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功的飲料配方能給飲料生產商帶來豐厚的市場利潤，因此他們總是千方百計地尋找各種飲料配方生產出不同口味的「軟飲料」，以滿足消費者的要求。然而，他們的努力比起飲料生產的始祖——開花植物可就遜色多了。幾百萬年以來，開花植物在競爭中不斷進化，竭盡所能生產由植物自己配方的各種「軟飲料」——花蜜，以吸引更多有益動物的造訪。植物提供美味花蜜給動物得到的回報是什麼呢？是動物全心全意的服務——為植物傳播花粉。具體來說，就是把植物的花粉從一朵花搬送到另一朵花。

那麼，植物能提供給傳粉動物什麼樣的花蜜「飲料」呢？它們又是怎樣給花蜜保鮮以確保傳粉者的健康的呢？

有色飲料

科學家發現，雖然大多數花蜜是無色的，但還是有一些植物會利用花蜜明亮的色澤召喚傳粉動物。

花蜜的顏色最早被科學家關注，源於一位在丹麥一所大學的溫室里工作的花匠。20世紀90年代初的一天，整日與花為伴的花匠偶然發現一種稀有的紫紅色風鈴草的花蜜是紅色的。但當花匠把這一驚奇發現告訴站在一旁的生物學學生丹尼斯時，他並不相信，還說：「鬼扯！你喝醉了。花蜜沒有顏色。」但扛不住花匠的遊說，丹尼斯還是湊過去看了一看：沒錯!花蜜果真是紅色的。

這一發現引起了丹尼斯極大的興趣，於是，他帶領一個研究小組趕赴東非模里西斯島國進行實地考察。他們花了幾天時間在懸崖峭壁上尋找風鈴草，最終找到了已知的130個亞種。丹尼斯滿以為能找到一種傳送風鈴草花粉的動物，但是結果卻大失所望。不過，模里西斯的考察也有意外收穫：發現了另外兩種屬於另一植物家族的有色花蜜植物。

丹尼斯以為這就是世界上僅有的兩種有色花蜜植物。沒想到，在他的非洲之行的文章發表後，引起了世界各地的關注，很多人寫信給丹尼斯，告訴他有關有色花蜜植物的情況。不久，有色花蜜植物的數目上升到11種，色彩有紅色、黃色和黑色。為此，丹尼斯專門寫了一份關於有色花蜜植物的更正聲明。到2018年3月，這一數目已上升到60種，分屬14個植物種類，遍布世界各地。

在風鈴草群體中已發現了有4種的花蜜為彩色，這些植物與它們的傳粉者——壁虎生活在一起。為了驗證壁虎是否偏愛有色花蜜，丹尼斯和他的同事們把實驗地點放到了模里西斯的一個小島。在小島長滿風鈴草的懸崖峭壁上，生活著不少壁虎，而有色花蜜的風鈴草通常不生長在這個島上，也就是說，壁虎們此前從未嘗到過有色花蜜。通過一個實驗，丹尼斯發現，多達2/3的壁虎都會選擇有色花蜜，而對無色的人造花蜜置若罔聞。看來，有色花蜜真的對一些動物有著天生的吸引力。

香味飲料

就像花蜜的顏色能吸引傳粉動物一樣，花蜜的香氣也對傳粉動物有感召力。

2018年，生物學家羅伯特·拉古斯在報春花的花蜜中發現了類似甲基苯酸酯的揮發性化學物質，使報春花花蜜的氣味有點辛辣。進一步的研究發現，不少花蜜中都含有一些具揮發性的化學物質，它們從花蜜中飄散出來，讓不同的花蜜呈現出不同的氣味。比如， 在花蜜中發現的1型吡咯啉，其發出的氣味總讓人想起漂白粉，令人非常不愉快。又比如，龍舌蘭的花蜜聞起來有點像熟透了的西瓜。羅伯特發現，龍舌蘭花蜜中含有17種揮發性物質，它們應該都是發酵的產物。羅伯特還在龍眼灌木的花蜜中發現了發酵的痕迹。新鮮時，龍眼灌木的花蜜聞起來有點像番木瓜，但放置一段時間後就會變出啤酒的氣味。

