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行程里的綠蔭
我想起很多年前,當我還是一個大學生時,在西部校園的那個階梯教室里,用盡了心思寫下的第一篇兒童小說,正是一個關於老師的故事。它得了獎,從此我就再也沒有離開兒童文學,每一天興緻勃勃地寫作、閱讀,準備把它當成一生的事情。
兒童文學真是一種很特別的文學,你只要準備了寫作它,你就會很容易變得溫柔了。想像著自己也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不會願意去複述生活里的很多兇狠,你就老指望自己去想出一個很美妙的故事,在一生里不見得會遇上的,可是任何人閱讀了,都會吃驚地發現,是自己想念過的,盼望過的,可是怎麼竟然閱讀到了以後,才發現自己想念過、盼望過呢!
從這個意思上說,兒童文學都是童話。是作家們在寫著渴望,寫著很久很久以後才可能出現的事情。就像我們現在要開始閱讀的這一個美國故事,也應該是屬於渴望,是很久很久以後才可能出現的事情。不是女生薩哈拉的故事我們見不著,而是老師波迪讓我們覺得該去哪兒尋找呢?我們恐怕不容易找到!
我以前寫的那個老師姓馬,這個故事裡的老師叫波迪,她們都是女的。
她們都不是在一個個學校的教室里可能遇見的,可是有誰會認為她們是假的,不願意去相信,拒絕那相信的喜悅和佩服?不會有人的!
這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女孩子在說自己的故事,說了沒多久,一個老師出現了,於是這個女孩子在說自己的故事的時候,就非要不停地說這個老師的故事,說啊,說啊,老師的故事就把女孩子的故事漸漸地改變了,女孩子後來的感覺、心情、每天的日子、暗暗的願望……全部都被照耀,成為明亮和快樂。同樣的一個女孩,在故事的首尾間,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她不再是那個叫弗蘭克?奧哈拉的詩里的「躲在操場角落裡的孩子」,她有了合適的腳碼,那麼她就穿上水晶鞋了!
我寫的那個老師的故事,也是讓一個沒有父親的女孩子有了合適的腳碼,不再躲在操場的角落裡,穿上了水晶鞋。——在兒童文學裡,因為有著相似的渴望和善良,不約而同地各自寫著灰姑娘的故事,這樣的版本究竟會有多少!
可是會有很多人有信心地說,他的版本和這位叫科德爾的作家的版本水準也相似嗎?
寫老師的故事、學校的故事、教室的故事,那麼我們就總能看見,有許多的情形、場面,幾乎任何的版本都會敘述、去描寫出來,誰想根本不敘述、不描寫,那是做夢!
科德爾也一定是知道她沒有必要做這個夢,所以她便根本不假裝傑出,而是平平常常地往那些情形和場面里走。這樣,我們就看見了波迪讓大家寫日記。這是多少版本里都有過的靈感和尋常事!可是你知道嗎?尋常的靈感尋常的方式,現在是一個傑出的人想到和運用了,那麼喜出望外的效果就不是你可以料到的!不是喜出望外每一天寫下了那幾個字,真的有幾個孩子果然就文字漸漸地傑出,眼看著已經基本就是個作家了,而是在那一個秘密的行程里,天真會有多少種綻放,那是童年在乾乾淨淨地對世界說話,童年既然沒有在這秘密的行程入口寫上,那麼波迪就和他們打招呼了。這是一種有著莊重意味的接頭和聯絡。他們在那頭,你在這頭。他們在童年的裡頭,你在童年的外頭。童年不需要郵票,可是你的最合適的熱情、最合適的語言是通往童年的郵票。他們小心翼翼,你需要最合適的熱情;他們趾高氣揚,你需要最合適的語言。波迪的頭號難題德里也在這接頭的另一端。當童年覺得這個世界不是他的,他因此氣急敗壞地朝著你喊「我是個孤兒」的時候,你最好還是時時刻刻要有這最合適的熱情最合適的語言,那麼你在童年面前就是最合適的人了!
