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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丘比特號」專列(上)

文/胡克林

小說:「丘比特號」專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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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意肆虐的橘紅色晚霞斜照在河渠東鱗次櫛比的大棚上,一幅堪比丹霞地貌的醉人美景盡展眼前。

第一書記潘婷和縣電商協會詹主任在金色餘暉的掩映下,來回不停的在河渠堤岸踱步:時而皺眉攤手、表情嚴肅;時而握拳咬牙、目光堅定。

胡睿小心翼翼的撥開大棚入口的草簾,憂鬱而出神的窺視著潘婷和詹主任。

「老同學,你想過沒有,你把百分之七十的銷量押注到他身上,萬一他吃了秤砣鐵了心,損失定金和車票是小事,關鍵是一旦錯過銷售的黃金期、滯銷積壓後你連應急自救的退路都沒有,到時你怎麼向農戶們交代?嗯——嗯,再說了……」

「老同學,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藏著掖著!」

「唉呀,老同學,也不是我杞人憂天。你也知道,市委組織部對各縣區推薦的優秀年輕基層幹部、特別是第一書記的考察下月開始,在這個節骨眼上,我認為你還是應該謹慎和穩妥一些。」

詹主任憂心忡忡、欲言又止。

「老同學,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你想過沒有,今年是大棚種植由擴大規模向提高效益轉變的關鍵年,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如果連這點擔當都沒有,那鄉親們還會相信和支持我這個第一書記嗎?」

「道理是對的,有擔當也是應該的,可我總覺得……」

「好了,老同學,別多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做好我們應該做好的,至於個人的事那是組織上考慮的事。」

「唉,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同學,樂觀點好不好!什麼叫『走一步看一步』?這叫『運動中求發展』!」

「哎呀,上賊船了,看來我只能相信你了!」

「哎,老同學,既然你能選擇相信我,為什麼就不能選擇相信胡睿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但願胡睿那小子大腦沒進水,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他會回頭的,一定會的。」

「你就這麼有把握?」

「你說呢?」

潘婷抿著嘴,笑盈盈的看著詹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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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我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

「太謝謝你了,老同學,你是我這個第一書記最堅強的後盾,沒有之一。」

「是嗎?言不由衷。老同學,我這個『關羽忠心替補命』的鐵杆粉絲,能在你心中排第二,我就已經非常知足了;之於你的首席粉絲和精神後盾嗎,那是誰也無法撼動和取代的。」

「定位準確,不愧是市場調研部主任!」

「哎呀,真正是友誼的大船撼不動愛情的小舟,化用陸遊老人家的話說就是『春風惡、友情薄』!」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好了,我走了,潘大書記。」

「詹大主任,剛才說好的事千萬別忘了,一定要『抓緊按時辦妥』。」

「沒問題,潘大書記,『梅蘭芳的個唱戲,我的個辦事』,你大可一萬個放心。」

……

時針已垂直指向會長專屬的播音時刻,隔窗遠望平日已魚肚發白的東方,層巒疊嶂的烏雲緊緊罩住幾欲露頭的暗紅色朝霞,憋悶壓抑的讓人近乎窒息。

「大家聽好了,帶足晌午,抓緊時間上棚摘果子;雖然價格不太理想,但一定要保質足量。中午可能就顧不上回來了,今天不光是湖北和陝西的那些老闆來收,河南、遼寧那幾個老闆也要過來。」

村口喇叭中「三傑村富康人蔘果經銷協會」會長鬍傑粗狂渾厚而又嘶啞乾癟的聲音準點響起。

「唉呀,你聽、你聽聽!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書記會長他們保證又和那些老闆們討價還價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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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用說,剛剛我還看見潘書記了,她和會長一起安頓好昨天來的那些老闆後,早點都沒顧上吃,直接到胡睿家棚上走了。」

「說實話,幹部如果都能像潘書記這樣貼心為老百姓幹事,什麼如期脫貧、全面小康、鄉村振興等等這些目標任務,沒有哪一個會成為越不過的坎。」

「『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老百姓的心也是最公正的。」

「『火車跑的快,全憑頭來帶』,於公於私,我們三傑村的男女老少都應該感謝潘書記,如果沒有她這幾年雷厲風行、大刀闊斧的這些大動作,哪來我們三傑村舊貌換新顏、買汽車、住樓房的今天!」

