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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歸航的紅色年輕戰鷹:1位「八路軍」青年戰士的抗日空戰

永不歸航的紅色戰鷹——

一位「八路軍」戰士的抗日空戰

本文作者為煩惱的愛,主編為薩沙,如果轉載請務必註明

煩惱的愛是薩沙的老友,友情頂一下。

老薩前段時間批評了我(薩沙:你**的樣子,很有我當年的神韻),說我只寫國軍的抗日空戰,從來不寫八路軍的抗日空戰,這樣很不好。我聽後深感慚愧,於是決定今天給大家講述一個「八路軍」戰士的抗日空戰故事。

我們都知道在抗日戰爭中國軍主要負責正面戰場的作戰,而八路軍、新四軍則主要負責敵後戰場的作戰。

八路軍、新四軍裝備低劣,在整個抗戰期間連幾門像樣的火炮都沒有,更別說坦克、裝甲車了,飛機則是想都不敢想的裝備。

除了夜襲陽明堡外,我們可能很少有將八路軍與日軍航空部隊聯繫起來的機會。然而,在漫長的抗戰中,還是湧現出了一位中國共產黨的優秀空軍戰士——鄭少愚。

鄭少愚,1913年10月出生於四川省(達州市)渠縣鮮渡鄉。1930年,考入黃埔軍校第8期。在校期間,他深受同為四川老鄉的共產黨員同學的影響,思想上得到很大的進步。然而,這些思想進步的學生,則不被校方所能容忍。此時正值入伍生訓練結束,鄭少愚與這批20多名同學外出旅遊,在返校的火車上,他們與憲兵發生糾紛。

鄭少愚首先站出來代表大家與憲兵理論,結果回到學校後,卻被校方因故全部開除。根據《空軍忠烈錄》記載,當時校方是以「未購買車票」為由,對鄭少愚予以開除處理。

鄭少愚被開除後並不氣餒,1933年,他又考取的筧橋航校第3期驅逐科。畢業後,由於成績優秀,鄭少愚被留校任教。而正是在鄭少愚留校任教期間,他的人生迎來了一個重大的轉折。

1935年4月,胡春浦按照黨組織的安排,來到杭州,準備發展鄭少愚加入中國共產黨。胡春浦是鄭少愚的同鄉兼多年的好友,早在中學時代,關係就極其密切。

當時鄭少愚與他分讀不同的中學,但鄭少愚時常經濟窘迫,胡春浦則會在每月給他的信件中順帶寄去一塊錢,作為鄭少愚的零花錢。

鄭少愚入學黃埔軍校後,與同校的老鄉、共產黨員吳懋德來往密切,思想進步很快。按照當時的慣例,本應該由吳懋德直接發展鄭少愚入黨。但黨組織出於謹慎的考慮,同時也為了考驗剛入黨不久的胡春浦,最終決定由胡春浦來秘密發展鄭少愚入黨。胡春浦號稱「成都余則成」,是一位傳奇式的地下特工。

他最終不負眾望,成功地讓鄭少愚成為了一名中共黨員。鄭少愚入黨後,多次出色地完成了黨組織交給的任務,將當時航校的組織結構、人員組成、裝備情況等情報交給胡春浦。

空軍在三軍中是國民政府最重視的一個軍種,堪稱蔣介石的嫡系軍種,共產黨要想向空軍滲透是極其困難的一件事。歷史也證明了這一點:在抗日戰爭勝利前,空軍一線作戰部隊中僅有鄭少愚這一名中共黨員。

為了保護空軍中的這一支獨苗,黨組織規定只由胡春浦與鄭少愚單線聯繫,鄭少愚的黨組織關係也只由胡春浦一人掌握。

西安事變後,國共開始了第二次合作,共同抗日。日本早已覺察到這種動向,開始蠢蠢欲動,準備全面侵華戰爭。1937年2月,鄭少愚在給他的航校同學兼好友羅英德的信中寫道:「暴日蠶食,已至華北,看來戰事即將爆發,我們有用武之地了,…我已向校方請求調赴部隊…」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鄭少愚此時已在空軍第四大隊22隊擔任分隊長一職。8月14日,第四大隊與日軍海航的鹿屋航空隊爆發了全面抗戰以來的首次空戰。在大隊長高志航的率領下,第四大隊一舉擊落日軍3架轟炸機,而鄭少愚在此戰中獨立擊落日機一架。

根據國民政府資料記載:8月14日當天,由於之前飛機故障而在廣德機場加油後趕往筧橋機場的第四大隊22隊也在空中遭遇了淺田機隊,分隊長樂以琴欲率隊攻擊,但由於隊長黃光漢沒有接到上級命令,不敢下令截擊,眼睜睜的看著敵機溜走了。等22隊抵達筧橋時,此前的新田編隊已經逃跑了,分隊長鄭少愚不甘心這樣空手而歸,駕駛霍克Ⅲ戰機向錢塘江方向去搜尋敵機,恰好遇到了已在廣德投彈完畢返航的淺田機隊。

