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相互保」到「相互寶"，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新聞 04-22

來源：零壹財經

作者：雨林

4月12日，銀保監會發出了行政處罰決定書，對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以下簡稱信美人壽）處以罰款65萬元，對信美人壽董事長楊帆和副總經理兼總精算師曾卓給予警告並分別處以罰款13萬元和15萬元。處罰原因有兩點：

一是未按照規定使用經批准或者備案的保險條款、保險費率，在「相互保」業務中通過產品參數調整的方式改變了產品費率計算方法以及費率計算所需的基礎數據；

二是欺騙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在「相互保」業務中向保險消費者傳達「相互保」產品依法合規的錯誤信息，以及第一年參與成員分攤金額僅需一兩百元的誤導信息。

可以說，信美人壽被罰與「相互保」這款產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成也蕭何

敗也蕭何

2018年10月16日，支付寶平台上線了名為「相互保」的大病互助性質保險產品，這款由螞蟻金服和信美人壽聯合推出的產品上線僅一個月就吸引了超2000萬人「參保」。不論是螞蟻金服還是信美人壽，它們均通過「相互保」這一產品獲得了極高的市場關注度，但產品運營還不到兩個月，「相互保」就因涉嫌違規被監管部門責令停止銷售。

根據「相互保」的規則，只要「芝麻信用分」達到650分的及格線，60歲以下的「螞蟻會員」就能在滿足一定健康條件、簽署一系列授權服務協議後加入保障計劃，獲得包括惡性腫瘤在內的100種大病保障，一旦罹患重大疾病就可以一次性申請獲得最高30萬元的保障金，其他參保人均攤因此產生的費用。

傳統的保險產品往往在條款和保費計算方式等方面的設計較為複雜，這就成為了社會大眾在購買保險產品時需要克服的第一大障礙。「相互保」則在產品設計和宣傳上追求通俗易懂，不論是「秒懂相互保」還是產品頁面的常見問題解答，用戶在短時間內就可以快速理解參與「相互保」能獲得的主要權益和所要承擔的義務。此外，以極低的分攤金額撬動最高30萬元的槓桿設計加上背靠支付寶這一巨大的流量平台，使得「相互保」具備了「保費低廉、參保方便」等優勢，因而得以迅速走紅。

「相互保」走紅的同時也折射出了一個不容忽視的中國社會現實，那就是重大疾病已經成為導致千千萬萬個家庭「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巨大風險隱患。2016年，據時任國家衛生計生委副主任王培安透露，「根據國務院扶貧辦建檔立卡統計，因病致貧、因病返貧貧困戶占建檔立卡貧困戶總數的42%，患大病的和患長期慢性病的貧困人口疾病負擔重」。

大病重疾人群的治療康復負擔有多大？根據保監會2007年發布的一份25種重大疾病的標準定義及重疾需要花費的治療及康復費用說明表，僅惡性腫瘤一項的治療康復費用就需要12至50萬元不等，且「CT、伽馬刀、核磁共振等治療項目為不報銷或部分報銷項目，同時80%以上進口特效藥不在社保醫療範圍內」。此外，如果一個人罹患了嚴重原發性肺動脈高壓疾病，除了要接受心肺移植手術外，還要承擔每年10到20萬元不等的終身藥物治療費用。

表：25種重大疾病及需要花費的治療/康復費用

資料來源：原保監會網站，零壹財經·Fintech前線整理

銀保監會數據顯示，從2015年開始，人身險收入占原保險保費總收入的比例就在逐年增加，且增速較財產險有更大的增長幅度，至2018年逾七成的保費收入均來自人身險。近些年國內保險行業尤其是人身險業務的快速增長，以及大批人跑去香港買保險的現象，讓一部分人看到了人身險業務發展的巨大空間。

圖：原保險保費收入情況（單位：萬元）

資料來源：原保監會網站，零壹財經·Fintech前線整理製圖

註：人身險包括壽險、健康險和人身意外傷害險

2014年8月，《國務院關於加快發展現代保險服務業的若干意見》提出「鼓勵開展多種形式的互助合作保險」，2015年《關於大力推進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見》進一步明確要「加快發展相互保險等新業務」。政策的導向之下，我國的相互保險業從2015年開始進入了快速發展期。與此同時，極易與相互保險混淆的網路互助平台業態也發展了起來。

