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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引力》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作品?

《空心引力》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作品?

去到現場以前,恐怕很難說得清《空心引力》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作品。如果羅列一份材料清單有幫助的話,那麼材料包括但不限於:康赫的劇本《紂王》,顏峻的聲音和身體,顏峻在現場製造的聲音,康赫製作的顏峻的影像,康赫在大涼山拍攝的一組影像《無神》,康赫讀的羅萬象(顏峻寫詩使用的筆名)的詩,康赫與顏峻即興的對話,還有空白。

因為混雜了多種類型又難於歸類,就叫它,一種實驗性的表演吧。

演出是康赫的主意,起因是《無神》,康赫在2017年夏天只身前往四川西南部的大涼山拍攝的一組影像作品。從放映聊成了放映 表演。製作人加入之後,三人又決定,不如再加些內容,變成了現在的兩場。

《紂王》是十年前康赫和顏峻在青戲節上的一次合作。那是一部太像戲的戲,嚴肅的正劇,歷史劇。不信試試朗讀底下這段台詞:

紂王:火焰的天命是燃燒,雷電的天命是擊打,血肉之軀的天命,是搶在衰敗腐朽的腳步之前盡情消耗,成為泥土。若是一切都要依從上天不可動搖的意志,若是我對應著天空中的哪一個星星,它致命的軌道豈非不可逆轉?那就請上天降下它全部的威嚴將我擊成碎片,在一道道火光中飛向命運虛無的極限。可我懷疑那神秘的力量,那掌握了人間法則的蓋天巨手,不過用世俗的秩序替換了慾望的真相,不過是人為自己設下的一個騙局。破壞,破壞,這迷人的強光,不可抵擋的誘惑。所有被決定了的,需要用破壞去再嘗試一遍。

顏峻設計的表演方式卻不太像「戲」。原本23場戲最終只留下8場,他毫無感情地朗讀紂王的台詞,在原劇本中,那其實是紂王與妲己、哥哥箕子、王叔比干、西伯姬昌、大臣商容和祖伊的對話,還有小鬼的獨白。顏峻的肉嗓代表「紂王」,用擴音喇叭時就是「小鬼」。其餘人等,都成了演出中或長或短的沉默。

為什麼寫《紂王》?康赫做過這樣的陳述:紂王以褻瀆者駭人的蠻力逼迫道德世界說出它最為駭人的秘密,他如此直接快速地超越了僅僅作為個體施展其惡行的悖謬和可笑,並在不可克服的扭合了萬物衝突的生命整體的困厄中自毀生路。

啟程去大涼山之前,康赫已看過許多拍攝彝人的照片,「(拍攝者)都過於把自己的個人情懷寄托在那個烏托邦式的夢想里去,哇,是一片凈土。我覺得那個不對,是拍攝方式,交流方式不對。」

康赫採取的是最直接的方式,一台機器,拿起就拍,沒有穩定器沒有助手。不干擾被攝對象是不可能的,但他選擇把干擾毫不隱藏地流露出來,去交換對方真實的反應。「比較成功的是,他們受到了干擾,但他們對這種外面的干擾,並不是拒絕,也不是那麼歡迎,就是好奇,好玩。」他說,去涼山之前看了太多涼山少年的照片,「每張臉都擊中我,但照片都是錯誤的。我出發前確定了自己的拍法:我要對著我拍攝的人端五分鐘相機,不帶助手,不帶任何用以改善聲音圖像品質的輔助設備。如果我端到抖得不行,那我就連這抖也一起記錄。對面的孩子會看到我邊拍他(她)邊消耗體力。這是召喚,不是召喚神,而是召喚有,不管有什麼,都要讓這有填滿這五分鐘。」

在鏡頭與被攝者的對視中,在被攝者表情和肢體的變化中,在拍攝者專註的工作與鏡頭的晃動中,在靜默中,在自然的音響中完成的一種交流。

基於《無神》的影像,顏峻以聲音和身體表演給出回應。影像里的人定格,彷彿也在觀看劇場里表演。當影像里的小孩子在田地間睡覺,一邊是他的姐姐在挖土豆,一顆,兩顆,扔進竹筐里一震。顏峻便也倚著牆,和孩子一起打盹。一來二去,屏幕里外好像自然熱絡地聊起天來,有時候話接准了,有時候話接偏了。

攝影|陳然

而之所以《紂王》與《無神》共同組成將近三個小時的《空心引力》,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時間。也許你以為會不會有什麼重要的內容上的意義?其實並不是為了追求意義。而是需要一種方式能比較從容而充分地將聲音、噪音、電子音與《無神》當中一個又一個以影像的方式存在於現場的涼山人物形成衝撞,形成交流或者交感。類似於康赫拍攝涼山人的時候,將自己的身體疲勞不加掩蓋地呈現在被拍攝者面前,顏峻在使用自己各種聲音方式去探索與影像的關係的過程中,也直接將這種探索以介於表演和工作之間的方式呈現在觀眾們面前。而康赫就如同與被拍攝者同在此時此刻經受時間流逝一樣,也與顏峻同在此時此地,兩人一起探索一起工作一起表演,相互刺激,相互配合,也相互陪伴。而這種過程,沒有時間在其中發酵,對兩位創作者來說,是不夠舒展的。也不過癮。從結構的豐富性來說,需要再增加內容。但如果只是增加大涼山的影像和聲音的部分,作品的整體性和豐富度略嫌不夠。他們很自然地想到了《紂王》。《紂王》從內容上與《無神》並無關聯。但是十年前顏峻就將康赫的這個劇本做了極為大膽的處理,將」空白「作為一種聲音素材引入對話,替代了與紂王對話的另一方。這是聲音與戲劇非常大膽而獨特的一次對撞。將它重新放回來,作為探索的起點,從「空白」開始,為什麼不可以?而紂王在康赫的眼裡,是不敬神的,紂王沉迷於現世消耗。與此恰恰形成有趣對應的是,大涼山人在康赫的眼裡,是不信神的,他們更在乎當下。顏峻非常敏銳地捕捉了這種對應。延續著《紂王》中靜止般的空白和幾乎靜止不動的身體,在《無神》中翻轉成無時無刻不在流動的變化的噪音和身體。就這樣他們找到了完整的《空心引力》。這個時間,對他們來說是值得的。對觀眾來說呢?還是讓觀眾自己說了算吧。

《空心引力》的排練從工作中開始,具體到調試音響、視頻、燈光,過渡到半表演半工作狀態,操作界面始終裸露。

當他們討論椅子,就是在討論椅子本身。是要那把木質的,方正的,充滿莊重感當然也頗具分量的椅子,還是一把白色的宜家塑料摺疊椅。

話題都很具體。

「我懷疑手電筒不行」

「但我覺得這種還挺好的」

「我懷疑不好」

「你看我現在這樣怎麼樣」

「可以啊,很好」

「你不是有很長一段時間處在……」

「自言自語嘛」

「對啊」

「你把我從自言自語中打破」

「不可以嗎」

是在工作還是在表演?

這些台詞演幾遍都不大可能相同。

《紂王》是靜的,《無神》是動的。它們都指向「空」,互為材料,也互為意義,這是它們在同一空間里對話的可能。

《空心引力》的空也是結結實實的空。

攝影|陳然

文|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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