「大的不說,就拿胡睿來說,如果不是潘書記,他小子這次回來就只能去胡大奶的墳前磕頭贖罪了,哪裡還有他今天『媽、媽、媽』叫『媽』的機會。」

「誒,說起胡睿那小子,我算是真正見識了什麼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唉,也難得潘書記如此痴情!」

「誰說不是,一天到晚公私兩頭跑不說,還放棄了進城升遷的大好機會。一個姑娘家,也真是難為她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就看胡睿這頭犟驢識不識時務了。」

「誒,誰說不是。照我看,潘書記和胡睿,雖不能說是『鮮花插到牛糞上』了,但至少可以說是『鮮花插到頑石中』了!」

「說的也是,胡睿這小子天生就大男子主義嚴重,破不了面子、放不下架子。」

「誒,活生生包爺的兒子——冥頑不化。」

「哎、哎,『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可不能拿老眼光看新問題了。你們發現沒有,我怎麼覺得那小子比當初離開時成熟、圓滑多了。」

「但願吧!不過,他也該成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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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盡洪荒之力從層巒疊嶂的烏雲縫隙中微微露出地平線的太陽,恰如齊天大聖孫悟空從五指山下探出的腦袋,暗紅色的霞光幾近平行的照在河渠堤岸側身半蹲的胡睿身上。

村西的河渠被夾在平坦的農田與高低起伏的綠色屏障之間。河渠原來其實是一條橫穿荒涼沙丘的沙河,沙河兩邊簇擁著茂密的紅柳和梭梭,後來由於九十年代的濫墾濫伐、盲目拓荒,茂密挺拔的紅柳梭梭在一夜之間消失殆盡。失去了天然屏障的沙河由於大風黃沙的持續侵襲而疾速收窄,以至於近乎平坦、幾近絕流,沙河兩岸人們唯一賴以生存的水源瀕臨斷絕。眼前看到的用水泥襯砌的河渠,就是為解決下游農業用水而改造修建的。

「沙海變良田,大棚似軍營」,河渠東面是平坦的農田和連片齊整的人蔘果基地,河渠西面是紅柳、梭梭、沙棗樹和胡楊等灌木雜草構築的綠色屏障。每年的春季和秋季,積蓄在紅崖山水庫中的祁連山雪水滾流而下,灌溉和富足著河渠兩岸的人們。民勤小麥、民勤肉羊、收成蜜瓜和雙茨科人蔘果等馳名中外的民勤特產,無一不是祁連山雪水滋養的人間美味。

河渠兩邊沒有了紅柳、梭梭、沙棗樹等綠色屏障,流水到達河渠下游、也就是塞外明珠青土湖區域的時間比沙河灌溉時大大縮短,雖有專家口中高效節水的功效,但略感遺憾的是總覺得少了點自然質樸的靈性和野蠻肆意的美感;更為美中不足的是河渠中的流水雖遠比沙河時的清澈明凈,但河渠邊兒時光著腳板抓蝌蚪、捉魚兒、編柳帽和燒蓬灰的熱鬧情景卻早已成了無法複製的奢望。

眼下正值春灌,河渠中清澈的雪水似疾馳而過的高鐵,一往無盡的向北流去。胡睿獃獃望著河渠中不舍晝夜、順渠疾馳而下的雪水,緊縮的眉宇似地殼隆起的小丘,雙手呈抱拳作揖狀,用凸出的兩隻大拇指使勁抵住下頜,時而唉聲嘆氣、時而搖頭苦笑。

「一半入雲一半昏,猶被烏雲半遮面」的太陽已足足一樹高了,棚區北端入口處剛剛還雜亂轟鳴的汽笛聲漸次安靜了下來。

哦,是收人蔘果的車隊來了。

胡睿忽地站起身,順手拿起腳下的一塊石子,急速舒展了一下身子,使勁向河渠上游擲去。石子在距離胡睿六七十米的河渠中落下,激起的水花迅速消失,但盪起的波紋卻一圈一圈不斷向遠處擴散開去。

「哎,胡睿,你怎麼還在這兒呢!收果子的老闆們來了,馬上就過秤裝車呢。」

「哦,這麼快?」

「大爺和潘書記到處找你,你怎麼連電話都不接?」

「哎呀,我出門時忘帶手機了,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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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去吧,最近一段時間行情特別不好,別看來的老闆不少,那可都是殺價撿便宜的。真正收果子的老闆沒有幾個不說,還特別挑剔。大爺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你們家前幾茬果子要是沒有潘書記的幫忙,恐怕早爛在棚頭,連本都收不回來了,更不要說還人家的錢了。」