鄭少愚咬住飛在後面的第2編隊2號機,猛加油門上前開火,擊中了敵機右發動機和機翼油箱,發動機立即停車,但油箱僅漏油並未起火。該機被飛行員小川一空曹勉強駕駛著逃離了戰場,後在台灣基隆外海墜毀。

8月15日,為報復中國空軍,日海航部隊出動鹿屋隊新田少佐指揮14架96陸攻,木更津隊林田少佐指揮20架96陸攻,第二空襲隊出動16架94艦載轟炸機、13架96艦載攻擊機、16架89艦載攻擊機,第四空襲隊出動9架95水上偵察機,共計88架,以及第八戰隊、第一水雷戰隊、「出雲」號上的艦載機近100架向我沿海一帶的空軍基地發動了瘋狂的進攻。

鄭少愚此戰表現極其出色,他先是與僚機張光明合作,兩人分別擊落一架日軍89式輕轟炸機。張光明曾回憶道:「…再接近時,已認定為機群。辨認為大型雙翼四架機群…我由前側方進入攻擊,用12.7mm大口徑槍發射十餘發子彈,該機立即著火下墜…在轉彎時,見另一架敵機著火下墜。攻擊之友機脫離在我同一方向空域,接近時,見機身編號為2204,乃分隊長鄭少愚…」接著他又配合21隊隊長李桂丹合作擊落一架日轟炸機。此戰我軍擊落、損失日機18架,而日方記載被擊落14架、重傷6架。

此後,鄭少愚又多次執行對地、對艦攻擊任務,有力地支援了淞滬會戰中的陸軍部隊。9月4日上午11點30分,第四大隊23隊隊長毛灜初率四大隊、五大隊共9架霍克Ⅲ戰機,前往上海一帶驅逐敵轟炸、偵察機,掩護陸軍作戰,結果在羅店上空遭遇日海航10餘架驅逐機。

在激烈的戰鬥中,五大隊24隊隊員喬志雲駕駛的2409號機被擊傷,迫降於無錫附近,機損人輕傷。而鄭少愚駕駛的2209號戰機則遭到4架日機的圍攻,寡不敵眾,戰機油箱被擊中起火,迫降於楊林口附近。

此戰中,鄭少愚的戰友們都以為他回不來了,呂基淳曾回憶說:少愚由羅店上空苦戰至崑山,為數架敵機所環攻。照理,兩三個敵人不是少愚的對手,然而究竟數量上相去太遠,所以這次吃了虧。那時他自己(註:指呂基淳)也為敵機困迫著,待他趕來救圍時,少愚的飛機已中彈在空中燒著,以往少愚曾受傷而沒死,這回,據呂基淳判斷,怕不會再回來了。

然而,值得慶幸的是,鄭少愚這次只是機焚人重傷。他的手、面部、頭部均被燒傷,腿部也中彈,被我軍士兵奮力救出,緊急送往蘇州重傷醫院救治,後轉至蕪湖戈磯山醫院。

鄭少愚的同學兼戰友羅英德曾回憶:「少愚雖然受了重傷,精神依舊壯健,從未一變他堅毅的氣質,陰毓璋醫生替他鉗取腿上子彈時,未曾用麻藥,他額上雖然冒出汗珠,但無一點痛苦的表情。因為他精神旺、耐性好,所以復健進步得非常快…唯一的憾事,是原本頗為翩翩的美少年,現在卻成了電影中的科學怪人,因此,害得他怕看鏡子。」

鄭少愚由於面部被燒傷毀容,使得他此後幾乎再也沒有照過相,因此我們目前所能看到的鄭少愚的照片極少,且幾乎均是抗戰爆發前所拍攝的。

1938年1月,鄭少愚的傷勢還未痊癒就返回了第四大隊,並因作戰英勇,戰功卓著,晉陞為第四大隊22隊的副隊長。

1938年2月17日,第四大隊21隊、22隊奉命進駐漢口王家墩機場。次日,日海航12架96艦戰來襲王家墩機場。第四大隊大隊長李桂丹率11架伊—152戰機起飛迎敵,其中李桂丹、鄭少愚、張光明、巴清正為第一編隊,首先起飛。

由於空襲警報來的太遲,這支四機編隊剛起飛三分鐘,高度還只有1500尺左右,就遭到了12架日機從後上方的偷襲。敵機僅一次攻擊,我編隊三機均被擊中,只有駕駛3號機的張光明由於提前發現日機的偷襲,他踏舵向左側滑逸出,幸運的沒有中彈,躲過了第一波的攻勢。

