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朝陽:人生是苦海,快樂不可追,如何活出個說法
獵雲網註:從2012年到2017年,在對行為心理學的五年思考研究中,張朝陽逐漸重塑了自己的價值觀,一層層剝去了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的外殼。「做人很重要,我要當一個好的CEO,當一個好的管理者,這是我的職責和本分。我要起早貪黑把這個事做好,不厭其煩對任何跟公司相關的事都去了解,包括對待每一個員工,這都是很重要的事情。」文章來源:騰訊深網(ID:qqshenwang),作者:薛芳、康曉。
搜狐不再是舞台最中心的互聯網公司,但張朝陽一直是活得最通透和真誠的互聯網大佬。
「沒有遺憾,沒有抱怨,接受,然後積極地工作。」4月上旬,初春時分,在河北崇禮的山雪間跑完22公里,被問及是否後悔搜狐錯過的機會時,張朝陽一臉平靜告訴騰訊《深網》。
張朝陽不是否認自己犯過的錯誤,「我這個CEO以前很多事沒做好,懶惰,該關心的不關心」,但他已經超越了抱怨自己的層面,而是接受它發生的因果關聯,接受命運和事物變化的無常——更重要的一點是,張朝陽從功利主義和精緻的利己主義回歸到以價值觀導向做人的問題。
想明白這一點時,張朝陽已經走過了人生的50年,從無知少年到清華學霸,從美國留學到回歸後的互聯網教父,從中國首富到時尚圈浪子,從抑鬱症閉關到復出後的親力親為,從佛教哲學的思考到瑜伽游泳跑步,最後,張朝陽終於在行為心理學的研究中尋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活在當下,或許是導致張朝陽曾經抑鬱的原因。「我成長在價值觀構建很缺失的年代,成王敗寇的功利主義,很多人都沿著這個道路走了很多年。」張朝陽1964年生於西安,在西安東郊兵工廠的家屬院度過了他的童年,考上清華大學讀物理系後,考試也印證了這樣一種價值觀,要把別人比下去,自己才能成功。
「在清華,全班都在競爭。考試太重要了,考不好的時候,我就會覺得我不夠聰明,那還當什麼科學家?」張朝陽的成績一直保持在前三名,考不到第一名的時候,張朝陽就去冬泳,每天繞著圓明園跑5公里,他想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
在清華被競爭傷著了,張朝陽產生了厭學情緒,他管這叫名校綜合症,導致他後來即使去了美國,好多年也無法真正學習。22歲,張朝陽考上李政道獎學金,去麻省理工大學讀了物理學博士。他變得叛逆,開跑車,扎馬尾。張朝陽放棄了兒時科學家的夢想,那時候他想成為好萊塢明星。
「從《北方的河》到《約翰?克里斯托夫》,到後來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輕》,曾代表我生命狀態的三個小說,搞得我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張朝陽告訴騰訊《深網》。
但最終,他沒有變成好萊塢明星。1995年,張朝陽從美國回到北京,1996年創立搜狐;1998年,張朝陽入選美國《時代》周刊評出的全球計算機數字化領域50名風雲人物;2000年,搜狐在納斯達克上市……
「回國創業出名了,變得大紅大紫,這些攪得更亂了,包含著自我偉大、自我傲慢。」張朝陽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奮鬥,「個人主義只是一種目標,要把公司做的市值特別高,有多少股份,賺很多的錢,過著非常瀟洒的生活,那是個人主義的想法。但是如果你只是這麼想的話,公司很多事思維惰性就不想去理了。」
從結果的維度來看,在張朝陽沒把價值和意義釐清之前,已經做了三家上市公司。「但是我也喪失了很多機會,我要是沒那麼懶惰的話。」
張朝陽給互聯網行業做過兩次重要的嫁衣:個性化資訊分發和視頻,搜狐起步很早卻未能收割機會。