故事結束的時候,難題德里雖然不再無理和瘋狂,可是也沒有成為弗蘭克?奧哈拉的詩里的那最後的「中心」,已經可以讓我們當成詩篇來抒情地朗誦。德里的路途還有些模糊地向著遠處伸去,可是波迪的智慧和教養讓我們看見了她栽種的綠蔭,一條小路彎彎曲曲,綠蔭已經在它的上方!小路只要哪一天抬頭看見綠蔭,小路就總會想起把綠蔭栽下的人。
波迪也講故事。最普通的伊索寓言,最迷離的那個踩著露珠去學校的很老的老師……那個男孩,那一隻鳥,那個蘋果,那個女孩。所有的故事都讓那些學生擁了進去,所有的故事也都是波迪在重新告訴我們一次「意味深長」這個詞的意思;「理解」這個詞的意思;「閱讀」這個詞的意思;「啟發」這個詞的意思;「講台」這個詞的意思;「老師」這個詞的意思;「無窮無盡」這個詞的意思。
還有別的很多意思。
當我們聽到那個很老的老師後來消失了,那隻小鳥飛來了,那個男孩給它吃蘋果,那匹馬也來吃了蘋果,那個小女孩把蘋果給了已經長大成人的小男孩吃……我們已經清楚,這個寫老師的故事、表示著渴望的童話,是個不用丈量,就可以分明看得出有多少高度的文學!
有一個書評里這樣寫道:「這本書寫的不是什麼奇人奇事,但是它本身卻很神奇。」這是很準確的讚賞。
很多年前,我寫下了那個老師的故事,就再沒有離開這溫柔和美妙的兒童文學,直到今天漸漸地就著名了起來。可是每當我閱讀完一本這樣的傑作,仰起頭看它的高度,我就很愉快地又知道了自己的寫作還是在怎樣的一個低處!知道自己不在一個高處,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呢!
我們的很多寫這一類故事的版本也遠不是在這樣的高度!
還有我們的許多許多的當著老師的人!
所以,我想說,這一個美國的故事,這一本書,是推薦給中國的孩子們的,希望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要在童年的時候因為任何的原因而「躲在操場的角落」,大聲地喊:「我是個孤兒!」可是我接著就迫不及待地想說,它也是推薦給中國的兒童文學作家,中國的小學和中學老師們的!
我們都愉快地讀一讀。
我們就都愉快地看見了高處,我們可以往那兒走去!
往高處走去多好。
書頁上的最後一句話是:於是,這成了「額外的獎賞」。
於是,這也就成了我們閱讀的「額外的獎賞」。
《特別的女生薩哈拉》全球熱銷十多年,是小學中高年級的經典課外讀物,講述了一段關於內心成長的故事。薩哈拉是個需要「特別幫助」的學生,她不寫作業,不開口讀書,不學習,需要留級。但是,薩哈拉熱愛閱讀,瘋狂地喜歡寫作,還有一個藏在圖書館的秘密。「行為怪異」的新老師——波迪小姐,發現了薩哈拉心中「秘密的自己」。在波迪小姐的引導下,薩哈拉發生了奇妙的轉變,開始了一段特別的成長旅程……
作者愛斯米?科德爾是美國知名兒童文學作家,曾做過老師、圖書管理員,現在經營一個廣受歡迎的兒童文學網站。她的處女作《新老師的新日記》便獲得了亞歷克斯獎,代表作《特別的女生薩哈拉》榮獲國際閱讀協會兒童圖書獎、「大石像」兒童圖書獎、多蘿茜?坎菲爾德?費希爾兒童圖書獎、芝加哥公共圖書館最佳童書獎等眾多國際大獎,榮獲美國青少年圖書館協會選書等。
《特別的女生薩哈拉》(經典紀念完整版)節選
文章摘自小博集《特別的女生薩哈拉》經典紀念完整版
第七章 挨揍的喬治
午飯後,我們把課桌推到教室的兩側,然後圍坐在教室中間,伴著教室檯燈那柔粉色的燈光,聽波迪小姐講故事。波迪小姐說,有些故事適合閱讀,有些故事則適合講述。她給我們講了喬治?華盛頓的故事。喬治砍倒了一棵櫻桃樹,他媽媽問他:「孩子,是你乾的嗎?」喬治回答說:「是的。」我覺得他怪傻的,其他同學也這麼想。
