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毛衛寧：我們需要給現在的年輕人一些更向上的東西
新劇《一場遇見愛情的旅行》在江蘇衛視開播，不同於一般的青春愛情題材，這個故事容納了犯罪、冒險、懸疑等多種元素，呈現出了不一樣的野心。很多人沒想到，這樣一部都市青春愛情劇總導演是毛衛寧。毛衛寧的導演生涯中，不乏《十送紅軍》《平凡的世界》《老中醫》等兼具文學性和思想性的作品，都市愛情題材則是他首次涉足。
導演毛衛寧
關於這部作品的創作初衷，他直言是聽從了團隊的建議，抱了嘗試的心態。「年輕人的想法在這部戲裡很重要。」毛衛寧表示，這部作品的製作團隊很年輕，在創作上，總體他會以他們的意見為主。「他們對當代年輕人的理解，一定是比我更準確的。」
同時，毛衛寧也會告訴製作團隊，這次創作要以演員的意見為主。毛衛寧表示，和演員陳曉聊過之後，就非常確定，「他是我們戲裡這個角色」。「他本人的一些東西挺吸引我的，因為我覺得在他本人身上能看到這個角色。所以後來我跟他聊過後，就跟編劇討論，提出過去我們希望演員去塑造角色，但這個戲我們希望讓角色靠近演員，要讓陳曉自己成為這個角色。」毛衛寧要求陳曉：演你自己。「你就去成為這個人物，你現在就是一個警察，你去卧底，一切行為是你的邏輯，不要去考慮角色。讓陳曉演他自己的話，誰也演不過他。」確定陳曉出演之後，毛衛寧和團隊在劇本上重新梳理了角色，做了很多調整，保證人物的鮮活，拉近和觀眾的距離。毛衛寧還笑稱：「你在『金小天』身上看到的陳曉，應該是他本人，你們在綜藝節目中看到的，那不是真實的他本人。」
毛衛寧對女主角景甜的要求也是如此。「你就把你從電影學院畢業之後所有的經歷都忘掉，去演這個人物。」在毛衛寧看來，作為年輕演員，未來會有塑造角色的很多機會，但是想表現現在的自己的機會很少。「這是符合年輕演員成長的規律，在好萊塢，他們的年輕演員成長也是在一個什麼年齡段，就演一個和他年齡段合適的角色，不像我們，我們的問題是經常會有一些離生活很遠的角色去讓年輕演員演。因為我們動不動就穿越了，古裝了，其實這些孩子很難理解。」
《一場遇見愛情的旅行》海報
景甜和陳曉在這次拍戲前並不認識，為了培養二人的默契，毛衛寧做了不少努力配合。戲外，毛衛寧帶著兩個主演，組成了「巨蟹座三兄妹」。「按巨蟹座的年齡，陳曉比我大七天，我比景甜大七天，我們就戲稱陳曉是大哥。」用這種方式拉近距離。毛衛寧了解時下年輕人愛說的「CP感」。「我對CP的理解是他們在一起合適。合不合適就取決於雙方演員的交流和溝通，這個東西沒有天生的。」
在劇中，陳曉扮演的卧底警察，呈現出了一般觀眾不熟悉的質感：不苦大仇深，不忍辱負重，更多是呈現出一個普通都市年輕人的狀態。當有記者對比起港式警匪片的「卧底」形象時，毛衛寧直言：「他們有這個條件，把人物的複雜性做得很多變，可以超出我們的審美經驗。但我們這個戲呢，是個現代戲，全程是在國安部的指導下。我們要塑造一個警察，一定是符合內地的真實環境的，我們不能去強調他的戲劇性，也不能去強調人物的複雜性，要強調的是人物的真實性。所以我們這個人物他不會像港片卧底那麼的有複雜性、悲劇性，他更多是呈現出一種生活的狀態。」
《一場遇見愛情的旅行》劇照，陳曉
《一場遇見愛情的旅行》劇照，景甜
【對話】
澎湃新聞：在你的作品列表中，《一場遇見愛情的旅行》顯得比較獨特，聊聊你的創作初衷是？