從2012年到2017年,在對行為心理學的五年思考研究中,張朝陽逐漸重塑了自己的價值觀,一層層剝去了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的外殼。
「做人很重要,我要當一個好的CEO,當一個好的管理者,這是我的職責和本分。我要起早貪黑把這個事做好,不厭其煩對任何跟公司相關的事都去了解,包括對待每一個員工,這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在這種價值觀主導下,近幾年張朝陽變得特別積極和勤奮,包括每天做直播,每天在30~40分鐘裡面學大量知識,「什麼都要學」。
張朝陽很少再會感到焦慮。2011年左右,患上抑鬱症的他曾拜訪美國的科學家、心理醫生,研究行為心理學,也研究各種宗教,並去尼泊爾實地感受體驗。
「人的腦子就像在半山腰,不進則退,沒有任何約束就滾下去了,因此需要自律。」早已走出精神困境的張朝陽解釋,自律不是說縱容自己去尋歡作樂——人生本身是苦海,快樂是一個副產品,不是追求的目的;自律也不是鼓勵自己去解決問題對抗焦慮,而是接受人生是無常的。
人類的聯想推理認知能力一方面創造了文明,另一方面也是焦慮的源泉。當我們聯想一件事的時候,如果這件事比較恐懼,那麼這種感覺跟真實的一樣,人腦無法區分。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碰到任何問題的焦慮和恐懼都會驅動我們去解決。
真正的自律是什麼?張朝陽認為,人生沒有時間浪費抱怨不公平,人要實現自己的意義,應該把自己所有能力用上來,創造條件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時候活得更好、能對這個世界提供正面的推動。「當價值觀第一拽著我們接受無常,在痛苦的泥潭裡面接受它;第二,價值觀的繩子拉出來把我們拽出去,這是現代行為心理學。」
「比如明天要坐飛機,這個飛機是不是可能掉下來?這個想法來了,我們陷進去,真正研究這個飛機到底要不要掉下來的話,我們對飛機掉下來的可能性會越來越相信。它是有可能掉下來,但是概率太小,我們不用理會,我們接受它,如果發生,發生就發生,生命結束,但是在結束之前我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在張朝陽看來,行為心理學比宗教的理論更有效,宗教是發明一種方法讓人被動地重複練習活在當下,行為心理學更主動,給人扔一根價值觀的繩子拽走,「我的人生意義很重要,死不死很重要,經過反覆做事情,最後你不去擔心各種可能性了」。
或許可以這樣簡單理解,張朝陽把宗教的理論看作是「格物致知」,把行為心理學的理論則看作是「知行合一」。
「當我們把目標瞄準在我們存在的意義,要活一個說法的時候,這時候整個零亂的大腦就會被這樣一個價值觀或者意義所牽引著,集中精力去完成我們的使命。而當完成我們使命的時候,我們的妄念和所有的各種痛苦、焦慮都紛紛地倒下去了,剩下的是一種副產品,我們精神的正常健康和感覺活得真、存在得有意義、活得很值得。」
張朝陽告訴騰訊《深網》,現在作為CEO自己最重要的工作是把搜狐帶向盈利,但另一方面,張朝陽仍強調公司發展不能走灰色地帶,也不能造假。「因為法律監管還存在漏洞,導致在中國有很多捷徑,知識產權問題或者鑽空子賺點擊,有些企業很快就起來了。這些灰色的東西,這些做事鑽營,我是不認可的,這樣的成功我覺得是不能贏得尊重的。」
某種意義上,雖然張朝陽錯過了近些年互聯網的增量紅利,但張朝陽的很多特質,又正好是中國互聯網發展中所缺失的重要部分。
張朝陽專訪實錄:
深網:今天你跑了22公里。
張朝陽:(因為是山地越野)中間還迷路了1公里。
深網:創業和運動的內核有什麼關聯性?跑步的話也是下坡一下子狀態來了,上坡又泥濘。
張朝陽:運動和做一個公司相比,只不過是在做一件世界上以前沒有的事情,這樣的話你的風險更大,當時97年花了一年的時間來研究到底互聯網的商業模式是什麼,寫商業計劃。
深網:完全就是蹚路的狀態?
