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秦淮驚夢——青樓軼事
文/曹海鷗
第一章 寇女俠夜半遇險，朱公子大展神威
深夜。
喧鬧的秦淮河畔已然沉寂，偶爾傳來更夫梆子聲，但很快消逝在這黑夜之中。
月光下，倚翠樓後院的院牆上突然甩出來一根繩索，片刻後，兩道人影吃力地沿著繩索爬了出來。從身影來看，是兩名女子。
「小姐，這邊。」稍微矮點的女子壓低聲音說。
月亮從雲層中鑽了出來，頓時將兩女照了個清楚，均是身穿黑色夜行衣，但並沒有戴上蒙面巾，長得都很漂亮，尤其是高挑那位，更是肌膚白皙似雪，宛如畫中仙子。
如果此時有倚翠樓的常客路過，肯定就會認出，高挑女子分明就是倚翠樓當家頭牌寇白門，而她旁邊那位，自然是她的婢女斗兒。
兩人躡足而行，直到確定倚翠樓護衛聽不到聲音了，斗兒這才笑著說：「小姐，今天又打算去哪兒行俠仗義？」
寇白門冷笑道：「聽馮公子說，城北廢廟裡頭住了個流浪漢，以前在家沒少酗酒毆打妻子，今天就去教訓他。」
很快就到了城北廢廟，寇白門交代斗兒在外等候，這才昂然而入。
左右張望了一番，從懷中摸出把短劍，徑直走進大殿，正要拿出火摺子，大殿之中卻是突然火把明亮，驟然的光亮使得寇白門本能地閉上了眼睛，等她再睜開的時候，卻發現大殿多出四個彪形大漢，另外還有一個看起來像頭目的馬臉大漢，坐在面前的供桌上。
「你是誰？半夜三更來這作甚？莫不是想窺探我等兄弟的秘密？」馬臉大漢一揮手，四名大漢一擁而上，頓時將寇白門給捆了起來。
寇白門空有俠女情節，卻沒有俠女的本事，花容失色之下，連忙說出自己的來歷，以及自己為何要來這。
「破廟裡頭怎麼可能有醉鬼？你是被人耍了。」馬臉大漢冷笑，「既然你是倚翠樓的頭牌姑娘，那我問老闆要幾百兩銀子花花，應該是不錯的主意。」
寇白門驚慌之下，忍不住大聲呼救，馬臉大漢只是冷笑，「荒郊野嶺，就算你叫破喉嚨，也是沒人理會的。」
話音剛落，一道溫和的聲音從廟外傳了進來，「何方賊子，居然在此做擄人劫財的勾當。」下一刻，一名丰神俊朗的錦衣公子搖著摺扇，邁著方步瀟洒而入。
就算是黑夜，寇白門都覺得錦衣公子身上散發出太陽般的光芒。
馬臉大漢嗤笑，手一揮，四名大漢朝錦衣公子撲了過去，然而，錦衣公子遠比他們要厲害，左一拳右一腳，瞬間四名大漢就倒在地上哎唷喧天。
「你怎麼不上？」錦衣公子含笑看著馬臉大漢。
馬臉大漢陰沉著臉，一聲呼哨，地上的大漢們爬了起來，屁滾尿流地逃走。錦衣公子上前解開寇白門的繩索，含笑說：「小生姓朱，這廂有禮了。」
就在寇白門要說出自己的名字時，斗兒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拉著寇白門就跑，很快就從朱公子的視線中消失。
而朱公子並不以為意，含笑站在原地，摺扇輕搖，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又或者是在等誰。
好一會後，馬臉大漢居然又折返了回來，笑著走到朱公子面前，「幸不辱命。」
朱公子哈哈一笑，摸出一錠銀子拋給馬臉大漢，飄然而去。
第二章 小嬌娘如願以償，大相公陰謀得逞
倚翠樓，燈紅酒綠，觥籌交錯。
寇白門沒精打采地坐在樓上，關著門，一點都不想出去應酬。
這幾天來，她腦子裡面全是朱公子的影子，為此她還埋怨了斗兒好多次，為什麼不要她多說上兩句。
「我的姑奶奶，你就出來陪一下嘛。」老鴇在門外輕聲細語地說。這也就是寇白門，換做其他姑娘，恐怕她早就喊人進來毆打了。
「我還想再休息一天。」寇白門懶洋洋地說。
「看來，只能讓朱公子失望了。」老鴇嘆息著。
朱公子？寇白門頓時起身開門，「哪個朱公子？」
老鴇指著樓下，「就是那個。」
順著老鴇手指的方向望去，樓下那翩翩公子不正是那晚救她的朱公子嗎？
而朱公子也似感受到了寇白門的目光，抬頭相望，兩人目光交織，難捨難分。
在老鴇的提醒下，寇白門這才回過神來，下去後跟隨朱公子來到單獨小院，互訴衷腸後，兩人共赴巫山如膠似漆。
雲雨後，朱公子斬釘截鐵地說：「我要替你贖身。」
寇白門心中感動：「替我贖身可是需要很多銀兩哦。」
「為了你，哪怕是傾家蕩產，我也願意。」朱公子這番話，頓時讓寇白門熱淚盈眶。
朱公子說到做到，當即去跟老鴇商量，老鴇就這麼一棵搖錢樹，自然不肯。
沒想到這個朱公子居然是皇族身份，找來當地官僚名流居中調停，最後花了一大筆銀子，終於如願以償。
寇白門出嫁那天晚上，金陵滿城轟動，一來，寇白門是驚艷秦淮的名妓，二來，寇白門的嫁妝甚為豐厚，光是陪嫁的馬車就有三十多輛，這些都是她歷年積蓄所得。
洞房花燭夜，寇白門更是拿出了一個錦盒，裡面全是黃燦燦的金子，「相公為我贖身傾家蕩產，我自不會吝惜這些身外之物。」
