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界對話陳杭：5G背後的新要素關係

來源：金融界上市公司研究院

全球5G商用競賽引發了前所未有的5G關注熱潮。按照原有計劃，中國預計2019年5G預商用、2020年正式商用。對中國來說，得益於龐大的應用市場，在1G、2G時代還處於追趕地位，在3G、4G時代就已經奮力趕上並形成與全球巨頭並駕齊驅的態勢；然而在5G即將到來的時刻，中國是否做好準備，在這場競賽中保持領先優勢？

「以生產核心晶元、操作系統和網路通信設施為主要內容的網路生產力是決定這場5G競賽勝負的關鍵因素。5G網路建設還在進行中，這場全球競賽有許多未知數。中國要勝出，必須要下大力氣在核心晶元、操作系統上下功夫，拿出我們自己的硬核科技。中國在4G時代已經擁有了全球頂尖的應用領域巨頭，所以只有真正做好了晶元領域的自主創新能力，才能夠確保中國5G的領跑優勢。」本期《實踐101》對話西南證券電子行業首席分析師陳杭，與您共同探討5G話題。

嘉賓簡介：

陳杭，西南證券電子和新經濟首席分析師。畢業於北京大學碩士研究生畢業，計算機軟體專業。

數字化世界裡的「生產力」與「生產關係」

金融界《實踐101》：您有一個很形象的比喻，把人類社會概念里「生產關係」與「生產力」的相互作用關係套用在互聯網世界裡，二者之間的關係是怎樣的？

陳杭：「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生產關係反作用於生產力。」在互聯網世界裡也是如此。

互聯網的本質是3張網——連接消費者的2C端（toconsumers）形成了消費互聯網，連接企業的2B端（tobusiness）形成了產業互聯網，連接實物的2T端（tothings）形成了物聯網。他們代表著三種完全不同的生產關係，但其本質都是數字化。

在數字化的互聯網世界裡，「生產資料」就是三張網背後所產生的大數據資源。構成「生產力」的就是硬體系統，即代表算力的晶元、代表演算法的操作系統和網路基礎設施，它們合力對「生產資料」施加作用。

因此，網路生產力決定了網路生產關係；同時，網路生產關係也能反過來作用於網路生產力。例如中國互聯網產業得益於龐大的「市場紅利」而培育出數個在全球領先的產業巨頭，這種應用領先的優勢反過來也促使中國開始在核心晶元研發、操作系統研發等硬核科技方面發力，以提高網路生產力。

我們一方面致力於研究如何發展「生產力」，即鼓勵生產力的幾大要素——資金、人才、科技水平等進行創新，進而解放生產力，提升「硬核科技」能力；另一方面致力於改進「生產關係」，即觀察三張網的背後如何發展、變化，以及探尋他們未來的趨勢。

金融界《實踐101》：生產關係上看，中國企業的布局如何？

陳杭：從消費互聯網（2C）的全球格局來看，中國企業已經在一些垂直賽道上佔據了霸主地位。比如在人與人交互的SNS社交網路，代表巨頭是Facebook和騰訊；人與信息交互的信息分發，代表巨頭有Google和頭條/百度；人與商品交互的電商互聯網，全球巨頭為亞馬遜和阿里巴巴；人與內容交互的文娛互聯網，全球巨頭為Netflix、愛奇藝等。但是在消費互聯網的層的核心技術卻掌握在微軟、蘋果和谷歌手中，所以中國企業在這一層面的核心競爭力是不具備的。

從產業互聯網（2B）的全球格局來看，分為雲計算服務、金融服務、物流服務和企業服務四大賽道，在這些賽道上中國企業發揮了「後發優勢」：服務於企業數據流的雲計算就是最底層的商業操作系統，阿里雲作為中國「生產力」的代表殺入全球三大巨頭；而在其他幾個賽道的領先軍團里均有中國企業，如服務於企業資金流的金融賦能代表巨頭有螞蟻金服、平安集團等，服務於企業貨流的物流網路巨頭有菜鳥網路，服務於企業流程的企業服務以及服務於線上的營銷賦能的企業有Salesforce、釘釘以及阿里媽媽、GoogleAds。