張朝陽:完全摸索出來。不說創業吧,就說公司管理。你人生的角色你是公司的CEO,你就要有CEO定義的職責責任。你人生的路徑給你分配了一個角色,你對這個角色是有責任的。同時,人生也給了你一個軀體,你對你軀體的健康也是負有責任,每天參與人生,無論是學習新的東西,還是做一件事情或者生活中發展的一些樂趣,這些都是你參與人生的一個方式,都是價值觀定義的。因為有價值觀,所以導致你會做任何事情非常認真,因為你不會懶惰,你覺得這是一個使命,是一種你存在的意義。
深網:當下每時每刻的?
張朝陽:不是。當下的每時每刻是一種結果。
深網:你更多講的是一種過程?
張朝陽:當下的每時每刻是一種結果,那你為什麼要在這個當下認真做這件事情?是因為你有一個價值觀來要求你做一個什麼樣的人,價值觀驅動。價值觀驅動之後,你會在當下這件事情上非常認真地做,這和你的價值觀和意義有關係。如果沒有這個價值觀驅動,只是單純地說活在當下,從心理學角度來講這個驅動力很弱的,佛教其實也是關於人的痛苦與幸福的問題,佛教對大腦的理解是正確的,但是方法有點被動,沒有一個價值觀的驅動,它只是讓你反覆地通過多次的重複來去練習活在當下。但是活在當下是一個結果,是一個價值觀驅動的結果。
我為什麼想說價值觀?從我個人的成長環境和經歷,價值觀的最高級就是成王敗寇的功利主義,這個事情是很低的。很多人包括我沿著功利主義和自我個人主義的道路上走了很多年。
深網:我覺得你一層一層在剝離?
張朝陽:我的意思就是說,走了很多年之後,現在回歸到從功利主義和精緻的利己主義中提升到以價值觀導向做人的問題,這個是這幾年比較大的改變。有了這個改變,我作為一個公司CEO要把它做好,給股東帶來價值,效益是很重要的,這是我的本分。當沒有做好的時候,或者有點被邊緣化的時候,我要發揮我最大的能力,胳膊肘靈活,身體很好,腦子也不痴呆,我要把我的才能發揮到極致來完成我的職責。不止是這個,而且我做它的時候會……
深網:會有實現價值的那種愉悅感?很堅定朝那個目標一直走。
張朝陽:這種成就感和愉悅感,其實這個社會人生不應該是追求快樂,快樂是一個副產品,愉悅和快樂是一個副產品,它不是追求的目的。人生本身就像佛教或者基督教說的,人生是苦海,人生是非常痛苦的,所以我們要確立價值觀的時候,我們必須接受可能的痛苦和焦慮,但是我們的存在必須有它存在的意義。
當我們把我們的目標瞄準在我們存在的意義,要活一個說法的時候,這時候我們整個零亂的大腦就會被這樣一個價值觀或者意義所牽引著、去集中精力去完成我們的使命。
當完成我們使命的時候,我們的妄念和所有的各種痛苦、焦慮都紛紛地倒下去了,剩下的是一種副產品,我們精神的正常健康和感覺活得真、存在得有意義、活得很值得,這個感覺也許就是快樂。從大腦的構造、大腦的結構和精神心理學方面。
深網:價值觀的堅定應該是從12年以後逐漸地清晰。這個價值觀能具像化嗎?雖然你也在一些場合提到過。
張朝陽:我摸索了好幾年,摸索了五年時間,接觸了心理學、行為心理學。
深網:順著價值觀來說,你談到了佛教,談到了價值觀,60年代出生的這撥人,因為經歷過文革,很容易什麼都不信。
張朝陽:不止是60年代的人,基本上各個年齡的人,功利主義是主線。功利主義的房頂太低了,成王敗寇,互相攀比,我比你牛,這樣一種拜金主義、功利主義。這個房子的最高點就是這個,導致下面的所有人都是很低的。不止60年代的人,不止文革那一代,很多人都是這樣的。
深網:我們不尊重平凡和失敗?
