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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到底有多狂

對於一個追求中庸和適度的民族來說,狂的魅力有時是無法言說的。囿於生存的環境,人們往往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掩飾自己對於狂的追求和渴望,但有時這種追求和渴望總是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來。譬如通過他的更喜歡李白而不是杜甫,或者他的偶爾的放歌縱酒,或者只是他的對莊子的欣賞。「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似乎不僅是李白個人的自白。放歌縱酒,也不只是魏晉名士風流的影子。而他們都可以讓我們想起另一個人,那就是莊子。

其實莊子的日常生活是很難用「狂」這個字來形容的。雖然由於他生活的年代距我們現在有兩千三百多年,因此我們幾乎不能描述他的具體生活。但是透過他的著作表現出來的他的處世方式,我們仍然可以做出上述的推斷。他是一個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的人,他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他是一個銷聲匿跡自埋於民的人,像這樣的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人,他又如何能狂呢?但也許他只是出於某些理由在刻意地掩飾著什麼,可是總有紙包不住火的時候。在某些關鍵的時刻,莊子總能表現出特殊的姿態,讓我們領略些「狂」的意味。

《史記?老莊申韓列傳》記載:

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莊周笑謂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綉,以入太廟。當是之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污我!我寧遊戲污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作為最早給莊子立傳的人,司馬遷只用了幾百個字來描寫這位偉大的哲人。他一定是覺得莊子的生活態度是非常地與眾不同,因此刻意記錄於此。確實,對於熱衷於追逐權力和財富的一般人來說,莊子的做法是難以理解的。當千金之利和卿相之位擺在面前的時候,他拒絕了。司馬遷的敘述與《莊子?秋水》的一段記載是類似的:

莊子釣於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願以境內累矣!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二大夫曰:寧生而曳尾塗中。莊子曰:往矣!吾將曳尾於塗中。

如果我們把《秋水》和《老莊申韓傳》做一個比較的話,後者無疑包含著更多的意味。那裡不僅有對卿相之位的拒絕,而且在拒絕的理由中特意提到了「自快」和「以快吾志焉」。這讓我們看到莊子其實是一個很任性的人,不喜歡被束縛,即便那束縛來自於有國者。我們是不是已經看到了狂呢?當然,對卿相之位的拒絕就已經夠狂的了,而拒絕的理由是「自快」,則更是狂上加狂。

也許,《秋水》中記載的另外一個故事把這種「狂意」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

惠子相梁,莊子往見之。或謂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於是惠子恐,搜於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曰宛芻,子知之乎?夫鵷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於是鴟得腐鼠,鵷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

這裡的爽快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了一個比較。被惠施那麼看重的相位,在莊子看來不過像一隻腐爛的老鼠,只有鴟(貓頭鷹)才會喜歡的東西。莊子是以鵷鶵(鳳凰)來自況的,此鳥「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對於腐鼠是避之惟恐不及,又怎麼會談得上去追求呢?

生活中的莊子是沒有梧桐、練實和醴泉的,因此對政治權力的拒絕意味著要延續他困頓的生活。莊子曾經做過漆園吏,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職位,學者間並沒有一個一致的看法。也許漆園是一個基層的行政單位,也許只是漆樹的園子。但無論如何是很卑微的,而且莊子似乎也沒有做很久。他的家境是貧困的,「處窮閭隘巷,困窘織屨,槁項黃馘」,這有似於顏回。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喜歡依託顏回的一個理由?但顏回是一個謙謙君子,生活在仁和禮的世界,莊子不是,也不想是。當顏回和儒生們為了仕而學的時候,「其學無所不窺」的莊子卻自覺地和政治權力拉開了距離。在一個把「學而優則仕」看做是生活正途的社會中,莊子「學而優而不仕」的態度自然顯得非常的另類。

莊子確實是另類的,這使他喜歡「畸人」之名。作為畸形的人,他有著和正常人不同的想法,也過著和正常人不同的生活。這不僅表現在對權力的拒絕,還表現在其他的方面,譬如對生命和死亡的理解上面。在世俗的眼中,出生和死亡是生活中重要的事件,因此有一系列的儀式迎接生命的到來,禮送生命的結束。可是莊子不同,基於自己對於生死的理解,他對於這些儀式給予了足夠的蔑視。《至樂》記載:

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與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莊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然。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忽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於巨室,而我嗷嗷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

世俗的喪禮顯然是沒有遵守,不僅如此,還有鼓盆而歌的舉動。莊子似乎刻意地想向世俗宣示著什麼。這當然有他的理由,但問題不在於這種理由,而在於他對於這理由的堅持,並付諸行動。很多人或許有和莊子同樣的想法,但是他們會把這想法隱藏起來,妥協於人群和世俗,循規蹈矩地行事。但莊子不,他想儘可能地做一個真實的人,也就是真人。雖然處在人間世中,人不得不「吾行卻曲」,也就是被扭曲,如莊子的「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但是對真的追求永遠不會消失,並一定會在生活中表現出來。

這種堅持也表現在莊子對待自己的死亡的態度上。而且與「莊子妻死」的一段相比,萬物一體生死一條的意識表達的更加明確。《列禦寇》記載:

莊子將死,弟子欲厚葬之。莊子曰: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吾葬豈不備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烏鳶之食夫子也。莊子曰:在上為烏鳶食,在下為螻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

死亡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是向天地的回歸,與日月、星辰、萬物等合為一體。在這樣的理解之下,人間的所謂陪葬的厚薄又算得了什麼呢?而既然是一體,當然也就沒有烏鳶或者螻蟻的區別。這是真正的達觀,達代表著通,自己和天地萬物的通為一體。達觀不免顯得有些冷酷,儒家精心營造的溫情脈脈的東西在這裡被打的粉碎。但這卻是世界的真實和真實的世界。莊子像是那個說出了國王什麼也沒有穿的小孩,他以自己的童心追求著真實實踐著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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