從消費互聯網已經被巨頭壟斷，到產業互聯網正在形成、尚未固化寡頭格局，在這一過程中，中國企業從外圍應用領域逐漸接近生產力核心。

金融界《實踐101》：從生產力要素上看，5G的到來改變了什麼？

陳杭：如果把生產力構成要素中的操作系統比作心臟，晶元比作大腦，那麼網路互聯所代表的通訊網路則代表了血管，所有的信息都在這個網路通路里進行運動。

通訊技術是實現網路互聯的橋樑，1G是「大哥大」出現，2G則實現了從模擬時代走向數字時代，3G實現從語音時代走向數據時代，4G實現IP化，數據速率大幅提升。而5G最大的改變就是實現從人與人之間的通信走向人與物、物與物之間的通信，實現萬物互聯，推動社會發展。

由於5G具有低時延、高可靠、低功耗的特點，速率從4G的100Mbps躍升至5G的10Gps，比4G快達100倍，輕鬆看3D影片或4K電影。在容量與能耗方面，為了物聯網、智慧家庭等應用，5G網路將能容納更多設備連接、同時維持低功耗的續航能力；同時，5G具有低時延特點，能夠廣泛應用於智慧工廠、車聯網、遠程醫療等場景。

金融界《實踐101》：您認為5G時代的頭部企業競爭格局會怎樣？

陳杭：在3G、4G時代，華為和中興作為中國企業代表，逐漸走上世界舞台中央，與愛立信、新諾基亞同台競技，形成四足鼎立。

到5G時代，將有更多的中國企業走上巨頭的巔峰，我認為將包括C端的頭條、B端的阿里、T端的小米/Uber。

5G來臨，萬物互聯顛覆世界

金融界《實踐101》：您如何界定物聯網？

陳杭：物聯網（2T）是面向未來的，它將喚醒萬物，釋放出極強的生產力，是一種極致的數字化。人工智慧（AI）作為喚醒萬物的手段，成為物聯網的基礎設施。

物聯網目前尚處於早期階段，主要是底層的硬體和網路條件還正在進化和迭代之中，以及物聯網將帶來對多行業的底層運作方式的顛覆，這一點仍需要時間與成本節點的成熟。但是，現在正處於萬物互聯（AIoT）時代的前夜，黎明將很快到來。

金融界《實踐101》：物聯網的未來競爭格局會怎樣？

陳杭：在迎接萬物互聯的當下，傳統互聯網巨頭都是物聯網的積極布局者，物聯網的四條賽道——家庭、工作、出行、戶外，其中家庭場景應用最為成熟，成為互聯網巨頭、傳統通訊、家電企業、以及垂直領域初創公司重點布局的方向。目前該領域已經產生兩個來自中國的世界巨頭——小米和阿里。

汽車物聯網的核心是將汽車數字化，進而智能化。目前滴滴和UBER將運力數字化，形成了數字化的運力網路，產生效率提升。未來將通過AI將汽車喚醒，進而製造出一種全新的生產力，特斯拉正在對此布局。

工業物聯網雛形已現。追求效率的提升一直以來都是工業時代變革的主線。未來隨著物聯網技術在工業生產領域不斷落地，各個生產環節實現泛互聯化。

隨著物聯網技術發展逐漸由點至線、由線至面的全面滲透，城市建設的內涵也由「數字城市」轉變為「智慧城市」。智慧城市作為物聯網技術綜合應用的典範，是由N個物聯網功能單元組合而成的更大的示範工程，承載和包含著幾乎所有的物聯網，而城市物聯網正是由多個中樞構成的多邊網路效應。