張朝陽:我們就是攀比,我們就是拜金,我們就是看誰牛嘛。
深網:你又不跟他們玩,你一直都是做自己。
張朝陽:我最近幾年終於可以說悟出來了,把自己的問題解決了,我看到了這個人群的問題,我當然也有這個問題,現在我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所以我就不受影響,也無所謂。
深網:那信仰什麼,這個問題有答案嗎?
張朝陽:在心理學、腦科學沒有發展到今天的時候,人們需要宗教和信仰才能讓人們解除痛苦。人的腦子就像在半山腰,你不進則退,沒有任何的約束就滾下去了,因此需要自律。
這個自律不是一般說的縱容自己去尋歡作樂,不是那個意思,不是。對很多焦慮和恐懼,正是恐懼和生存推動人類不斷尋求解決方法。我們有一種傾向,對很多恐懼放大。我們很多的思維過程認知以語言來表現,語言有公開語言和私人語言,私人語言就是自我跟自我對話,公開語言就是我正在說的話。
我們的思維實際上就是在語言為載體的過程中去進行思考,語言的形成和思維的過程。這個過程包含了什麼?包含了存儲記憶,包含了聯想,包含了推理。那麼正是這些聯想能力,當我們聯想一件事的時候,如果這件事比較恐懼,那麼我們的感受跟真的一樣,人腦無法區分,同於我們也會對未來充滿想像和期待。
動物是沒有這麼強的大腦能力,人腦在過去兩百萬年超常發展,所以產生了這種推理能力,前額葉和海馬區,一下子讓人類恐懼突然加大。比如一個牛把它送到屠宰場之前才知道自己要死,但是人類經常因為聯想能力,我們整天焦慮自己要完蛋,無窮放大,這個既是人類語言認知的能力,創造了人類的文明,也是我們焦慮的源泉。
我們焦慮源泉的本質,是語言本身造成我們焦慮,我說的語言就是認知,聯繫到存儲、推理、聯想和期待,對未來沒有發生事情的期待和聯想,而且如果過去發生過的事情造成一些情緒上的記憶的話,這種聯想造成的恐懼和真實發生的恐懼是一樣的。
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們碰到任何問題的焦慮和恐懼都會驅動我們去解決。我說的紀律性也不是放縱自己去解決問題。我們要一解決就完蛋了,我們要接受,人生是無常的。比如我們明天要坐飛機,這個飛機是不是可能掉下來?這個想法來了,我們陷進去,真正研究這個飛機到底要不要掉下來的話,我們對這個飛機掉下來的可能性越來越相信。它是有可能掉下來,但是概率太小,我們不用理會,我們接受它,如果發生,發生就發生,那我的生命結束,但是在結束之前我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這是現代行為心理學告訴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在古代不懂這一點。我們必須靠相信宗教等等來幫我們從痛苦當中解除,痛苦是人腦本徵的東西,它來自於認知和語言。
深網:認知解決了焦慮問題?