接著,多架日機又對張光明圍攻十餘次,張光明機智應對,在極為不利的情況下,反擊擊落一架96艦戰後,飛機受傷迫降於機場中,後經檢查,飛機中彈高達219發。

然而另三機則未能如此幸運,大隊長李桂丹駕駛的一號機被日海航12航空隊的小林二空曹和橋本二空曹聯合擊中油箱後,當即起火爆炸,人機同殉於漢口舵落口。

李桂丹剛接替此前犧牲的高志航,擔任第四大隊大隊長還不到3個月時間便壯烈殉國,年僅25歲,他同時也是最年輕的一位第四大隊大隊長。

三號機的駕駛員巴清正也身中數彈殉國,只有鄭少愚的飛機僅中一彈,但那顆子彈竟然打斷了飛機方向舵的操縱索,飛機當即失去操縱作用,翻滾下墜。此時,鄭少愚沉著冷靜,奮力駕駛飛機緊急迫降於機場中,最終飛機由於實在無法操縱,在降落時翻滾損壞,幸而人只受了輕傷。

此後,鄭少愚又參加了武漢保衛戰的其他戰役以及徐州、蘭封、南昌、馬當、九江等前線的作戰。1938年11月,鄭少愚隨第四大隊奉調西北,在甘肅、新疆等地接收蘇聯援華的第二批飛機並休整、輪訓。

1939年春,鄭少愚隨第四大隊調回重慶,負責陪都的防空任務。5月3日,日海航第2聯合航空隊第13航空隊的21架96陸攻會同第14航空隊的24架96陸攻,共45架轟炸機來襲重慶。駐廣陽壩機場的第四大隊25架伊—152會同駐成都的第五大隊12架戰機升空攔截。此時的鄭少愚已升任第四大隊23隊隊長一職,他率9架伊—152在重慶上空發現日機群的蹤影,由於當日霧大,視線不良,不能分辨敵隊形,導致我軍飛機正對敵大編隊來襲方向。

鄭少愚當即率隊緊急調整後,佔位作正前方攻擊。上層日機高於我軍飛機50米,鄭少愚決定先攻擊敵總領隊機,並攻至最近距離。因我軍飛機在日機下方有15度夾角,故從其下方脫離,再由其後向上作180度轉彎,但此時我軍隊形已散,變為各自攻擊,每機平均反覆攻擊3次。

日軍此次投入的96陸攻是其最新改進型96陸攻22型(G3M2),增加了大水泡式的機槍塔,能夠360度旋轉,但是該機仍然存在死角。在鄭少愚等人的奮勇攻擊下,2架帶傷逃竄的日機開始冒煙,一前一後地墜落。

此戰,我軍共擊落3架日機,日方承認損失2架。但日機仍然投彈成功,造成了重慶市區的重大傷亡。

5月4日18時,日軍27架96陸攻再次攜帶大量燃燒彈襲渝,由於我方機場沒有夜航設備,戰機攔截不及,被迫在黃昏前降落。連續兩天的轟炸,讓重慶市民「死亡者達三千餘人,傷亡共達五千餘人。」同時被炸的還有外國教會以及英國、法國等各國駐華使館,連掛有納粹黨旗的德國大使館也未能倖免。

此後的5月9日、12日黃昏,日海航多架96陸攻再次來襲。我空軍大部分裝備的伊—152戰機,速度慢、火力弱,綜合性能差,加上日機多採用夜襲和大機群編隊的戰術,使得攻擊日轟炸機非常的不容易,多次空戰都未取得顯著戰果,致使重慶的老百姓以為空軍不敢飛、懼戰,對空軍極為不滿。

鄭少愚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他在此後的一次23隊隊內會議上,曾悲憤地說道:「我提議與敵機相撞,同歸於盡,不論白天或夜間,只要捕捉到機會,我願意第一個撞敵人的領隊機,各分隊長撞敵機的小隊長,各僚機撞敵人的僚機。」23隊集體通過了這一決定,這是一個只有該隊成員才知道的秘密,若干年後才由當時擔任會議記錄的鄭松亭對外披露。然而由於伊—152戰機的速度過慢,空軍又普遍缺少氧氣瓶,致使戰機無法保證足夠的飛行高度,鄭少愚提議的這個視死如歸的戰鬥計劃,最終還是未能實現。

1939年11月桂南會戰爆發,鄭少愚此時已升任第四大隊副大隊長,12月中旬,他率隊參加崑崙關戰役。12月30日,日海航第12航空隊艦戰分隊長相生高秀大尉率5架96艦戰,會同駐南寧機場的第14航空隊的13架96艦戰,共計18架戰機來襲柳州機場。我駐柳州機場的第四大隊由大隊長劉志漢率領17架伊—152戰機,會同蘇聯航空志願隊16架伊—152戰機、9架伊—16戰機,共計42架戰機起飛迎敵。