「他媽媽來的時候,斧頭還在他手上嗎?」拉斐爾問。
「我也不知道,也許吧。」
「人贓並獲!」
「笨蛋!他應該放下斧頭,然後說他啥也沒做。」
「她會知道他在撒謊的,」波迪小姐說,「那可是他媽媽。」
「就算知道,那她也沒有證據呀。」
「她不需要證據,她是他媽媽呀。」波迪小姐重複了一遍,「你們用得著向媽媽證明自己做過什麼嗎?她不用問就會知道!」波迪小姐對我們說著,眼睛卻盯著德里,我知道她肯定在想德里的事。她又補充了一句:「喬治?華盛頓後來成了美國第一位總統。」
整個教室都安靜了。
「所以呢?」一個聲音問道。
「你說什麼?」
「我是說,所以那又怎樣?」拉斐爾聳聳肩,「我不明白您想說什麼。他砍了一棵樹,被當場抓住了,然後他就變成了總統。我剛剛的問題是,」他笑著說,「所以有什麼關聯嗎?」
「首先,他不是被當場抓住了。」波迪小姐解釋道,「他有一個說實話的機會,他說了實話。這個故事廣為流傳,是因為美國人喜歡誠實的人,而他就是這樣的人。我跟大家講這個故事,是想告訴你們:誠實的品質能讓你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更遠。或者更準確地說,不是『誠實』,而是『責任感』。」她站起身,在黑板上寫下「責任感」這個詞。燈光很暗,我們都看不清,但大家能聽見粉筆敲在黑板上「嗒、嗒、嗒」的聲音。「所謂責任感,就是說你有勇氣去做某件事,或者說敢做敢當,敢於說出你做過的事情。」
「為什麼我們現在的總統都不像喬治?華盛頓了?」拉斐爾不解地問。
「也許你能把這種品格再找回來。」波迪小姐實事求是地說道。我們齊刷刷地回頭看著拉斐爾微笑,然後又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這不是取笑,而是一種善意地、不好意思地笑,因為我們好像不小心窺探到了他的秘密。好像有那麼一秒,我們看到了長大後的拉斐爾,他不再是一個令人討厭的自負鬼,而是一個成熟的人。
「我又不想當總統!」他的臉紅了,好像當總統這個主意是一隻在耳邊嗡嗡亂叫的蒼蠅一樣招人厭煩,「再說了,這個故事又不是真的。」
「也許是真的,也許不是,這並不重要。」波迪小姐說。
「這是什麼意思,故事的真假不重要嗎?」安傑利娜驚訝得忘了舉手便開了口,「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要誠實,可您卻說故事本身是不是真的並不重要?」「真實的故事不一定只發生在你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世界上,有時它還發生在想像的世界中。」我驚訝地盯著波迪小姐。她怎麼好像在告訴我們現在幾點鐘一樣,輕描淡寫地就說出了這麼神奇的話!「要是人們渴望一個誠實的榜樣,那麼他們就會編造出這樣一個故事。就算這個故事沒有發生過,但這個故事裡仍然存在真實的東西。你們明白了嗎?」
我想搞明白這個問題,因為我也想和波迪小姐一樣,成為一個愛故事勝過電視節目的人,所以我仔細思考著。我發現有些同學也在「想」,不過他們只是裝裝樣子,實際上他們在看其他人「想」。
「所以說,如果這個敢作敢為的故事不是真的,那它至少表明了人們真正的渴望——渴望一種敢作敢為的品德,對嗎?」我一邊舉手一邊說。我說得很慢,因為我感覺自己好像端著一個盛滿了水的平底鍋,稍不小心就會把鍋里的水給灑了。全班同學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就好像剛剛他們看著拉斐爾一樣,只是他們沒有對我笑。他們在我身上看到什麼了?