張朝陽:當一個焦慮想法來的時候,我們習慣傾向於克服這個焦慮,我們克服焦慮會加重焦慮,我們不接受而是去解決它,這就是人類放縱自己——我說的放縱不是尋歡作樂,我說的放縱是放縱解決。當我擔心我有什麼病的時候,立馬把搜狗或者百度打開,我要搜索,這就是非常有問題的行為,導致你越來越擔心自己會得這個病,這就是不守紀律。
如果守紀律是什麼樣的?OK,我們理解人生是有很多的無常,有很多的可能性,這個可能性你也不能賴誰,它是一個概率決定的。你的出生,你父母的偶然性,你父母的父母,或者戰爭比如當時四渡赤水和遵義戰役,所有的事情都會直接影響現在發生的任何事。所有的這些事不是由你決定的,也都是公平的,哪怕對你很不幸。對於這些事情你要接受,不要抱怨。你只能說OK,這些不是由我決定的,人生沒有這個時間浪費抱怨不公平,我的人生要實現我的意義。無論發生什麼,我現在還活著呢,我還有思維,我還能吃這麼好的東西,我還能思考還能討論,還能說話,我為什麼不把這些能力用上來,創造條件讓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時候活得更好、能對這個世界提供正面的推動。Whatever,這就是價值觀了。
第一,價值觀拽著我們接受無常,在痛苦的泥潭裡面接受它;第二,價值觀的繩子拉出來把我們拽出去,這是現代行為心理學。2500年前,我們對腦科學大腦的構造完全不懂,我們那時候連分子原子都不懂,佛陀還是很聰明的,包括那些哲人,人生就是苦,發明一種方法讓你練習。現在可以用行為心理學起到替代作用。
深網:你剛才說的我稍微總結一下。
張朝陽:我剛才說的特別複雜的一件事。
深網:念頭轉瞬即逝,自律的不去管它,這種自律是一種訓練?
張朝陽:是。佛陀的這個訓練是太被動了,現代行為心理學更主動,給你扔一根價值觀的繩子給你拽走。我的人生意義很重要,我現在死不死很重要,經過反覆做事情,最後你不去擔心各種可能性了。
深網:站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你應該是12年以後開始看清楚的?
張朝陽:花了五年時間,12年到17年。
深網:這個意義就是說原動力,我們把功利主義的天花板一層一層突破,那到最後的話其實還是原動力在起作用?
張朝陽:對啊,我們要扮演好各種偶然性創造了我,我這麼幸運,能說話,能思考問題還能跑22公里,我幹嘛不做點事呢?這個就是價值觀。這個價值觀普遍缺失。
深網:從你95年回國到現在20多年了。
張朝陽:成熟需要很長時間。
深網:今天的張朝陽,會跟當初的自己說點什麼?
張朝陽: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時候非常愛學習,包括高考去了清華,但是就是因為在清華有點被考試競爭傷著了,產生懶惰,思考的惰性。那時候的理想就是當科學家,如果考不好試覺得我不夠聰明,那當什麼科學家?全班都在競爭。傷得很厲害,產生厭學,我管它叫名校綜合征。這種厭學導致即使去了美國,我好多年不怎麼好好學東西,不接受新的東西。
我們成長在價值觀構建很缺失的年代,小時候就是各種尋找階級敵人什麼的,傳統的鄉紳文化也不存在,後來覺得要出人頭地,也沒有建立什麼價值觀,馬上考試激烈競爭,到美國後在大學也是讀了一些書,搞的腦子亂七八糟。在80年代啟蒙的時候,從《北方的河》到《約翰·克里斯托夫》,後來到美國《生命不可承受之輕》。代表我生命狀態的三個小說,《北方的河》是在大學一二年級,四五年級的時候是《約翰·克里斯托夫》,到美國《生命不可承受之輕》,腦子亂七八糟的。
今天來看,人還是要不斷學習,來塑造人生價值觀。我早年從清華到美國在學業上比較成功,又回國創業也出名了,又沒有很強的價值觀,又大紅大紫,這些攪得更亂了,包含著自我偉大、自我傲慢,沒有一個很強的價值觀。
深網:但那時候意氣風發,當時也是激勵了好多人。
張朝陽:那是我本性上有一些事驅動著我去做,但是其實看我那時候真是沒長成,太幼稚了,又不學習。意氣風發來自於我身體好,精力充沛,但是這種能量沒有一個正確或清晰的價值觀。美國人從小課本里和他父母教的、社會教的是一致的,我是花了50年才成熟。
深網:你現在是不是一個很平和的狀態?