這是1939年度最大規模的一場空戰,鄭少愚此戰率領8架戰機在繞場巡邏至機場西南角處,發現一架96艦戰搖動機翼,似在指揮作戰,於是他隨即示警並射擊三次。此時鄭少愚機群的後上方突然出現12架日機向其發動偷襲,雙方隨即展開格鬥。鄭少愚首先向一架日機射擊四次後,當即見其冒白煙下墜,正當他觀察敵機墜落地點時,忽遭另一日機偷襲,鄭少愚「右足趾被敵彈擦傷」,這已是他的第四次負傷了。

此戰,我軍擊落日機3架,另有3架日機疑似擊落,我方毀傷戰機12架。日方則宣稱擊落中國戰機14架。

時間進入到1940年,為了摧毀中國人民的抗戰意志,日軍開始加大對重慶的空襲力度,已擔任第四大隊大隊長的鄭少愚又一次的站在保衛陪都上空的第一線。

7月4日,日轟炸機三批來襲,鄭少愚駕駛2101號伊—152機,率31架戰機迎敵,重傷日機2架。

7月5日,日轟炸機三批再次來襲,鄭少愚駕駛2323號伊—152機,率23架戰機迎敵。

7月8日、16日、22日、31日、8月3日,日機瘋狂來襲重慶,均被鄭少愚率隊擊退。

為了對付日軍高強度的轟炸,空軍官校的閻雷教官發明了一種用小降落傘懸系的「浮游炸彈」,專門用於對付日軍的轟炸機群。

1940年8月11日,日海航90架轟炸機分兩批從武漢起飛來襲重慶,我軍29架戰機起飛迎敵。鄭少愚率王廣英、高又新、王玉琨、鄭少亭、洪奇偉駕駛6架伊—152戰機,各攜帶4枚「浮游炸彈」在6000米高度、敵機編隊前方200米、上方60米處投放該彈。日軍從未見過這種炸彈,編隊隨即被這些突如其來的爆炸打亂,鄭少愚趁日機混亂之際,率隊發動猛烈攻擊,當即擊落日機一架墜於渝市近郊,又追敵至石柱上空,再次擊落一架,墜落於雙慶鄉。

次日,日機兩批90架再次來襲,鄭少愚駕駛2326號伊—152機,率29架戰機迎敵。此次部分戰機攜帶「浮游炸彈」參戰,在綦江上空,這批戰機發現了日機36架正疾向東飛,由於我機速度較慢,只有一架戰機得以接近日機並投放「浮游炸彈」,但因炸彈太少,未獲戰果。

日軍此後改變戰術,將大編隊的密集隊形,改為兩機小編隊的鬆散隊形,使得中國空軍的這一戰法完全失效。

1940年9月13日,日海航最新型零式艦載戰鬥機首次在中國上空與中國空軍驅逐機部隊交手。

是役,第四大隊大隊長鄭少愚駕駛2101號伊—152戰機,作為總領隊兼第一群領隊,率33架戰機(註:此戰,我軍實際與零戰交手的戰機之有25架。)在璧山上空與進藤三郎大尉率領的日海航第12航空隊的13架零戰展開激戰。

此時,我伊—152機群在4500—5500米高度,伊—16機群在6000米高度,而日機則在6500米高度。日軍利用高度優勢向我機群發動偷襲,由於日機的零戰在性能上與我軍裝備的蘇制戰機存在代差優勢,導致我軍此戰處處被動,損失慘重。我軍空戰損失13架,迫降損失11架,合計24架。

犧牲10人,受傷8人,而日機無一架被擊落。

日方更是宣稱擊落我機27架。

鄭少愚在此戰中第五次受傷,他的右手和左足均中彈負傷,座機更被擊成重傷。他雖然受傷,但依舊錶現英勇。根據《空軍第一路司令官毛邦初關於敵我空軍交戰情況的戰鬥要報》(1940年9月13日)中記載:「總領隊鄭大隊長雖手足均受彈傷,但仍奮勇迎敵,援救友機多架,戰鬥終結,掩護各機飛返遂寧。」

「璧山空戰」是中國空軍至抗戰以來的首次慘敗,此戰之後直到1941年12月的珍珠港事變爆發,中國空軍始終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第四大隊23中隊副中隊長王殿弼在「璧山空戰」的前幾天剛向大隊長鄭少愚請假回去結婚。