波迪小姐也看著我。她溫柔極了,感覺就像媽媽一樣,不需要我證明什麼,她也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樣的。
「把教室的燈打開吧,」波迪小姐說,「寫日記的時間到了。」
真實的故事不一定只發生在你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世界。
真實的故事還發生在想像的世界中。今天,我在這兩個世界中都舉手了。
我沒來得及寫別的,因為門被打開了,德里的媽媽出現在門口。「我有話要跟你講。」她走上前來,彎著手指指著波迪小姐說。
波迪小姐問道:「是辦公室同意您來教室的嗎?」
德里的媽媽說:「我不去什麼辦公室,我現在就要和你談談,就在這兒。」
「您肯定也看到了,我正在給一屋子的孩子上課。」波迪小姐平靜地說。我用鉛筆把「肯定」輕輕地記在了文件夾的封面上,心想我以後肯定能用上這個詞。
德里的媽媽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波迪小姐,看到她蓬亂的裙子,德里的媽媽嫌棄地皺起了鼻子。「我才不管你在幹什麼呢,」她說,「你是不是當著全班人的面叫我兒子傻瓜?」
我們嚇得都不敢喘氣。
「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來的瞎話。」波迪小姐看了一眼露茲,然後把目光靜靜地轉到牆上。露茲明白了波迪小姐的意思,站起來,按了兩下牆上的按鈕,通知學校辦公室我們這兒有緊急情況。露茲平時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但這次我覺得她幹得很漂亮。
「你說我兒子撒謊?」
「同學們有聽到過嗎?」波迪小姐溫柔地看著我們,就好像她只是在問一個複習題。
「老師沒有叫過德里傻瓜。我從沒缺過課,所以我可以做證。」薩琪亞沙啞的聲音從後排傳過來,「反而是德里,老是罵波迪小姐,還老不寫作業,整天搗亂。」
多米尼克站了起來。他的個頭比德里還高,所以他並不怕他。「他還叫她破迪小姐,但那並不是老師的名字。她叫波迪爾,是個法語名字,意思是『你抓住我了』。」
「應該是『你難倒我了』,」波迪小姐糾正他,「不過還是謝謝你,多米尼克。」
德里的媽媽慢慢地掃視了我們一圈,但沒有人再說什麼。她大步走向德里的桌子,儘管她離德里也就四步路的距離。他坐這麼近的原因,是因為波迪小姐要德里時刻處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德里的媽媽從桌子裡面抽出他的日記本,用本子使勁兒抽著她兒子的頭,邊打邊喊:「我叫你搗亂!我看你真是個傻瓜!」
波迪小姐迅速閃到德里媽媽跟前,把本子搶過來,動作快得像個日本忍者一樣。她甚至還狠狠地打了德里媽媽的手腕一下。
我看到德里媽媽疼得張大的嘴,都可以吞下一個雞蛋了。
「上課不能罵人。我們上課從來都不罵人,更不會打人。」就在這個時候,教室門開了,副校長站在外面。
「二位,出什麼事了?」
「孩子們,很抱歉我得離開一會兒。你們繼續寫日記吧,可以寫寫從故事中學到的道理。」波迪小姐匆匆忙忙地說完,便離開教室去了大廳里。
門關上了,我們都嚇得不敢說話。準確地說是大多數人都不敢開口。
「我學到的道理就是:管好你自己的櫻桃樹,喬治?華盛頓!」多米尼克沖著德里咆哮道,「你要是再敢撒謊把你那神經病媽媽喊到學校來,我就把你揍得像伊索一樣丑!」
「多米尼克,別說了。」坦妮亞小聲說,「波迪小姐說過,我們不能議論別人的媽媽。」
「當然,那不是這個故事的寓意。」凱麗平靜地說,她比我們高大,什麼都不怕,「故事的真正寓意就是波迪小姐剛剛跟你媽媽說的『請得到辦公室的同意』。」
我們頓時解了氣,都安靜了下來。德里低著頭,按波迪小姐的吩咐開始寫日記。我想著德里的事情。有一個根本不了解你的媽媽,會是什麼感覺?你有沒有撒謊,她都不知道,還需要你去證明給她看,如果有一個這樣的媽媽,會是什麼感覺?
不過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德里?賽克斯讓我的學校生活變得有趣多了。
我實在太想知道德里在日記本里寫了些什麼,於是我再次偷看了他的日記。雖然我也知道這樣做是多管閑事,但我希望德里會寫上一些抱歉的話語。
德里:
她真是頭者她為什麼在全班面前打我我什麼也沒幹還有為什麼破迪破迪破迪不解shi她為什麼叫我飯桶她真討厭對了多米捏克你給我小心點我不會放過你的
波迪老師:
我跟你媽媽說過了,上課不許罵人。你連「豬」都寫錯了,去寫十遍「豬」,然後你就知道這個字怎麼寫了。此外,我再也不想在教室里看到或聽到這個詞。文明用語,記住!
破迪老師
(我只允許你這麼叫我,我們扯平吧)
德里:
說起唔言那個什麼什麼老師你為什麼不說英語這是美禾豎合眾國不是阿爾啤司山腳下你說大話但我知道你都不董英語破迪老師
波迪老師:
德里,這星期課間休息時你過來找我,我好好教教你講英語。我還會邀請多米尼克一起來,所以你不會感到寂寞的。不必謝我。
那什麼老師
(有本事你打得過我再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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