張朝陽:現在非常積極,我很多年特別懶,對很多事懶得想。年輕的時候學習把自己腦子給燒了,考試競爭過度,很多年懶。我這幾年變得特別積極特別勤奮,包括直播,我每天都直播,每天都不落。我每天半個小時40分鐘裡面學大量的知識,我現在什麼都要學,現在更積極了。
深網:每天有固定的睡眠節奏表?
張朝陽:不說了,我的睡眠方法別人不相信。分段睡眠法,別人不適用。
深網:你現在還有壓力嗎?
張朝陽:現在就是好學,現在要學很多東西,什麼都要知道。
深網:現在會焦慮嗎?不會?
張朝陽:現在比以前焦慮少了。我掌握了人生的武器,就是行為心理學,我沒有宗教信仰,但是我卻信了一個宗教的替代品就是行為心理學,我理解了大腦怎麼回事。
深網:你認為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做我自己?
張朝陽:最重要的事情,你如果這一生結束了,在墓碑上對你的描述你應該對這個描述感到驕傲。還是做人的問題。做人很重要,以前沒關係,只要我能夠從這個社會索取更多的東西,別人不知道。我對自己沒要求,只要這個社會認為我很好,我自己獲得最多的財富獲得最多的東西,個人主義嘛,這裡面沒有做人的概念。現在做人很重要,社會對你怎麼看其實是間接的,主要是你自己認為怎麼做。
深網:更早之前可能您還是在企業家裡面是有英雄夢的那群人。
張朝陽:那時候的報道別看了。
深網:之前別人評價說「好人」張朝陽,你覺得這個評價還可以,後來又把這個東西推翻了,我不要做好人。
張朝陽:這個是一個管理技術層面的東西,不是我剛才說的價值觀。價值觀不是道德的要求,價值觀就是要盡你的本份做好一個公司,做好一個公司不能當純粹意義上的好人。
深網:當一個好人對優秀的人不公平。
張朝陽:對啊,這是技術層面,關於管理方面。
深網:墓志銘上想寫什麼?想過這個問題嗎?
張朝陽:太早了。我說這個例子,是解釋什麼叫價值觀,什麼叫做人的意義。歷史各種原因,我是這個公司的CEO,我有把這個公司做好的本分,這個本分包含了我對公司的各個層面都要特別了解,把它發揮到最大效果。而以前我就不是,我以前說錢賺夠了不想再賺錢了,不想理的事不想幹了。現在不是,現在做人很重要,我要當一個好的CEO,當一個好的管理者,這是我其中的一個職責。我要起早貪黑把這個事做好,這個事很重要。這個跟賺錢沒關係,我要把這個公司做好。
深網:重新建立目標。
張朝陽:對。以前個人主義的話是目標,它不是價值觀,我要把公司做的市值特別高,我有多少股份,我賺很多的錢,我要飛機,各種豪宅,全世界飛,過著非常瀟洒的生活,那是個人主義的想法。但是如果你只是這麼想的話,那可能公司有些事思維惰性就不想去理了,你就很懶,這個事跟我賺錢沒關係。但是你如果不是為了這個,而是我作為一個CEO要把公司做好,這是我的職責,這是我做人的一個原則,所以我就會不厭其煩對任何跟公司相關的事都去了解,包括對待每一個員工,這都是很重要的事情。Be a good manager,be a good CEO.
深網:那你剛才說的這個是不是可以延伸到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張朝陽:對,就是價值觀或者意義。當好這個CEO,做好你的本分,同時每天能夠再帶來一些改變、影響一些人或者能夠對這個社會有一些正面的推動,那你就會更有意義。
深網:你把價值和意義沒釐清之前,也做了三個上市公司,從結果的緯度來看。
張朝陽:但是我也喪失了很多機會,本來我要是沒那麼懶惰的話,我這個CEO很多沒做好,該關心的不關心。
深網:反思的過程中會怨自己嗎?
張朝陽:不會,我現在已經超越了怨自己的層面。有無數多的原因安排我走到了今天。
深網:這也是行為心理學延伸出來的?