婚後七天(9月13日)他一大早就起來,雇了一部人力車,急急忙忙地向溫江機場趕去。

一路上還在慶幸自己的運氣不錯,在婚假的一周中,並未聽到發生空戰的消息,幸而,還能趕回去參加這次戰鬥行列。結果剛到機場門口,就看見全部飛機陸續起飛,他斷定是有了敵情。到達隊部後,等了三個小時卻不見飛機回航,知道是發生問題了。隨後在電話中獲悉,重慶上空遭遇了空前的大會戰。當天白市驛空軍眷區內飛行員的太太們,更是心急如焚,直到夜晚查出犧牲者的名單後,一片凄慘的哭叫聲,震撼整個眷區。第二天,王殿弼就帶著新婚未出十日的妻子,到醫院去看望那些斷腿殘臂的袍澤。

曾任鄭少愚僚機的空軍英雄張光明後來也回憶道:「得知眾多戰友獻身,大家難過得連晚飯也不想吃,一門心思想要報仇。」被搶救到重慶黃山空軍醫院救治的大隊長鄭少愚得知那麼多戰友殉國後,不顧身上有傷,掙扎著要下病床,馬上要求出院重返戰場。經醫護人員勸阻,他在病床上號啕痛哭著說:「我對不起弟兄們!我發誓,血債要用血來償,不消滅仇敵我死不瞑目!」

鄭少愚由於受傷,暫時離開了作戰部隊,來到成都養傷。早在1940年1月,鄭少愚在柳州受傷後到成都養傷時,就碰上空軍參謀學校首次招考,於是他參加了初試,並順利考上。此次到成都養傷,恰巧又遇上空軍參謀學校的複試,於是再次順利通過。他曾用開玩笑的口吻對朋友說道:「我底運氣還不差,每一次都讓我有這機會到成都來參加。」

空軍參謀學校是國民政府為培養空軍中高級指揮官所專門開設的一所學校。鄭少愚則是該校的第一期學員。(第一期原計劃招收50名學員,結果招了70名,於是決定另20名作為第二期學員,屆時不再招生。),經過一年時間的刻苦學習,他最終以第一名的成績順利畢業。而他那篇名列第一的畢業論文,更是詳細地計划了中國空軍的建軍問題。這說明了,鄭少愚此時的眼界與格局,早已非一般空軍指戰員所能比擬。

1942年2月1日,鄭少愚在空軍參謀學校第一期畢業後擔任空軍驅逐(機)總隊少校2級總隊附兼第四大隊大隊長。4月,鄭少愚隨第四大隊前往印度卡拉奇,接收美製P-43A-1「共和」戰機。此時,他又被任命為中美空軍聯合指揮部副指揮官(註:指揮官為陳納德),只等他回國後就任。然而就在此時,不幸發生了。

1942年4月22日,鄭少愚駕駛一架P-43A-1戰機,從印度回國途經澤波爾上空時,飛機突然起火墜地,鄭少愚不幸殉國,年僅29歲。

P-43A-1「共和」戰機是P-47「雷電」戰機的前身。這款戰機雖然高空性能較好,但其它設計則較為糟糕,導致性能極不穩定,尤其是燃料供應系統和制動系統有嚴重缺陷,其臨時增設的自封式油箱效果奇差,燃油滲漏嚴重,飛機往往在空中自行起火燃燒,而鄭少愚則不幸成為了這款飛機糟糕設計的第一位犧牲者。

鄭少愚在殉國前已與一位吳姓小姐訂婚,本準備在回國後的1942年5月完婚,連結婚禮物和所需物品都已準備好,未曾想到4月22日便遭遇不測。1943年9月4日,國民政府追贈鄭少愚為空軍中校。

鄭少愚在空戰中擊落了多少架日機呢?根據《空軍忠烈錄》記載:「26年814他擊落敵機1架…28年5月3日他在重慶擊落日機2架…他獲頒陸海空軍獎章和3星星序獎章。」鄭少愚榮獲過3星星序獎章,這表明官方確認他至少獨立擊落過3架日機。然而,筆者認為官方記載的鄭少愚獨立擊落3架日機的戰役細節均值得商榷。

首先是37年「8.14」中日首次空戰,幾乎所有台灣和大陸的資料均記載鄭少愚單機追擊在廣德投彈完畢返航的淺田機隊小川一空曹駕駛的96陸攻,導致其戰機重傷後在台灣基隆外海墜毀(註:具體戰況見上文)。

然而,根據鄭少愚僚機張光明的回憶:當時只有他與另一位分隊長樂以琴,雙機向錢塘江口方向攔截當時向筧橋機場空襲的日軍新田機隊,而非淺田機隊,且在時間上也無法匹配,鄭少愚更是不可能單機脫隊進行追擊。張光明認為擊落小川一空曹駕駛的那架96陸攻的應是當時在廣德機場上空單機迎戰日軍9架戰機的周庭芳教官。