根據原保監會2015年發布的《相互保險組織監管試行辦法》，「相互保險是指具有同質風險保障需求的單位和個人，通過訂立合同成為會員，並繳納保費形成互助基金，由該基金對合同約定的事故發生所造成的損失承擔賠償責任，或者當被保險人死亡、傷殘、疾病或者達到合同約定的年齡、期限等條件時承擔給付保險金責任的保險活動。」而網路互助則是利用互聯網的信息撮合功能，通過在平台用戶間簽定協議並對平台用戶收取小額費用的形式，為需要風險保障且滿足一定條件的用戶提供資金支持。

表：相互保險與網路互助的區別

資料來源：零壹財經·Fintech前線整理

網路互助與相互保險最大的區別在於，網路互助的保障額度因參與互助計劃人數規模的大小會存在不確定性，而相互保險則無論參與人數的多寡，其給付或賠償是具有剛性的。儘管部分網路互助平台（比如升級後的「相互寶」）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剛性賠付，但這種剛性的背後實際上缺乏責任準備金和保險監管法律體系的保障。此外，在我國開展相互保險業務需要持有相應的牌照，且業務開展存在諸多法律法規的限制。目前持有相互保險牌照的主體僅有三家，分別是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眾惠財產相互保險社和匯友建工財產相互保險社(2018年7月更名為「匯友財產相互保險社」)。而網路互助平台不需要持牌經營，並且在經營性質上屬於社會公益，受法律法規監管較少，因此與相互保險相比經營方式要更加靈活，網路互助平台的數量從2015年開始呈爆髮式增長。

網路互助平台的數量急劇地增加的同時，打保險擦邊球等不規範現象也層出不窮，由此引發了監管的高度關注。2015年10月，保監會在官網發布《關於「互助計劃」等類保險活動的風險提示》，明確網路互助與相互保險二者之間的界限。同一年監管還為網路互助劃定了四條紅線，即「不能自稱保險，不能承諾剛性給付，不能宣稱由政府監管，不能非法沉澱資金池」。

反觀「相互保」，零壹財經·Fintech前線發現這一產品在產品報備中被定義為「團體重症疾病保險」，但從產品上線開始，其營銷就掩蓋了保險的本質屬性，反而強調「一人生病、眾人分攤」的網路互助模式。信美人壽的「相互保」違規的主要原因就是模糊了網路互助和相互保險的邊界，觸碰了監管的紅線。

從「相互保」

到「相互寶」

圖：支付寶和信美人壽的相關通知

資料來源：支付寶、信美人壽

2018年11月27日，支付寶官方發布聲明，從11月27日中午12點開始，「相互保」將升級為「相互寶」，並明確將其定位為一款基於互聯網的互助計劃，背後不再對接《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相互保團體重症疾病保險》。信美人壽也同樣發布公告稱，將根據監管部門要求停止以「相互保大病互助計劃」為名銷售《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相互保團體重症疾病保險》。至此，「相互保」這一相互保險產品徹底轉型成為網路互助性質，螞蟻金服的「寶寶」陣營再添一員。

據悉，新的「相互寶」在完全保留用戶原有權益的同時承諾，用戶在2019年1月1日至12月31日的分攤金額188元封頂，如有多出部分將全部由螞蟻金服承擔。今後，每年末「相互寶」會公布下一年封頂金額相關情況。

不過，零壹財經·Fintech前線發現，雖然升級後的「相互寶」被定義為網路互助計劃，但這款互助產品仍然屬於「螞蟻保險」產品體系。對此零壹財經·Fintech聯繫了螞蟻金服，相關人士解釋稱「螞蟻保險是一個提供保障性產品的平台，相互寶屬於互助類的保障產品，因此目前還放在螞蟻保險平台上展示。同時，相互寶是以支付寶小程序形式在運營，保險頻道中的相互寶只是一個入口，兩者獨立運營。」

圖：「相互寶」隸屬螞蟻保險產品體系

資料來源：支付寶

而通過「相互寶」賠審團成員對首例賠審案件的評論可以看出部分賠審團成員仍將「相互寶」理解為保險產品。螞蟻金服相關人士對此給出的解釋是，「『相互寶』的前身『相互保』上線時是一款保險產品，因此會存在部分賠審團成員目前仍習慣性稱相互寶為保險的現象。『相互寶』在轉型網路互助時就公告了未來不再是保險的情況。現在相互寶的產品名稱、條款、規則、公示以及救助流程都是按照網路互助計劃來運作的。」

圖：部分「相互寶」賠審團成員仍將其理解為保險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