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珠速讀：薩珊印珠的斷代

文化 05-05

本來筆者想寫點漫談文了，不過最近比較忙，所以還是聊

薩珊印珠吧。

這一話的主題是斷代。那麼有人要問了：都知道是薩珊印珠了還需要什麼斷代？

拜託，玩珠子不能這麼沒有追求！你看看人家玩錢幣的，沙普爾、庫斯老、居和多說的頭頭是道的，到你嘴裡就一個薩珊，不覺得丟份啊？！當然更多的原因我們最後會聊，這裡就請各位看官先為了不丟份耐心聽筆者說下去。

說實話，斷代挺難的。薩珊印珠不像錢幣，統一的印版，統一的銘文，看看皇帝戴什麼帽子（術語叫：冠式）基本心裡就有數了。同樣是印珠上的兔子，你知道哪個是哪個皇帝養的？

但其實斷代也不難，關鍵是方法。這是很典型的一個比較學科。

啥叫比較學科？打個比方：你看到一張照片上的人，就憑照片來確定他的年齡可能有點難：這個人可能穿著老氣，可能是個少白頭，可能皮膚保養得好，這些都會影響對年齡的判斷。但是如果你有這個人生平各個年代的相冊，再和手上的照片比較，事情就會容易得多。退一步，如果你拿不到這個人的相冊，但是能拿到和這個人體質習慣經歷相仿的另一個人的生平相冊（比如他的孿生兄弟），那麼對於判斷這個人的年齡也會有很大的幫助。

人類社會中孿生兄弟的情況可能很少見，但是印珠就不一樣，因為各個時期的印珠都是幾個固定的作坊里出來的，師傅的手藝沒變，印珠的風格當然也不會變；另一方面，各個時期對於印珠的形制也都存在一些限制，不管是政治決定的還是商業模式決定的。

所以印珠的風格和形制與其年代有著密切的關聯。當然話說回來，這個判斷還是存在很多主觀因素的，所以要謹慎。

讓我們先來看

形制。所謂形制就是指印珠長什麼樣子，也包括怎麼配戴。上一篇講過薩珊印珠分成平印和鑲嵌印記（包括金屬雕刻印記）兩類，這兩類除了紋飾題材外沒啥相似性，就分開講了。

平印最常見的是兩種：半球形和半橢球型（或者也可以叫半磨盤）。從名字就可以很明確地知道形狀上的區別了。

不過大家要失望了。因為這兩個形制的劃分和年代沒啥太大關係。真正和年代關係比較大的是

孔的大小——

我們知道有些薩珊印珠的孔徑比肉徑要大，甚至要大得多，但是這些印珠似乎也不是為了當戒指佩戴才這麼設計的。可能是為了省料子，也可能是和裝置手法有關，反正具體原因不明的這些大孔印珠，其年代一般在5世紀以後，也就是薩珊晚期。

（這裡多說一句，如果各位不清楚的話，薩珊王朝的年代是公元224-651年，也就是劉備在蜀漢稱帝之初到唐高宗在位期間。一般4世紀之前可作為早期，4世紀末到5世紀之前作為中期，5世紀庫斯老一世中興之後作為晚期。）

上一篇提到過的奇怪的魔法印中有一類棋子形狀的，頂部突起或者呈錐形，有的沒有打孔。這類的年份不會太早，但是具體也無法確定。

平印就這點花頭，來看

鑲嵌印記或者叫寶石雕刻。絕大部分薩珊的鑲嵌寶石都是圓型或橢圓形的，但是也分弧面和平面。這兩種形制具體的年代很難細分，只能說弧面比平面出現要晚一些，可能四世紀以後，但是兩者同時存在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有一個特例，就是高弧面，基本上都是六世紀以後的作品，也就是晚期中的晚期。這些大部分是小戒面，其風格也很特別，下面會提到。

還有一種比較特別的鑲嵌寶石是方的，這類年份也很晚——六世紀以後，而且這類是後來伊斯蘭戒面的標準形制之一。不過筆者在市面上至今也就見過一件，要找到也是中獎行為了……

說完了形制，來聊聊

風格。這個其實更難界定，雖然可用的依據和結論更多，所以筆者對於每個結論都會標明可靠度。這倒不是說結論是胡扯，只是不要當金科玉律去聽就是了。

首先我們常見的薩珊印珠大部分是速寫風格的，大量使用直線條來構建人物。這類其實最難斷代，因為這幫工匠顯然各個時期都在活躍，可能就除了3世紀最初的那個時期，也就是薩珊風格從希臘化風格脫胎出來的那段時間（這裡有些名詞像希臘化風格啥的，不用可以搞明白，現在記住這種線條風格本身斷代意義不大就行了）。

的確有一批薩珊印珠的造型風格特別寫實而飽滿，人物的軀幹深淺變化，四肢和頭部細節都很好地表現了出來。這批一般是4-5世紀出的，也就是中期到晚期早（可信度中）。下面兩件都是筆者的藏品，選材差不多，工藝風格也差不多（一個作坊的），銘文中也帶著同一個詞——梅赫爾，據信是薩珊一個大家族的姓氏。

博物館裡最精的一批薩珊藏品就是這個時期的。但是，但是，人物肖像除外。

不是每個腦袋都是人物肖像，首先肖像需要像，然後要表達一些地位、身份、甚或精神層面的東西，所以那種拉幾刀出來的人頭叫頭像或者肩像也就很給面子了。

肖像各個時期都有，各個時期的工匠還都比較走心，所以很難按照風格來判斷年代。不過肖像所帶的書法、官職、服飾、首飾等等信息往往會透露一些線索。好了這個話題有點遠了，讓我們扯回來繼續說風格。

有一類印記上的人物像是火柴棒小人，或者整個人物都很「緊湊」，但是又不太精緻。語言很難確切表達這種風格，不過它很可能是薩珊最早期的印珠（可信度低），或者前薩珊時代印珠的延續。但是請注意不是所有看上去像火柴棒的都是早期的，雕得粗糙的薩珊，或者一些仿品也都有火柴棒人。注意看看下面這幾件，找下感覺就行了，這類也是開獎才會碰上的。

還有一類印記上的人物軀幹都特別長，而且很多都雕刻在高弧面鑲嵌印記上的，所以可以斷定是6世紀以後的作品（可信度高）。這類數量不少，上面經常是鳥啊、狼啊、獅子這類小動物，和傳統的薩珊題材風格有些偏差。有趣的是晚期羅馬-拜占庭印記上也有這種把人物拉長的風格，是不是那裡傳過來的呢……

最後就要說銘文書法了，這個問題有點麻煩，但是筆者準備很簡單地說一下……

薩珊銘文書法發展的兩極是正體和草書，或者叫銘文體和書面體。前者主要是3-4世紀在用，但是晚期的官印上也還會用到；後者6世紀以後才出現。兩者之間的是好幾種過渡體，大部分是4世紀以後一直沿用到王朝結束，不過不巧的是：在數量佔比極少的帶銘文印珠中，有一大半用的都是過渡體。所以對於大部分不懂薩珊文字的玩家來說就不要太指望靠這個斷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