《空軍忠烈錄》記載:「28年5月3日他在重慶擊落日機2架。」其實這兩架戰果也不成立。根據1939年5月3日當天的空軍戰報原文記載:「擊落敵機3架,兩架落四坪場,一架羅江北陳灘,但據防空情報所報稱敵機7架未回,因中國飛機攻擊次數過多,擊落之敵機不知系何人射中。」(註:具體戰況見上文)

那麼鄭少愚沒有獨立擊落過日機嗎?當然不是,鄭少愚在1937年8月15日的戰鬥中與僚機張光明分別獨立擊落一架日海航89式輕轟炸機,隨後他又與李桂丹合作再次擊落一架。(註:具體戰況見上文)張光明作為當日鄭少愚的僚機,在他的回憶文章中證實了這一戰績,並且其官方戰歷、戰功登記錄均可相互佐證。

筆者還發現,鄭少愚在1939年12月30日的柳州空戰中,疑似獨立擊落一架日機。(註:具體戰況見上文)根據當時我軍戰後總結:「與敵戰鬥機18架空戰,擊落敵機3架,中國飛機毀傷13架,另有3架疑似,墜機未查獲,計鄭少愚副大隊長擊落敵機1架,…協同擊落日機兩架…」但在《桂南會戰空軍戰史輯要初稿》(1939年11月—1940年1月)中的《桂南會戰空軍戰鬥成果統計表》則顯示:鄭少愚此役是和其他4名隊友一起擊落6架日機(其中3架地點尚未查獲),其備考中還特別註明:「系各員合力擊落」。

因此,鄭少愚的真實戰績應為:至少獨立擊落1架日機,另可能獨立擊落1架,而其合作擊落日機的戰績則已無法考證。

由於戰局的混亂,以及空軍轉戰多地作戰的因素,導致鄭少愚曾一度與黨組織失去聯繫。直到1938年7月,胡春浦到漢口,先後4次向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中共長江局)的葉劍英、李克農等領導彙報,最終其身份才得以重新承認,並決定仍由胡春浦單獨與之聯繫。此後,中共南方局的主要負責人周恩來、董必武等領導均知道鄭少愚這一特殊身份。周恩來還曾在武漢和重慶,兩度接見鄭少愚。

鄭少愚成為中共地下黨員後,為了更隱蔽地開展黨組織交辦的工作,其個性也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從以前的衝動張揚,變得愈發內斂含蓄。他在黃埔軍校讀書時,敢於首先站出來代表同學與憲兵理論。而到了8.15空戰時,面對樂以琴獨霸戰績的宣揚,則並未上前理論。8.15空戰中,鄭少愚與張光明各擊落一架日機,而樂以琴和另兩架友機則擊落另外兩架日機。但樂以琴返場後宣稱他擊落了4架戰機,把鄭少愚與張光明的戰績都給囊括去了。鄭少愚與樂以琴同為22隊分隊長,兩人職務相同,要是換了其他人,早就上去找樂以琴理論了。但是張光明卻回憶:「有人外向豪放,有人內向收斂,我的兩位分隊長樂以琴、鄭少愚分屬不同的類型。猶記當日返場,樂以琴興沖沖的宣稱擊落4架敵機,我與鄭少愚相對的會心微笑不語,心中想的大概都一樣,飛機都被你一人打光了。」

鄭少愚深知其在空軍中對黨組織的幫助很少,同時考慮到黨組織的經濟困難,於是當1935年他還在航校任教時,便將其60元的月工資,自願拿出一半(30元),用於繳納黨費。當時的黨章規定,黨員月收入在60元以下的須交黨費1元,80元以下的須交黨費3%。按照黨章規定,他其實只需要繳納1.8元的黨費就夠了。羅英德曾在文章中寫道:「那個時期——僅僅是那個時期——少愚是比較沉默而嚴肅的一人。每月發餉後,他總是留下10元郵票錢,其餘的都寄給窮朋友。」其實羅英德哪裡知道,鄭少愚工資的大頭都交給了黨組織,寄給窮朋友只是一種託詞而已。

鄭少愚不但是一名優秀的共產黨員,更是一名極其優秀的空軍指戰員。早在1935年航校任教期間,他就在《空軍》雜誌上發表了《驅逐機攻擊重轟炸機之研究》。其在空軍參謀學校榮獲第一名的畢業論文,更是以中國空軍未來的發展與建設作為重點來加以思考。

然而,鄭少愚死的實在是太早了。在1942年4月,鄭少愚準備前往印度接機時,周恩來就曾指示他,盡量爭取不到印度。但是鄭少愚知道,自己已是空軍驅逐(機)總隊少校2級總隊附兼第四大隊大隊長,並且很快就將就任中美空軍聯合指揮部副指揮官一職,他的職務已經可以比肩高志航了,以後可能不會再在第一線飛行了,所以他決定最後再飛這一次。於是他托胡春浦向周恩來答覆:「就這一次,今後的職責不允許我到一線了。」只是這一去,鄭少愚就再也沒能回來了。

