢咋花啊，想想發愁人。」
李說：「發愁啥？要是我吧，買摩托、買房子、討老婆。女人一定要長發飄飄，白裙曳地。」
王說：「你說得都對，可俺有三妮了。」
「那就好好愛嫂子，讓她長長發，穿白裙子。」
王問：「那還咋教書？」
「傻，一邊笑，一邊教。」
晚上王給三妮商量這幾百萬怎麼花。
王說：「咱先買摩托車、買房子。再給你買個金項鏈；再給你買裙子，白色的。」
三妮感動得都哭了。
王接著說：「再給俺爸買個三輪車，再給俺媽買個金戒指。再借給俺姐十萬，讓她把貸款還了。再借給俺弟弟十萬，讓他趕快結個婚。」
三妮說：「那也給俺弟弟買個車，讓他搞運輸。給俺哥二十萬，讓他給在上海剛畢業的孩子買房子弄個首付。給俺大姐十萬，讓她開個服裝店，不用去打工了。給俺二姐，十萬，讓她把兒子的先天心臟病手術做了。」
三妮似乎還要給家人分錢，王火了，「我的錢都讓您家的人拿走了，我們花啥？」
三妮說：「給您家的人都分了，俺家的人不是人啊？」
「是人，可是我們也要留點吧！」
「留點可以啊，那你別給老王家的人分不就好了。」
「憑什麼，不給俺老王家人分，只許你老吳家人分我的錢啊。」
「這是婚內財產，我老吳家有一半。」
「這是我的彩票，不是老吳家的。」
「你的彩票是我賣開水掙的錢買的。」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以至於三妮說出了「不行，我們離婚，沒見過你這麼摳門的人。」
「離就離。」
當然第二天早上，王和三妮都沒有再提離婚的事。但王早早起來，把我和李叫起來煞有介事地說：「兄弟們，如果天黑我還沒有回來，那就是中一等獎了。那我就不回來了啦。簽到的時候，你們給校長說一下啊！就說我辭職了。我的行李家什都給你們了。當然了，你們給你們嫂子說下，我在城裡等她，讓他去找我，住新房。」
「好！」
我們深深祝福王在城裡買新房，晚上也希望他不再回來。
夕陽銜山時節，王背著彩霞，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手裡攥著又買的50元彩票。
天亮他又去兌獎。走時說：「如果我中了一等獎，進屋，先把桌子砸了，在校門口拍著屁股罵一通，然後揚長而去。」
「砸桌子幹嘛？」
「高興!」
「罵誰？」
「不知道。」
傍晚，日熔金，他頂著輝煌的霞光低頭回來。
那一年，如此這樣，王一、三、五、七日都去買彩色的票。結果回來時都是灰色的臉。但奇怪的是他的眼卻是彩色的。在黑白相間之中，又多了金色、紅色、藍色。年終時，有人上門要債。王借了錢。三妮不知道，我們更不知道。據說這一年，王也中過幾個獎，好像都是三等的——五元。
王的辦公桌完好無損。學校門口也沒有聽到王的叫罵聲。現在王還在教書，每日和我們一樣，啃紅薯，喝玉米粥。
王的發家致富夢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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