「中國芯」藉由5G彎道超車？

金融界《實踐101》：中國「缺芯」的短板能否藉由5G機遇實現「彎道超車」來彌補？

陳杭：從生產力角度，晶元（半導體集成電路的別稱）作為算力的承載體，它的發展經歷了四個階段，從IBM大/小型機的邏輯處理架構為代表的洪荒時代開始，經歷了以X86和PowerPC為代表架構的個人電腦時代和基於精簡指令集的ARM架構引領的移動設備時代，來到了目前以專用協處理器，異構晶元為核心的AI時代。在前三個時代，中國的晶元設計、研發、生產等一系列環節完全被美國、日本、韓國和中國台灣趕超，所以在這個時期，晶元的國產化率非常低。晶元產業面臨的高端產品對外依賴度較高、人才短缺及產業集中度不高等問題暴露無遺，提高晶元國產化迫在眉睫。

但是到了人工異構晶元時代，數據體量隨著雲、深度學習、AI等新應用興起而爆炸，處理器自然發展本身無法滿足高性能應用的需求，出現了技術缺口。在這種情況下，採用專用協處理器的異構計算（CPU、GPU、FPGA、ASIC）方式來提升處理性能成為最為理想便利的解決方案。所以未來互聯網公司自製晶元將成為歷史的必然，這方面我們看到阿里、華為、中興等企業正在抓緊布局，有可能藉助5G時代的機遇實現中國核心晶元的研發和生產。

科創板給5G產業帶來機遇

金融界《實踐101》：我們也觀察到，科創板也是在今年加快落地，推出時間與5G預商用爆發幾乎同時疊加在一起。您認為，科創板的適時推出，對5G產業帶來哪些機遇？

陳杭：最根本的改變是給這個行業帶來了不一樣的估值和預期，或者說改變了行業的基本審美標準。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我觀察到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學電子學、微電子專業的高級人才，找工作時真正在半導體圈子裡的人很少，很多都轉行到互聯網了，為什麼？因為這個應用層面熱錢多，賺錢快，而半導體投資大，產出小，很多投資人都不看好這種苦哈哈賺錢的行業，喜歡賺快錢的，所以留不住資金、留不住人才。

半導體產業的科技創新投入大、周期長、風險高，因此在企業初創階段很難獲得資金的青睞，但是科技創新離不開長期資本的引領和催化。國家集成電路產業基金的設立扶持了一大批優秀半導體廠商的崛起，但是由於資金量有限以及審批流程複雜，因此很難解決整個半導體行業的融資問題。

科創板的最大功績在於改變了創投機構的投資預期，資本市場會更加看重半導體廠商本身的科技含量以及未來發展空間，以一種更加合理的估值方式去看待優質半導體企業，並且為創投機構合理地獲利退出開闢了通道。加之科創板本身嚴格的退市制度，使得科創板的高科技企業之間進行優勝劣汰，技術競爭以及專利保護會形成良性循環，從而改變整個半導體行業的產業環境。

金融界《實踐101》：對於晶元企業，應該採用什麼樣的估值方法更加合理？

陳杭：大多數創新型半導體企業盈利能力較低，但是具備大量優質知識產權和研發團隊，用傳統的利潤導向型估值會顯得其「虛高」，例如北方華創的動態PE高達100倍。因此應該根據所在半導體行業鏈上不同位置的企業應綜合使用PE（市盈率）、PB（市凈率）、PS（市銷率）：對於研發類的，如半導體設備和某一些半導體設計類公司，應該主要按照PS估值、次要按照PE估值；對於半導體製造這類重資本支出的企業，應該按照PB（市凈率）估值；對於其他類業績穩定，有穩定的盈利水平的企業，或者盈利在全球範圍和國內範圍是屬於正常水平的，按照PE估值。

由於科創板對企業的定位要求就是擁有比較領先的核心科學技術，即所謂的「硬實力」和「硬科技」，因此對於科創板「錨定」的企業，市場會格外關注其背後的科技實力、創新能力、符合國家戰略以及未來發展潛力等，利潤對於估值的權重會有所降低，因此科創板的推出對於A股具有硬實力的半導體標的來說是具有穩定估值甚至提升估值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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