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就極為重視發展自己的航空人才。上世紀20年代初,就多次派員進入廣東航校學習飛行,並派遣優秀黨員赴蘇聯留學航空。(註:這其中的王勛回國後改名王叔銘,並脫離共產黨,加入國民黨,抗戰中他成為了空軍高級指揮官中的第三號人物,並曾任台灣空軍總司令。)1938年,黨中央還派遣多人前往當時盛世才控制下的新疆學習飛行,其中部分人員還掌握了駕駛伊—152、伊—16戰機的飛行技能,只是由於此後盛世才的反共立場,這些人均被關入了監獄,無緣參加抗日空戰。因此,在整個抗日戰爭中,鄭少愚成為了唯一一位參加過對日空戰的中國共產黨黨員,也算是唯一一名「八路軍」的空戰飛行員了。

國共兩黨均對鄭少愚這位優秀的空軍指戰員非常重視。鄭少愚早在1935年就加入中國共產黨,中共高層對其革命經歷了如指掌,周恩來甚至還曾意定由鄭少愚來組建今後新中國的空軍部隊。筆者認為,以鄭少愚的革命經歷和在國軍空軍中的所取得的成就,如果他能活到新中國成立,那麼由他來擔任新中國空軍副總司令一職,應該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如果拋開他中共黨員的身份不論,他在國軍空軍中的仕途則會更加順利。鄭少愚出自號稱「空軍中的黃埔軍校」——筧橋航校,校長是蔣介石,他可謂是天子門生。其一加入作戰部隊就在號稱「中國的皇家空軍」、「嫡系中的嫡系」——第四大隊中服役。而一到第四大隊後,他就沒挪過窩,從分隊長一直干到大隊長。此後又從空軍的最高學府——空軍參謀學校,以第一期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此後更是擔任了空軍驅逐(機)總隊總隊附和中美空軍聯合指揮部副指揮官。如果他不死,以他同期同學羅英德等人的經歷來看,他擔任台灣空軍總司令一職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筆者很早以前就知道鄭少愚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還曾在某本資料上看到過他因某些親共行為而被當局在重慶拘押過,只是後來查無實證而被無罪釋放的記載。但當我真正提筆開始寫這篇文章時,我才發現,其實我對他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而他身上的秘密又實在是太多了。

台灣方面,對鄭少愚出生年月的正式記載為1913年10月,也就是說他年僅16歲便考入了黃埔軍校。而大陸方面幾乎所有的資料均記載其出生年月為1911年10月。(註:只有《藍天碧血揚國威——中國空軍抗戰史料》一書中的記載與台灣一致。)鄭少愚的婚姻其實也是一個謎,今後我會專門刊文講述。等等還有很多謎團,由於篇幅所限,這裡就不一一列舉了。而這可能就是鄭少愚所謂「潛伏者」的特性吧,始終迷霧重重,讓人無法看透。

鄭少愚曾對羅英德說過,在空戰中,敵人決打不死他。敵人確實沒有打死他,但他最終還是死了,死於飛行事故,死於盟友援助的那架P-43戰機。寫到這裡,筆者不禁再次感嘆,鄭少愚死的實在是太早了。

1942年6月,胡春浦以「四川省國民黨黨部秘書」的身份回到鄭少愚的故鄉——四川省(達州市)渠縣,借「悼念民族英雄抗日軍人」的名義,為鄭少愚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追悼大會,並在鮮渡鄉樹立了「少愚碑」。胡春浦又再次聯名申報,經國民政府批准同意後,四川省政府將鮮渡鄉改名為「少愚鄉」。解放後,由於鄭少愚地下黨員的身份長期無人知曉,1950年,人民政府將「少愚鄉」改回鮮渡鄉。1958年,「少愚碑」被擊碎丟棄。鄭少愚被作為國民黨的反動軍官對待,其家人在歷次運動中備受牽連。直到撥亂反正後的1981年11月27日,渠縣人民政府才追認鄭少愚為革命烈士。今天的渠縣博物館中還成列著鄭少愚的銅像。

鄭少愚雖然殉國了,但他的同學、朋友和戰友們卻從不曾忘記他。1943年,羅英德(鄭少愚的同期同學兼戰友,曾任空軍第五大隊大隊長、台灣空軍上將。)寫下了那篇著名的《紀念鄭少愚同學》一文,《中國的空軍》雜誌總第64期予以全文刊發。然而筆者認為《中國的空軍》雜誌1942年第二卷第七期刊登的《懷少愚》一文,是寫鄭少愚最好的一篇文章。這篇文章的作者署名為「南波」,這很明顯是一個筆名。