「噢……噢……哎,三哥,你剛才說還什麼錢?」

胡睿一臉茫然的看著背身欲去的胡博。

「什麼錢?噢……還能是什麼錢,潘婷的青春積壓費唄。」

「噢、噢,那兒的事,人家壓根就沒有看上過我……三哥,你先忙,我過去了。」

「趕快去吧,開導開導大爺,『天無絕人之路』,行情不好也是暫時的——哎、哎,記住了噢,有什麼事好好和大爺說,大爺也是為你好。再說了,潘婷那姑娘可確實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姑娘,有些情況啊……唉,三言兩語也和你說不清楚,你們之間可能有誤會。三哥我可提醒你,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大爺大奶給你說了吧,縣委政府這些機關大院追求潘婷的小夥子都差不多有一卡車了,你可別破不了面子、放不下架子;如果錯過肉夾子吃了豆腐,到時想吐可就難了。」

「噢……嗯,知道了,三哥。」

胡睿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大棚前。

渾身上下汗氣蒸騰的胡大爺,正氣喘吁吁的把裝滿人蔘果的塑料大筐從大棚中往外搬;胡大奶平坐在一塊破舊的帆布上,在嘶啞起伏、近乎窒息的咳嗽聲伴隨下,小心翼翼的給人蔘果套塑料包裝袋——臉色紫紅的讓人害怕;潘婷一邊仔細的裝筐訂稱,一邊揪心的勸說胡大奶回家吃藥休息。

「趕快回去吃藥,你這那裡是幫忙,簡直是添亂,你能不三天兩頭住院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

胡大爺陰沉著臉,一邊沖著胡大奶大聲叫嚷,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

「媽,您回去吧,我和爸忙得過來,不需要別人幫忙。」

胡睿一邊快步上前攙扶胡大奶,一邊偷偷瞄了潘婷一眼:真不巧,潘婷憂鬱的目光也正好朝向他……

胡大爺獃獃的站在原地,朝胡睿使勁努嘴咬牙,又惡狠狠的瞪了胡睿一眼;借低頭挪筐的瞬間,又訕訕看了潘婷一眼。

「好嘞,剛好三十筐。」

自言自語間,只見潘婷潔白細密的牙齒使勁咬住粉紅色的下唇,雙手攥住電子秤上已定量完畢的大筐,利落的搬到胡大爺的三輪車上。

「噓……」伴隨著細微短促的噓聲,潘婷順勢直起了腰:汗津津的額頭和粉紅色臉頰處下落的晶瑩汗珠,似奪目的珍珠,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七彩靚麗的奪目光芒。

「叔,您還是先送姨回家吃藥去吧。我們也不能摘的太多,先把昨天預定的斤數摘夠,今天來的老闆雖然很多,可我總覺得情況沒有會長預想的那麼樂觀。」

「怎麼,不是說談好了價格,他們就會應有保收嗎?」

胡大爺吃驚而疑惑不解的看著潘婷。

「叔,您也別急,果子老闆是肯定想收,也一定會收的。可根據今早八點的天氣預報,下周會有連續四天的大雨,這些收購商一旦有所顧慮,就肯定會利用這個壓價。」

潘婷不自覺的抬頭看了看天空中時聚時離、游弋盤旋的烏雲。

「什麼?都白菜價了還要串通一氣壓價!那就不賣給他們得了,什麼商德嗎!真正是無奸不商。」

胡睿憤憤不平的嚷道。

「不過,也不能這麼說。一旦天氣有變,持續下雨,肯定會延長運輸的周期、增加運輸的成本。他們壓價也是降低成本的正常做法,能夠理解,這也不是商德差不差的問題。」

「哼!就你思想境界高,打折的胳膊還往裡拐呢。」

胡睿雖儘力壓低聲音,可在場的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把你這個二愣子傢伙,真正是個燒燎子,在外面逛了幾年,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姓什麼了!真正是站著說話腰不困,不賣?不賣你一個人吃、還是你有本事和辦法給我處理?」

胡大爺繃臉咬牙,深陷的雙眼直直盯著滿臉通紅、義憤填膺的胡睿。

「叔,你別生氣,胡睿在上海做銷售主管也六七年了,見多識廣、人脈也多,還說不定真有促銷人蔘果的辦法和渠道呢。」

潘婷側身瞄了胡睿一眼,似嗔欲笑的抿著嘴。

「就他!他有屁的個辦法!」

胡睿抬起頭,怔怔的瞪了一眼似有幸災樂禍之嫌的潘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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