看來，植物和它們的微生物寄生者總能把一鍋雜燴調製成美味的瓊漿。（如果你對植物發出特殊氣味吸引傳粉動物敏感的鼻子的內容感興趣，還可參閱本刊2006年第9期文章《花兒為誰綻放》——編者。）

能量飲料

最近，美國衣阿華州立大學的羅伯特?索恩伯格和他的同事們發現，有一種煙草植物還能為自己的昆蟲訪問者提供「能量飲料」。他們從這種植物的花蜜中找到了20種氨基酸中的17種。

氨基酸是生物體的重要的「建築材料」——它們鉤絆在一起形成蛋白質。研究發現,有兩種野生植物的花蜜里含有高濃度的脯氨酸。昆蟲在飛行的初期階段需要耗用大量能量，而脯氨酸是比葡萄糖更好的能提供短時能源的氨基酸。

索恩伯格選擇家蜂進行實驗。

家蜂能為很多種植物傳遞花粉，包括煙草和黃豆。過去的研究已經表明，家蜂對鹽的味覺依賴於脯氨酸。當索恩伯格給家蜂提供用脯氨酸調過味的蔗糖水時，他發現家蜂偏愛脯氨酸含量比較高的溶液，這正好類似於煙草和黃豆植物的花蜜。如果植物學家能將家蜂對脯氨酸的這種偏好加以利用，並尋找到提高農作物花蜜中脯氨酸含量的方法，那麼就能吸引更多昆蟲造訪植物花朵，提高傳粉的成功率，這也就意味著結實率的提高，從而實現增產。

20世紀90年代早期，索恩伯格又在花蜜里發現了5種蛋白質。2017年，有科學家在澳大利亞的22種植物花蜜中發現了相當含量的鈣離子，科學家認為那是植物為傳粉的雌性蝙蝠準備的一點「孕期保健品」。

有毒飲料

科學家發現，植物甚至會在生產「飲料」時加入添加劑。

人們在一些植物的花蜜中找到了咖啡因和尼古丁，這些額外的添加物可能是植物吸引傳粉動物再次造訪而設下的圈套。比如在一些種類的檸檬的花蜜里就含有少量的咖啡因，蜜蜂非常喜歡這種花蜜。研究者還發現，當他們分別為蜜蜂提供含咖啡因糖液和不含咖啡因糖液時，蜜蜂似乎更喜歡前者，訪問前者的蜜蜂要比訪問後者的多出20%。

最不可思議的是，一些植物的花蜜中竟然含有毒物質。比如，有9%的植物花蜜中含有生物鹼。生物鹼屬於一大類化合物，是植物用以自衛的「化學武器」。又比如，有的植物的花蜜中含有某些氨基酸，它們能破壞正常的生物化學過程。

那麼，花蜜中的這些有毒物質到底有什麼用呢？生物學家猜想，它們能夠對某些動物產生毒性，以驅趕那些亂鬨哄的無效造訪者——它們非旦不能為造蜜者傳粉，反而會浪費花粉。還有科學家發現，有些花蜜含有乙醇或乙醇類物質，動物吸食以後會變得行為古怪，比如更加勤快，以不成章法的方式更大面積地為植物散布花粉。

也許，有毒花蜜還能幫助植物增強繁殖力和起到保護作用。卡羅萊納茉莉是一種生長在美國的藤本植物，每年3到4月開出黃色的花朵，其花蜜里含有毒性鉤吻鹼，在葉片上也有發現。植物學家認為，這是為了防止動物咀嚼葉片。

那麼，傳粉者會喜歡有毒花蜜嗎？有研究者做了一個試驗：他們在有些花蜜中注入了多一點的鉤吻鹼溶液，有些則加入糖溶液以稀釋原有的鉤吻鹼。為了估計有多少花粉被昆蟲帶走，研究者還在花粉里撒了一些熒光粉作為代替物。之後，研究者帶著錄音機隱藏在附近，記錄昆蟲訪問的次數。結果發現，傳粉者似乎並不喜歡有毒花蜜。與稀釋的鉤吻鹼溶液相比，昆蟲縮短了對高濃度鉤吻鹼花朵的訪問時間和訪問次數，並且吸食高毒性花蜜的蜜蜂比吸食低毒性花蜜的蜜蜂傳遞的花粉少30%～50%。

那麼，有毒花蜜對植物的作用究竟是什麼呢？目前還不甚清楚。看來，花蜜中還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等待我們去探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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