板凳老師和我討論「南波」究竟為何人時,我們一致認為他是一名非空軍人士,再結合文章的內容,我們知道他與鄭少愚的關係極其密切,並且「南波」此人還曾在敵後游擊區工作過,除此以外,我們一無所知。正當我完成此文,並將初稿交給老薩之後,我才在無意間發現這個「南波」竟然就是鄭少愚在黨組織中的唯一聯繫人,他的直接「上線」——胡春浦。直到此時,我才終於明白了《懷少愚》這篇文章中為何會反覆、多次地出現「新中國」這個詞。雖然在那個時代,中華民國也被稱為「新中國」,只是文章中的此「新中國」非彼「新中國」。而我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篇文章會寫的這麼好的原因了。搞宣傳,國民黨永遠都干不過共產黨!

當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懷少愚》這篇文章只是一位「國民黨黨部秘書」對另一位國軍空軍烈士的悼念時,只有胡春浦自己知道,這其實是一位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者對另一位「潛伏者」的哀悼。

本文的最後,筆者節選這篇文章的部分段落,作為結尾,以此來紀念鄭少愚同志殉國七十七周年。

少愚死了,死於印度澤波爾!

我底朋友,在國外死,你是第一個。

中國空軍戰士,在國外晉陞,你是第一個。

你為祖國自由獨立而死;你為人類正義和平而死,你的死,死得光榮,但在抗建的偉壯事業上卻是一件無可衡量的損失。

少愚!你正在青年的時候,你在人生的旅途上,才剛剛邁步,你畢生的事業,才剛剛奠定一點基礎,你滿懷的抱負,才剛剛划了一個輪廓,你至少應該再有二十年,三十年的生命,才足以盡量發揮你的抱負,以貢獻國家民族,以貢獻人類社會。現在就死,實在死得太早。

……我們知道你一定參加這戰爭;我們知道你作戰一定比別人英勇。我們知道殘酷的空戰,是要吞沒許多聰明俊秀的戰士的生命的;我們也知道:自由獨立的新中國,是建築在千百萬熱情青年的鮮血上的。我們需要自由獨立的新中國;我們需要不達目的誓不終止的民族戰爭。

……在你最後一次受傷前,你曾向我說,現在作戰,你愈有把握了。因為這大小几百次的戰役,把你鍛煉得更沉著更有經驗了。誰知在遼遠的印度的上空,在一個本極平凡的情況下,竟會結束你一身的抱負呢?

……每一個見過你一次面的人,他們都覺得你的儀態足為一般空軍戰士——不,簡直可以說任何一種軍人的楷模,你那虛心誠懇,彬彬有禮的樣子,誰都說像一個教員,像一個飽學足識的哲人學者。

……你平生沒有嗜好,如果說有,那就是助人和求知了。你把幫助別人,當作一樣功課,當作一件事業。……於是從航校畢業直到你死,都經常在計劃著你的經濟情形——實際上是在為若干個人的事業和若干個家庭的生活在計劃。……

我們沒有料到你會死,而你偏偏死了。

我們都不願你死,而你終於死了。

雖然我們間的私情上和在中國空軍的前途上說,都是一個無可補償的損失。然而,你的功績,你的嘉言善行,已深深地嵌在每一個了解你的人的心中,牢牢地映在每一個景仰你的熱情青年的腦海中。他們將要把你的志願——為爭取國家獨立,民族生存而奮鬥到底的志願作為一個鵠的。他們將要把你的言行,作為一種楷模去完成抗戰建國的偉大事業。

你雖死猶生!

安息吧,少愚。

——節選至《懷少愚》,作者:南波(胡春浦)

主要參考文獻:

《筧橋精神——空軍抗日戰爭初期血淚史》,作者:何邦立。

《1908——1949 中國軍事航空》,作者:馬毓福。

《空軍王牌飛行員中的「潛伏者」》,作者:唐學鋒。

《歷史的棋局中》(《胡春浦百年誕辰紀念文集》),作者:胡小偉。

《藍天碧血揚國威——中國空軍抗戰史料》,作者:南京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

《空軍戰鬥要報》(1937年9月4日),作者:空軍前敵總指揮部。

《空軍1940年7月戰鬥要報》(1940年7月4日—28日),作者:航空委員會。

《空軍1940年8月戰鬥要報》(1940年8月2日—21日),作者:航空委員會。

《空軍第一路司令官毛邦初關於敵我空軍交戰情況的戰鬥要報》(1940年9月13日),作者:航空委員會。

《桂南會戰空軍戰史輯要初稿》(1939年11月—1940年1月),作者:不詳。

《空軍忠烈錄》

《紀念鄭少愚同學——少愚殉國周年祭》,作者:羅英德 《中國的空軍》雜誌總第64期。

《懷少愚》,作者:南波 《中國的空軍》雜誌1942你那第二卷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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