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斯里蘭卡爆炸的思考：紐約的歷史表明，宗教不應成為敵意的源頭

4月21日，正當全世界的基督教徒們共同慶祝復活節時，聖安東尼教堂（St. Anthony』s Shrine）塔尖上的時鐘停在了上午8點45分，斯里蘭卡第一起自殺式爆炸發生，教堂長椅和正在做禱告的人們被炸飛。這一切發生地如此猝不及防，宗教多元共存的希冀在這片土地被輕易的撕裂。

被炸毀的教堂（圖片來源：The New York Times）

世界範圍內，在近幾年，針對種族和宗教的暴力事件都有不斷上升的趨勢。法國「黃背心」運動衍生的反猶主義和極右翼行為，像毒氣一樣在當地蔓延；德國發布的犯罪數據表明，在當地，2018年反猶主義行為相較過去一年增加了10%，其中物理攻擊增加了60%；波蘭政府費盡心思制定了條件苛刻的政策，幾乎只允許信仰基督教的移民來到波蘭；巴黎的諷刺畫報《查理周刊》因刊登了諷刺伊斯蘭教先知穆罕默德的漫畫遭遇恐怖襲擊，導致12人遇難，多人受傷。

民族主義情緒的高漲、宗教層面緊繃的張力，以及社交媒體的推波助瀾等因素交織在一起，一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應運而生，處於時代旋渦里的人基於宗教被涇渭分明的割裂開來。如何才能容納和適應宗教在公共以及私人領域日益彰顯的身份認同，紐約多移民宗教下的「輝煌馬賽克」歷史，或許可以給今天持續不斷的爭端帶來啟示。

戴著復活節禮帽的女人在阿比西尼亞浸信會教堂佈道（圖片來自The Cut）

與其他城市相比，紐約始終瀰漫著自由的氣息，這裡為人提供更多的避風港，更多迷人的風景。很大程度上，紐約桀驁不馴的活力或許可以歸因於持續不斷的移民潮。移民潮使得住房問題緊張，資源供不應求，但同時，它也使城市經濟發展勢頭強勁，使城市具有鮮明的多元文化特徵。

歷史上，紐約（New York新約克）曾經是一個多語言的荷蘭港口貿易站。1609年，亨利﹒哈德遜駕駛一艘名為「半月號」的荷蘭武裝商船來到美洲海岸，其中有手藝人，士兵，投機商，居民中荷蘭人剛好過半。

正是由於人口的複雜，當地的底層工人和荷蘭小業主已經產生了一種平等務實的思想。在1845—1855年間，超過75萬愛爾蘭人移居紐約，伴隨天主教移民而來的是希冀改善生活的堅強信念和文化多樣性。移民潮改變了紐約新教徒的統治，這使紐約像一個烏托邦，充滿希望和機會。

擁有紐約最大管風琴的天主教堂——聖巴特教堂（圖片來自Casey Scieszka）

在19世紀末期，紐約又迎來了新的移民，主要是義大利人和猶太人。從東歐來的新猶太人逃離歐洲、移民紐約，他們帶來了知識、技術和人情，通過建立慈善團體、促進社會政治改革，滿足了大量紐約新移民的需求。

當時，政治地位更加穩固的愛爾蘭人與新猶太人不僅沒有宗教衝突，反而以一種更加務實的方式看待他們。當時的愛爾蘭坦慕尼協會會長為了討好猶太選民，幫助他們融入紐約社會。政治上的接納鋪平了猶太人融入紐約社會的道路。

當紐約進入20世紀，隨著移民繼續從東歐和義大利蜂擁而至，居民需要更快捷、覆蓋面更廣的公共交通系統，紐約地鐵應運而生。除了開闢地鐵系統，當時的民主黨市長小喬治﹒麥克萊倫還專門撥出公園用地，拓寬街道，提升了居民與社區的連通性。

紐約在20世紀初期的大發展，遏制了民族主義的發展。持續的人口遷移和城市化，為不同信仰和價值觀的人們創造了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極大促進了紐約城市文化的發展。

「老紐約」的街道

20世紀60年代的激進運動發展到70年代仍如火如荼，各種各樣的利益集團競爭激烈，經濟蕭條，許多人朝著不同的方向拚命拉扯。正是移民的力量確保了紐約這座城市經濟的全面復甦，恢復社區活力。

同樣重要的是，新移民對黑人和白人態度含混不清，這種模糊的態度緩解了種族歧視。這個時期的移民潮與過去有很大的不同，與過去的聚成一團的移民社區相比（如小義大利和唐人街），新移民住進了更加多元化的社區，沒有一個宗教派別是「多數」。

1885年，East Harlem街區地圖（圖片來自New York Before）

從世俗主義、後現代猶太教，到支持LGBT的堂會，這些都證明了紐約大量的猶太人正致力於形成一個更加多元概念的猶太教。從一個不正式但影響深遠的理解來看，人類是被宗教多元所定義的，而不是被所謂正統的宗教所定義。沒有任何一種信仰可以凌駕於別的信仰之上。

無數湧入紐約的移民提醒著我們，他們正是為了宗教自由的希望和可能性而跨越地理的阻隔，匯入這座城市的人流中。對於幾個世紀以來的「新移民」而言，在應對易地定居所帶來的挑戰、保持文化和族群認同以及提供重要形式的互動形式方面，紐約的宗教成為一種「資源」而不是社會問題。

寬容是一種社會構建，當宗教在個體意識當中理所當然性地位的喪失，成為個體反思和抉擇的對象，這無疑值得慶賀。現代世界秩序仍處於漸變中，從更加公允的立場來看，彼得﹒伯格在《宗教美國，世俗歐洲？》一書中的主張仍然振聾發聵：宗教是通向和諧世界進程中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基於這一點，如果得到恰當理解的話，宗教也就無須成為彼此之間互生怨恨和敵意的源頭。

本文選題：楊騫；編輯：Olivia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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