毛衛寧：初衷是因為我的團隊呢，他們都很年輕，我已經老了。他們經常建議，能不能我們不去拍那麼苦的戲了？因為他們跟我這些年吧，比如我們拍過《戰旗》《十送紅軍》《平凡的世界》《愛人同志》《愛情的邊疆》，全是年代戲，而且全是去的很苦的地方拍，沒有一個是輕鬆愉快的。我的團隊很多都是大學畢業就跟著我，跟了十多年，他們現在三十多歲，他們其實對於當代社會有很多想表達的東西，所以他們希望我能帶著他們拍個這樣的戲。正好有這麼個項目，有這麼個劇本，我就覺得我們可以去做這個嘗試。我就想看這個年輕題材的表達，最終能呈現出一個什麼樣子。當然這個過程中我也給了他們更多的主動權，因為其實我有很多東西，從前期到後期，我是不大接受的，但後來還是覺得要聽從他們的。
澎湃新聞：你指的不能接受的東西是？
毛衛寧：就是表達方式，情節的處理，有一些戲在我看來他們的表達是比較「弱智」的。但是他們說年輕人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沒有你們老頭想的那麼複雜。就是可能這裡面很多元素的表達，從我這樣一個閱歷的導演看來，不一定能特別接受的。但是我控制住了，盡量尊重了他們的表達。因為我們這個戲的觀眾不是《老中醫》和《平凡的世界》的觀眾群。但我們有一點，比其他同類題材強的，是製作。我相信我們這個戲在製作上，是很棒的。因為我們拍過各種各樣的戲，我們的團隊的製作能力是很強的。所以這個戲的視覺效果，表達方式都非常專業，而且比一般的青春劇難度高。
澎湃新聞：這個劇有愛情、犯罪、懸疑、冒險的元素，這種混搭作品早期我們有海岩劇，但海岩劇其實都挺悲情的，但這個好像是比較有喜劇性的？
毛衛寧：海岩劇對我們影響很大，八九十年代，中國通過海岩劇出了很多演員，《玉觀音》啊，《永不瞑目》啊。青春犯罪題材本身在任何國家，任何階段都是應該具有的，當然隨著時代發展，它的表達方式會變，這個取決於觀眾。在我們那個時候，八九十年代，我們是有思考的一代，當時剛經歷完「文革」，因此我們看這樣的青春題材，我們需要對社會，對人際關係的反思，我們考慮的很多東西是基於這個。因此就出現了海岩劇，它有一些悲情的東西，有一些對人物命運的思考。但是今天，我們的觀眾越來越年輕，他們更幸福了，90後，00後，他們越來越幸福。時代對他們沒有更多的傷害，因此我們也不需要再讓他們那麼悲劇性地去看待社會關係和人際關係。我們需要給他們一些更向上的東西。當然任何時代都有壞人出現，壞事出現，這個我們還是我們表達的主題，但我們希望用更溫暖更陽光的方式，來處理這個青春犯罪題材。因此這個戲看著更輕鬆一些。
澎湃新聞：那你覺得這是一個好的趨勢嗎？
毛衛寧：當然是好的，我在年輕的時候經歷過「文革」，我們知道那個時候的匱乏感，我們得到的審美經驗、娛樂方式都有很多痛苦，我們那個時候的青春文學是傷痕文學。所以不希望他們（年輕人）也抱持那樣的方式來看這個劇。當然大家會說這些東西越來越淺了，但人的思考到了一定年齡後，它還是會自然走向深刻的。
澎湃新聞：那時代差別和年輕人思維方式，是不是也是一個造成我們不同題材影視作品之間，創作開始產生壁壘，越來越單一化、套路化的原因？像當年海岩劇那樣元素複雜的作品，它就越來越少。
毛衛寧：對。你說的這個呢，的確是一個事實，這也跟我們今天整個傳播媒介的發達有關係，就是我們現在有很多方式來了解社會生活，微信、微博、抖音，手段很多，社會功能越來越細化。那麼影像表達上，它也會越來越細化。過去八九十年代，我們的渠道就很單一，載體也少，那麼我們想表達的東西很多，一群人坐在一起用一個作品來表達，那肯定元素會很豐富。如果用吃飯來講，那就是以亂燉的形式來滿足各種各樣的胃口。今天不是這樣了，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所以現在的作品變得很純粹了，不再產生我們過去的那種「雜交」。但其實，未來的發展，依然需要「雜交」的類型，複合型的表達比單一表達更深刻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