張朝陽:對,你接受它,剩下的人生這麼多年,你就是需要這個路徑變得成熟,所謂的那句話,經歷是一筆財富,你經歷了有了這個認知。沒有遺憾,沒有抱怨,接受,然後積極地從事。
深網:行為心理學重塑了你的價值觀?
張朝陽:行為心理學的act療法關鍵的一點就是要確立價值觀value。
深網:如何評價自己,可以不回答。
張朝陽:不回答了吧。
深網:接下來的問題也可以不回答,你性格中的優缺點是什麼?
張朝陽:這個問題也不回答。
深網:個人價值的實現和商業價值的成功,哪個更重要?
張朝陽:價值觀不是實現的目標,而是在價值觀引導下的生存方式,價值觀和目標是兩回事。在有價值觀引導下的生存方式,產生的結果,這個價值觀要求你do good job,每天要勤奮,在你從事的事情要把它做得非常好,成為一個更好的人,這樣就是一個不錯的人生。
深網:現在已經釐清之後踐行了一年多了?
張朝陽:差不多。
深網:整個狀態對自己很滿意?
張朝陽:進入了一種generally happy,比較安穩平靜和積極的狀態,而不是焦慮、痛苦、難受、恐懼的狀態。
深網:面對未來的話,你的隱憂和挑戰是什麼?
張朝陽:以前我不太關心財務,不太關心賺錢的事,老是想著新產品,現在作為一個CEO最重要的是把公司帶向盈利。我們從事的領域比較多,包括視頻燒錢,包括其它門戶的競爭,我現在最重要的目標一方面近期目標是把公司帶向盈利,長期目標繼續能夠做出一些好的產品,產生一些長遠的競爭力。
深網:從公司層面最近想的比較多的問題是什麼?
張朝陽:就是這個,盈利。這是我作為一個公司CEO的本分,真正關心這個公司的收入和產出的問題,算賬。
深網:20周年的時候,你談到搜狐回歸媒體,從價值的緯度如何看待這種回歸?
張朝陽:報道定位,我們回歸媒體,搜狐新聞的具體定位。
深網:長視頻承擔什麼樣的戰略使命?長視頻的競爭本質是什麼?未來會怎樣?
張朝陽:長視頻不純粹是互聯網的方式,互聯網是非常省力的模式,某個產品產生一個指數效應爆炸了,但是長視頻不是的,長視頻是比較累的方式。長視頻單獨的存在是很難的,所以要長視頻和短視頻結合的方式,尤其我們做互聯網的人特別喜歡用短視頻或者社交網路來發展。長視頻特別累,所以它比較難做,我們堅持了這麼多年,有獨特的基因和文化,反倒成了我們一個藍海競爭的方式,儘管它很累,又比較難做,對我們來講我們必須得做。我們單獨靠它無法存在,我們還要短視頻和社交網路方面同時發展。我們以前有很多片庫,下面劇的方式每年要做多少部,保證它對用戶的拉動,但是單靠它拉動是不行的,還是得長短結合。
深網:怎麼評價自己打擊盜版對行業帶來的影響?
張朝陽:因為法律監管還存在漏洞,懲罰性措施特別低,導致在中國有很多捷徑,知識產權問題或者鑽空子賺點擊,有很多水很深,有些企業很快就起來了。在中國成功當然是很好的,但是在中國因為這些灰色的東西,因為這些做事鑽營,如果談到成功的話,很多公司的成功贏得的尊重不應該達到那個程度,打個折扣,因為它鑽營的太厲害了,做的事情嚴格來講可能是違法的。
對搜狐來說堅決不造假,涉及知識產權的問題。我倒不是說現在給搜狐尋找借口,沒有。有些做成的人裡面有很多的做法我是不認可的,尤其在中國我是不認可的,我覺得是不能贏得尊重的。比如本來是百分之百的尊重,我打個折扣可能能贏得80%的尊重,另外20%我認為不應該這樣做。
深網:您比較欣賞誰?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張朝陽:我欣賞的人都是一些政治人物,但是不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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