新婚後第二個月開始，朱公子回家的次數逐漸減少，寇白門問其故，回答說現在戰亂，他身為皇族自然要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寇白門也就沒當回事，直到那天下午，昔日好友胭脂找上門來。
見到寇白門，胭脂還是跟之前一樣稱呼：「姐姐，有個事情我得告訴你！」
「妹妹何事？」
「朱公子最近天天在倚翠樓。」
寇白門笑了笑：「他們男人談論國家大事，想來也就只有這些場所了。」
「他還要我陪他過夜！但我沒同意。」胭脂脫口而出。
寇白門臉色微變，最終苦笑搖頭，「或許，他只是覺得你跟我很熟悉吧。」
胭脂看著寇白門，沒有再說什麼。
當寇白門送胭脂出門的時候，笑著說：「妹子，以後沒事就來看看姐姐，姐姐一個人在家，很是寂寞呢。」
胭脂終於忍不住，低聲說：「我看到馮公子跟朱公子好像很熟的樣子，你最好留意下。」
馮公子？寇白門有些吃驚，當初就是馮公子告訴他，廢廟中住有一個毆打妻子的流浪漢，然後她才會被歹徒抓住，想不到他跟朱公子也認識？
微一尋思，跟胭脂耳語了一番。
當晚，朱公子再次來倚翠樓買醉，跟他一起的還有馮公子，兩人在包廂內飲酒嬉戲，不久，門外又進來一人，卻是那晚的馬臉大漢。
揮了揮手，朱公子將姑娘們都喝退，這才笑著說：「多謝兩位相助，我才有今天的好日子。」
馮公子跟馬臉大漢都是哈哈大笑，馮公子更是笑著說：「主要還是朱大人神機妙算，不過，我等都是沒有想到，寇白門居然有這麼多積蓄。」
朱公子笑著說：「想我朱國弼身為皇親國戚，居然也要靠女人養活，真是慚愧。對了，這幾天我又物色到了下一個目標，是寇白門的好友，叫胭脂，諸位再幫我一次，定不會虧待。」看其言語神態，又何曾有半分慚愧。
「一定一定！」包廂內一陣狂笑。
此時，隔壁的寇白門貼著木板牆將這些話聽了個仔細，絕美的臉上，兩行清淚滾滾而下。
第三章 寇白門如夢方醒，朱國弼機關算計
寇白門回到家中，還沒想到如何應對此事，戰火突然就燒到了金陵城，平日里談論家國大事的朱公子，卻第一時間就帶著金銀細軟家眷逃出金陵。
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鄉鎮躲藏了兩年的朱公子終於還是被清兵抓住，被押到京城軟禁。
而寇白門，因為這兩年一直在朱公子身邊不離不棄，自然也被抓到京城。
過了幾個月的囚禁生活，朱公子突然將寇白門以及婢女斗兒叫到一旁，說：「眼下天下已定，我對朝廷也用處不大，他們答應我，只需我付出兩萬兩黃金的贖金，就能回歸自由之身。但這麼大的金額我此生無望湊齊，你們兩人跟了我這麼多年，一直對兩位心有愧疚，所以，我打算將兩位賣去青樓，雖然苦了點，但也不至於餓死，而我，將在送走兩位以後，點火自焚。」
寇白門大為感動，抽噎著說：「相公不必如此，你放我跟斗兒回金陵，這兩萬兩黃金就包在我身上了。」
朱公子露出極為驚訝之色，最終苦笑，「如果你們能逃回金陵，那自然更好，至於籌備黃金的事情，休得再提。」
寇白門卻是心意已決，跟斗兒收拾好行李，毅然告辭，還沒出城門，突然想起還有東西沒帶，轉身回府，卻無意中看到朱公子跟那馬臉大漢在房間喝酒。
「朱公子，朝廷要你兩千兩黃金贖金，你一傳話就變成了兩萬兩，還來了一招苦肉計，寇白門那賤皮子又得為你奔走借錢，高，真是高！我等粗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馬臉大漢一臉欽佩。
「還得麻煩你跟她們回金陵才行，如果他們不去籌錢，你就殺了她們。哈哈，老規矩，決不會虧了兄弟你。」朱公子露出了得意的獰笑。
窗外，寇白門全身冰冷，悄然退了出去。
……
金陵城內，寇白門四處求助，找到胭脂等昔日姐妹，一番商議後，眾女子紛紛慷慨解囊，你一千我兩千，很快就湊齊了兩萬兩黃金，叫人捎信給朱公子，要他派人過來取黃金，坦言自己已沒錢請鏢局押送，而那馬臉大漢一直在旁邊暗中監督，親眼看到寇白門四處籌錢，對黃金來歷自是深信不疑。
聽聞寇白門籌到了黃金，朱公子大喜，變賣家當湊齊重金請了京城鏢局，將黃金拉回京城。
然而，就在朱公子上繳黃金贖身時，清廷官員冷笑著表示，這都是外麵包了一層金皮的鉛塊。
因為欺上瞞下，朱公子被朝廷斬首，而馬臉大漢作為幫凶，發配邊疆。
秦淮倚翠樓，寇白門手端酒杯遙望北方，黯然嘆息，「當年你用銀子贖我出青樓，如今我也用銀子把你贖回，你騙我多次，我騙你一次，從此你我互不相欠。」
言罷，一口飲盡杯中酒，兩行清淚，緩緩流過臉龐。
TAG:作家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